第三章 訣別
鄰居沒有再接話，隔著防盜窗秦存武也沒法看見他人。心中更加緊張，揮舞著斧頭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歇斯底裏的喊道：“有人嗎？救命啊，著火了！”
剛喊了兩句被煙嗆得咳嗽，扭頭一看房間裏已經煙霧彌漫，隔著牆壁已經能夠看到屋外的大火，父親還正在濃煙中手忙腳亂的用衣物堵著縫隙，顯然已是杯水車薪。
母親和姐姐已經撤回到了窗邊，趴在窗沿上貪婪的大口大口的喘氣，同時雙手不停的用剩餘的床單編織著布條。
秦存武看了看眼前的防盜窗，已經被他砍出了一個一人大的缺口，忙對秦子勇喊道：“爸，缺口砍開了，你快回來！”
秦子勇快步跑了回來，整個人被熏得跟鍋底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都弄好了嗎？”
秦念芸哭的根本沒聽過：“爸，沒有衣服給我們用了！”
在秦存武接過斧頭之後，換過氣的秦子勇便安排女兒和妻子一起用衣服編織繩子，自己則去用打濕的衣物添堵縫隙，為大家爭取時間。
秦子勇躺在牆角，大口的喘著氣，麵如死灰：“有多少米了？”
“大概能夠到四樓。”梁亦姝無力的答道。
秦子勇翻身起來，將衣物編織成的繩子順著防盜窗甩下，另外一頭在斧頭上打了個死結然後將斧子橫在沒有被破壞的防盜窗橫梁上以增加受力麵積。
秦存武見父親已經打好繩結，挑起繩子：“爸我先下去！沒事的話你們再下來。”
秦存武瞪了兒子一眼，順手把兒子扯了下來：“你幹什麽？讓你姐先跑！”
秦子勇就是這樣不願表達自己的感情，一句暖心的話他也有本事惡語相向的給你聽。
梁亦姝心顫了一下，搶過秦存武手中的繩子，激動的哽咽了起來。她知道這一跳根本不是逃生，而是趟雷。成功了自然沒什麽可，一旦失敗必然是十死無生。
與其讓自己的骨肉去冒險，她情願自己去死。
一直抽泣秦念芸扶著牆角緩緩站了起來，她很害怕，所以一直在哭。她想活下去，她想跟羅三結婚，給他生個孩子，想擁有一段完全屬於自己的人生。孩子的名字她跟羅三也想好了，男孩叫羅四女孩叫羅思。別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她跟羅三的孩子。
但是命運已經替她做出了選擇，父親多年來對她言傳身教的教育也告訴她，為了家人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自己。
秦念芸抓著母親的手婆娑著，這一跳可能就是今生的訣別了。淚水淹沒了她的雙眼，無情的衝刷著她的臉頰，嘴角嚐到的是無盡的苦澀與無奈：“媽，我們當中就我最輕，就讓我先試試吧。”臨末了還不忘了給家人開脫：“免得你們壓斷了繩子，到時候我想逃都逃不掉。”
堅強如秦子勇此刻被也悲傷淹沒，懂事的孩子最讓人心疼。平日裏他對三個子女盡量一碗水端平，甚至在生活上更加照顧這個女兒。但是他心裏明白，他更偏愛兩個兒子。對女兒的好，與其是一種偏愛，倒不如是為以後可能會到來的辜負的一種補償。
而今這一刻來了。
秦子勇死死地抱住女兒，心底哀嚎著：你怎麽偏偏就這麽懂事呢？你為什麽不任性一下呢？
屋外劈裏啪啦的爆燃聲淹沒了秦子勇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也提醒他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作為一家之長他必須做出決斷。
“是爸爸對不起你！你有什麽心願就吧，我一定替你完成！”
秦念芸把臉頰貼在父親的胸膛，感受著久違的父愛。也讓她堅信自己剛才做的決定是正確的，她的家人值得她用生命去守護。
盡管機會隻有一次，她也願意。
秦念芸不舍的抬起頭，擦幹淚水：“如果我死了，讓羅三帶我走。”
“世間哪得萬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生死時刻她選擇了家人，她隻能用這種辦法來補償自己的戀人。
秦子勇無聲的點點頭，鬆開了手。
他比屋子裏的任何人都清楚秦念芸這一跳的危險性——必死無疑。
對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家裏安排一場火災，同時剪斷網線屏蔽手機信號切斷他們跟外界的聯係。這絕對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經過了周密的計劃和長期的安排。秦子勇可以斷定，外麵還有人在等著他。
之所以要先搭上秦念芸的命是為了認慫，告訴他們我秦子勇認命了。這樣或許能夠換回兒子和妻子的命。
沒有時間告別，秦念芸順著用衣物編織的繩子爬出的窗口，秦子勇拒絕了秦存武的幫助，一雙血肉模糊的手死死地握著繩頭，腰身後仰雙腳死死地頂著牆麵。感受著女兒輕盈的體重，心頭卻如千斤重擔。
突然！
繩頭一輕，整個人沒有了受力點狠狠地摔在地板上。一陣心悸過後，整個人空落落的。
“完了，完了！”
伴隨著對死亡的恐懼，秦念芸尖叫著重重的摔在了樓下的草坪。嘴角血水四溢，少女的神彩飛速的在雙眼中流逝。
“對不起，羅三。我是秦家的女兒”秦念芸在心中歎息。一點眼淚混著血水從嘴角溢出，滴落進泥土。
這一次她沒有機會再品嚐這苦澀了。
梁亦姝瘋了一般撲在秦子勇的身上，抽打著：“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你為什麽不讓我去死！啊！”
秦存武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忘記了對生的喜悅，也忘記對死的哀傷。
屋內的濃煙溢了過來，秦存武被嗆醒了，連聲的咳嗽也驚醒了沉浸在喪女之痛的秦子勇夫婦。
秦子勇順著窗台爬了起來，整理好闌珊的衣服，站直身體。強扼著心中痛楚，對著窗外喊道：“外麵的兄弟，我不管收了誰的錢，想要幹什麽。我現在隻想告訴你們，剛才摔下去的是我唯一的女兒，她可能已經死了。現在我準備跳下去陪她，不過在我死前我有一個的要求。希望你們能夠放過屋子剩下的人，如果你們同意，那麽今的事情我們秦家人絕對不會怪罪各位。如果各位不同意，即使是涯海角我們秦家人也會找到你們。到那個時候希望你們不會為今的決定後悔！”
道最後秦子勇已經是咬牙切實，對麵的夜空卻是一片死寂，黑暗迅速吞沒著秦子勇的話語。
秦存武臉色大變，一把抱住父親：“爸，你要幹什麽？”
梁亦姝強逼著自己從突如其來的喪女之痛走出來，想要話的時候卻發現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組織不出任何語言。隻能從秦子勇身後環著他的腰，哭泣著。
希望用自己用自己最柔弱的一片融化秦子勇必死的心。
秦子勇推開兒子，低頭輕輕撫摸著環繞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想開口安慰，張了張嘴卻發現根本不會安慰人，這幾十年來也從來沒有照顧過這個枕邊人的情緒。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事已至此，隻有我死了你們才有一絲活命機會。”
梁亦姝不依他：“我不聽，我不管，我不要你死！”
梁亦姝哭的像個十八歲的少女一般。
秦子勇握著她的手，沒有接話。
梁亦姝試圖跟他講道理，他懂自己的男人，這一輩子他就認一個理字：“那萬一你跳下去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呢？你不死還有人能保護我們娘倆，你死了誰來保護我？”
秦子勇講了一輩子的理，又怎麽會輸給自己的老婆：“我秦子勇可以死，但是秦家不會滅。隻要秦家在，他們就不管拿你們娘倆怎麽樣！”
秦子勇用明白，到底他是為了整個家族利益去赴死，而不是因為對妻兒的愛。
梁亦姝哪裏依他，歇斯底裏的喊道：“萬一，我是萬一死了！誰來保護我？我不想你死！”
秦子勇伸手按著兒子的肩膀：“記住你是秦家的男人！”
簡短九個字，落在秦存武心裏卻重如千斤，為難道：“爸，其實我們還可以想下別的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要有辦法早就想出來了，”秦子勇一巴掌抽在秦存武臉上，抽出一直別在腰間的手槍交給兒子，“拿著！保護好你媽！”
他已經累了，他不想再拿自己兒子的命去冒險。
完秦子勇掙脫妻子準備往下跳，梁亦姝哪裏肯，緊跟著一步又抱了上去，咬牙切齒：“今你要是敢跳，我就陪著你一起死！”
玩命耍狠他秦子勇這輩子從來沒怕過誰，可是麵對著妻子生死相隨的柔情，他怕了。他不敢再去挪開妻子卡在腰間的雙手，因為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就像他後悔為什麽不自己直接跳下去一樣！
“你別這樣，我這跳下去不一定會死。”經曆過短暫的思想鬥爭後，秦子勇喊道，“存武你還愣著幹什麽，你想害死你媽嗎？”。
秦存武不是個有主見的人，此時難得的違背了父親的意誌。站在原地，左右為難，急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後悔，後悔自己這些年的吊兒郎當，後悔自己沒有本事，不能像父親那樣保護家人。以至於現在姐姐跳樓，父母兩人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