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虎潭 二
黃太奶奶的丈夫下午就下了兩次水,老虎潭的水也很奇怪,當時是六月,整條河灣的水都是溫的,唯獨這裏的水冷的就像是冬下完雪後雪花融進水裏一樣,冰冷刺骨。
老虎潭本來就深,黃太奶奶的丈夫水性也算是頂好的,換成一般人,頂著這個水溫,能下到五六米深就了不得了,黃太奶奶的丈夫硬是咬著牙下了兩次底,按照他的,這個河潭越到下麵越寬,就像是個倒立的漏鬥一樣。
水太深,太陽光照不下去,到水下六七米深之後就已經看不清了,到了潭底幾乎是漆黑一片,也就是和黃太奶奶感情深厚,換成其他人,烏漆嘛黑的潭底加上刺骨的冷水,還要摸屍體,估計給什麽條件都不帶幹的。
黃太奶奶的丈夫姓熊,叫熊美貴,也是老實巴交的漢子,話不多,但是人品是很不錯的。
下過兩次水被水裏的寒氣侵了身體,上來之後已經有點打擺子了,他侄子熊老三扶著他擔心道:“大伯,等會兒我下吧。”
“不用。”熊美貴搖了搖頭:“你大媽跟著我沒享到福,不能等人沒了還落不到好,讓你媳婦熬點薑湯送過來,快黑了,我喝了再下去一趟,再找不到隻能等明了。”
熊老三也就是意思一下,真讓他下他也不敢,點點頭,起身往村子裏跑,熊美貴看著平靜的水麵,心裏也是一陣陣內疚,黃太奶奶是個好女人,家務操持得當,他從來都不用擔心家裏的事,現在人沒了,還有兩個孩子,以後還不知道怎麽過呢。
不到半個時熊老三就拎著薑湯回來,太陽已經快到地平線了,熊美貴這會也緩的差不多了,接過罐子一口悶進去,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身體裏麵的寒氣消失一空。
放下瓦罐活動了一下身體,在身上栓了繩子,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剛入水就感覺到透骨的寒意往身子裏鑽,薑湯的那點勁一下就沒了,感覺都冷到了骨頭縫裏,比起前兩趟,這一趟好像更冷了。
老虎潭應該有個十二三米深,這一次還沒下到一半,身體突然不受控製了,一股難以形容的疼痛從腿上傳來,抽筋了!
有過在水裏抽筋經驗的人應該都知道那是什麽感覺,身體完全不受控製了,熊美貴咬著牙扯了一下綁在身上的繩子,扯了第一下再想扯第二下的時候,兩隻手也開始抽筋了,熊美貴控製不住呼吸,吐出一大串氣泡,冰冷的水從口鼻裏灌進來。
熊美貴四肢抽筋也沒有掙紮的能力,岸上,熊老三還有幾個堂兄弟都在緊盯著水麵,也是怕出什麽意外,好死不死,繩子動的時候他突然打了個噴嚏,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繩子動了一下這麽多人竟然一個看到的都沒有。
過了有五六分鍾還沒什麽動靜,熊老三感覺有點不對勁了,熊美貴的水性是好,但是還沒好到這個地步把,這都快十分鍾了也不上來換口氣。
熊老三也不敢等了,招呼了一聲,兄弟幾個一起拉著繩子往上提,這一使勁幾個人都發現不對勁了,怎麽一點拉倒東西的感覺都沒有,好像就是在拉一根繩子。-——
“不對!”熊老三一把把繩子全扯上來,臉色一變大聲道:“老二,趕緊跟我一起下去撈人,大伯好像也掉下去了!”
這裏麵剩下的,水性最好的就是熊老三跟熊老二,熊老三喊完就要脫衣服下去救人,一大串水盆大的氣泡突然從河潭中央翻了上來。
翻了有十幾個氣泡,一個穿著內褲的人跟著水泡翻了上來,正是不到十分鍾前下水的熊美貴,這會是麵朝水背朝,動都不動一下,隨著氣泡上來的還有一股個非常難聞的氣味,就像是枯枝敗葉被埋了幾十年後翻開了的味道。
熊老三心裏一緊,看情況大伯好像也嗝屁了,這時間還短,不定還能救救,熊老三是弟兄裏麵最講情義的,其他人差不多都嚇傻了,熊老三趕忙招呼弟兄幾個撈人,熊老三提起旁邊的砍柴刀,衝到竹林裏砍了棵竹子,兄弟幾個有樣學樣,砍了竹子一起撈人。
熊老三剛用竹子前麵的枝條勾住熊美貴手臂,原本趴在水麵上的熊美貴猛地翻過身來,麵色青紫,雙手像是鉤子一樣抓住了竹子,熊老三身子一顫,感覺像是被水牛扯了一下,差點沒抓著竹棍衝到水裏,旁邊的幾個弟兄看見撈到人都上來幫忙,五個身強體壯的夥子差點被一起扯到水裏。
按理五個壯漢就算是一頭水牛在水裏也能拉上來,可是現在幾個人感覺好像是在跟拖拉機對拉一樣,其實這樣的情景看起來還是很詭異的,也就是熊老三他們幾個年輕火氣大不知道怕。
五個夥子和一個泡在水裏不知道死活的人拔河,孩手臂粗的竹棍都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好像要被拔斷一樣。
拔著拔著火氣就下去了,熊老三和幾個兄弟也反應過來,仔細的盯著水裏的熊美貴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魂都嚇出來,這才下水十分鍾不到,臉看起來就像是在水裏泡了十都不止的屍體的臉,五官浮腫,眼睛都要從眼眶子裏掉出來。
兄弟幾個心裏都在發毛,熊老三回頭和幾個兄弟對視了一眼,大媽剛走,現在大伯看起來應該也是走了,不能再讓大伯把他們兄弟幾個也都帶走了,剛要放手,誰知道水裏麵的熊美貴好像是也沒勁了,手一鬆,竹棍那頭的拉力一下消失,兄弟幾個退了好幾米遠一屁股坐在地上。。
水裏的熊美貴也又趴了下去,咕嚕嚕的水泡往上翻湧,一股比剛才濃烈無數倍的腐臭味從安那些氣泡裏透出來,剛才隻是腐敗的枯枝樹葉的味道,那麽現在的味道則是多了一股屍體腐敗混合著臭魚爛蝦的臭味,熏的熊老三幾個人都要吐了。
“他娘的,什麽玩意,這太邪門了。”熊老三幹嘔兩下,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