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加更)
【江戶川亂步】非常喜歡被海水淹沒, 漸漸沉到海底的感覺。
在這一望無際的深藍色空間之中,彷彿只有自己一人存在。
不被人關注、不關注他人,自由而瀟洒的生活方式。
他緩緩閉上眼睛, 想要陷入淺眠之中。
然而就在【江戶川亂步】快真正睡著的前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好像撞上了硬硬的東西。
不過, 還是比之前故意撞到的餐車要稍微軟上一些。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睛,肩膀處稍微一使力,在水中旋轉了一個標準的一百八十度之後,終於看到了自己剛才究竟撞到了什麼。
既不是海底的珊瑚群,也不是橫濱市民往海里丟下的垃圾。
【江戶川亂步】碰到的,是一名黑髮男人的肋骨。
他頓時一個激靈。
——準確來說, 是青木荒耶認出來了這個男人是誰,忍不住一個激靈。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太宰治閉著眼睛漂浮在水波之中, 很明顯失去了意識。
而且【江戶川亂步】目前所處的位置已經是太陽照不進來的深度,如果他不是英靈的話,說不定還會因為兩眼一抹黑, 根本認不出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
青木荒耶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因為, 他在嚴肅認真地思考著一個可能性:如果現在不管他,任由太宰治就這麼去死的話, 自己可不可以和這個人簽訂契約?
這下意識的想法就非常具有萬惡的資本家精神。
不過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因為太宰治很有可能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既然這樣的話,他就很有可能不會答應自己給出的條件。
於是, 青木荒耶還是操控著【江戶川亂步】扲起對方, 表情十分嫌棄地游到了岸邊,將人一把甩到了岸上。
爬上岸之後,他還順帶著踢了踢這人,好讓太宰治快點把肚子里的海水全部吐出來。
然而,才往太宰治的胃部踢了幾下, 【江戶川亂步】又聽到海岸一邊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太宰——!你這混蛋究竟跑哪兒去了?!」
【江戶川亂步】是不可能回應他的——畢竟,按照設定,現在【江戶川亂步】應該是在暗地裡調查過武裝偵探社,但卻還不認識偵探社裡的成員的狀態。
很快,國木田獨步一邊呼喊著太宰治的名字,一邊走到了可以看到他們兩個的位置。
事實上,由於太宰治過去的斑斑劣跡,國木田獨步幾乎是瞬間就注意到了倒趴在海岸邊的太宰治和蹲在他身邊發獃的【江戶川亂步】。
國木田獨步連忙沖了過去。
這時,躺在自己身邊的黑髮男人咳嗽一聲,從嘴裡吐出了一大堆海水之後,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要不是英靈能夠感受出這個人類確實是現在才醒了過來,青木荒耶幾乎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算好的這麼好的時機了。
國木田獨步直接略過太宰治,走到【江戶川亂步】的身邊蹲了下來,努力柔和下了聲線:「小朋友,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叔叔的旁邊啊?」
【江戶川亂步】用看變態大叔的眼神向國木田瞥了過去。
國木田獨步:「………」
這個眼神明顯到連他都忍不住感覺自己受到了巨量的傷害。
太宰治還是趴在地上,一臉虛弱地抱怨:「為什麼是叔叔?不管怎麼看,我都應該是被稱作『哥哥』的年紀才對吧?」
國木田獨步推眼睛,冷聲回答:「按照我的預估,以壽命比例來算的話,不停在嘗試自|殺的你現在甚至已經可以被叫爺爺了。」
「怎麼這樣!」太宰治強撐著滾了兩圈,最終還是因為身體受不住停了下來,還當著兩人的面又嘔了兩口海水,「唉,我還以為這次絕對能夠死成的……畢竟我這次可是特地選了寬廣又深遠的大海啊。」
【江戶川亂步】眼神中的情緒沒有任何變化,卻將視線方向轉到了太宰治那邊。
太宰治「噫」了一聲:「這孩子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不惹人喜歡又欠揍……國木田君,我可以揍這臭小孩一頓嗎?」
國木田獨步摘下眼鏡,一臉頭痛地捏了捏鼻樑:「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太宰你再怎麼不靠譜,也不至於帶著一個小孩去殉情……是看到這個孩子溺水之後去救人了嗎?」
雖說太宰治平時性格惡劣又喜歡欺負人,但這中等級的道德水準國木田獨步還是相信他能夠擁有的。
太宰治撐著地面,終於讓自己坐了起來。他的耳朵里不斷傳來讓人頭暈眼花的嗡鳴聲,眼前也是一片天旋地轉,只好暫時先靠在了海岸的堤壩上面:「你看我這樣像是能英勇救人的樣子嗎?事實和你想象的正相反,我多半是被這孩子救上來了吧。」
國木田獨步朝【江戶川亂步】看過去。
他看見的是一個穿著背帶短褲加白襯衫,一身濕漉漉地,怎麼看怎麼瘦小的可憐小孩。
他有點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哈。」太宰治忍著嘔吐的欲|望勉強回應,「我又不可能感謝把我救上來的人,再說了,被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從海里撈出來很丟臉吧?我有必要騙你嗎,國木田君?」
國木田獨步不得不承認太宰治說得對。
【江戶川亂步】捂住嘴,軟軟地打了個哈欠。
他站起身來跳了跳,又揉了下眼睛:「既然你的同伴過來了,那我就先走啦。」
太宰治無精打采地一揮手:「走好。下次見到我的時候可別再救人了。」
【江戶川亂步】搖晃著腦袋:「這可不行。」
至少在青木荒耶找到把你誘拐成英靈的方法之前,『文豪結社』的英靈全部都會見到一次就救一次的。
太宰治哼唧一聲,不滿道:「竟然想把我去死的權力都剝奪掉,果然是個討人厭的小孩……」
國木田獨步戴上眼鏡,問:「你叫什麼名字?家長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江戶川亂步】轉過頭,好奇提問:「你就是我的監護人曾經提到的那中變態大叔嗎?就是特別喜歡誘騙十二歲以下小孩子的類型。」
國木田獨步差點一把把自己眼睛握碎:「……不是!我只是在關心你!」
他現在有點贊同太宰治說的「不可愛的小孩」評價了。
【江戶川亂步】聳聳肩:「所以說,難道你們就沒發現我不是個普通的孩子?我當然不需要你們護送我回去了。」
國木田獨步嘆氣:「再怎麼說你也救下來了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因為救了人就相信【江戶川亂步】不會
是個壞人,所以就不會進行過度的深究了么。
真是非常有武裝偵探社這個組織特色的三觀。
【江戶川亂步】盯了國木田獨步許久,突然輕笑了一聲出來:「那如果我說『其實我的監護人已經死了,目前其實是無家可歸的狀態』你們打算怎麼辦?」
……
半個小時后,【江戶川亂步】換了一身新的白襯衫加背帶褲,一邊坐在座位上吃著茶泡飯,一邊默默地開始懷疑起了人生。
不得不說,青木荒耶覺得這家店的茶泡飯其實還挺好吃的,而且還有電視可以看——雖然它擺在自己的身後。
國木田獨步一臉嚴肅地坐在他的對面:「不用擔心,新衣服和請你吃飯的錢都是從太宰下個月的工資中預支出來的。」
他無視掉身邊太宰治的「國木田君你這個不負責任又花心的大渣男」抱怨,迅速進入了正題:「之前你說的『監護人已經死了,並且自己還無家可歸的狀態』是認真的嗎?」
【江戶川亂步】又給自己塞了一勺子茶泡飯,才默默地回了一句:「先不說這個,為什麼你們要請我吃茶泡飯啊?」
太宰治不滿地高聲道:「是我在用下個月的工資請你吃飯!沒有國木田君的份!」
國木田獨步倒是思考了一會兒:「因為我們偵探社有一個特別喜歡吃茶泡飯的小子,所以下意識就帶你來這個店了……」
「還挺溫馨的同事關係。」【江戶川亂步】盯著茶泡飯好一會兒,又舀了一勺出來,「我說,等吃完這頓飯就假裝我們沒遇到過,就這麼分道揚鑣了怎麼樣?」
他補充了一句:「反正我們也不是一路人。」
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先讚揚了一句:「明明你年紀這麼小,卻很會使用成語啊。」
【江戶川亂步】手裡的勺子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他磨了磨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說誰……年紀小?」
太宰治撐著下巴:「但是你從一登場開始,就很會使用自己小孩子的外表降低別人的警惕心吧。」
【江戶川亂步】瞪他一眼:「有些東西主動使用的時候會是優勢,然而一旦被迫提起,就沒有平時那麼惹人喜歡了。」
比如自己升格成英靈之後的年齡和身高。
就算青木荒耶努力抑制了一下,坐在對面的兩人還是感覺到了【江戶川亂步】靈基內部快要爆炸的情緒。
太宰治低聲感嘆:「就算都是小矮子,年齡比較小的那個也可愛得多啊……」
這句話成功戳爆了【江戶川亂步】對於自身的唯二雷點。
等對面兩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戶川亂步】手裡握著的那半隻勺子已經抵在了太宰治的眼皮上面。
少年森然出聲:「給我閉嘴。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挖出來。」
這熟悉的句式讓太宰治想起來大概兩個月之前,『文豪結社』的【愛倫·坡】對自己說的「信不信我把你的小拇指剁下來」。
太宰治往後縮了一下,聳肩:「這中反應速度,難不成你是殺手?現在殺手業界已經稀缺人才到需要讓小孩來填補上了嗎?」
【江戶川亂步】的勺子繼續抵近,少年冷冷道:「我不是殺手。」
國木田獨步忍不住出聲:「你……還是別這麼做比較好。」
他看了看【江戶川亂步】努力踮起腳往前探出身的動作:「再這麼下去,你整個人都要撲倒在桌子上面了。」
咔嚓一聲,【江戶川亂步】手裡的勺子成功斷成了三截。
太宰治盯著自己眼前的這隻勺子半晌,突然朝國木田獨步搭話:「國木田君,賠付這隻勺子的錢總該你來出了吧。」
國木田獨步:「………」
【江戶川亂步】收回手,把勺子往桌上一拍:「總之!我不需要你們來幫忙,而且我的監護人也沒死,我之前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國木田皺眉,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贊同:「怎麼能隨便詛咒自己的父母去死呢?」
青木荒耶在努力抑制【江戶川亂步】想把茶泡飯潑到這個人臉上的衝動。
他深呼吸了兩下后,冷笑著回答:「先生……我的監護人明明知道很想念他,卻還是非要堅持離開我的身邊,怎麼想這件事都完全是他的錯吧?」
太宰治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評價:「你這心態不還完全是個離了父母就沒辦法活下去的小孩嗎?」
這次碎掉的,是裝著一半茶泡飯的碗。
就算是國木田獨步也發現了,太宰治就是故意在觸【江戶川亂步】的雷點:「太宰,你這是在幹什麼?」
太宰治露出一個軟綿綿的草食系笑容:「你不覺得他生氣的樣子還蠻可愛的嗎?」
【江戶川亂步】冷笑:「謝謝你誇我可愛。」
太宰治有點驚訝:「『可愛』這個詞竟然不是雷點?」
一點也不掩飾自己想做人工踩雷王者的心思。
還沒等【江戶川亂步】回復他的這句話,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就被店裡電視上突然提高的音量吸引了注意力。
看了一會兒后,太宰治嘲笑了一聲:「森先生真是越來越不擇手段了,連鈴木財團這中正經公司的委託都接。」
聽到「鈴木財團」的關鍵詞,【江戶川亂步】也轉過身子,抬起頭看向了電視。
果不其然,電視上在播放的正是鈴木財團幾個小時之前的展覽會,而且主持人還專門介紹了橫濱本地的「森式會社」負責提供了本次展覽會的場地。
【江戶川亂步】盯了一會兒后,出聲感嘆:「是重播啊。」
國木田獨步應聲:「沒錯,應該是剪掉了不必要的片段,把直播收視率比較高的部分放了出來。」
他這句話剛說完,店內就傳出了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
太宰治看得津津有味:「哎呀,這位是怪盜基德吧!之前就聽說他了,不過這位來到橫濱還是第一次。」
電視上已經播放到怪盜基德用神秘的手段將「海洋之心」拿到了手,朝攝像頭的方向鞠了一躬后,往後門方向離開的部分了。
【江戶川亂步】知道恐怕自己之後就要出場了。
不過,他不僅沒有慌亂,還十分淡定地問了國木田獨步一句:「我可以再要一碗茶泡飯嗎?」
國木田獨步看了看桌子上已經被捏碎的碗,無奈著聲音答應了他。
在等待茶泡飯上來的途中,【江戶川亂步】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其實我看過直播了。」
不僅是直播,還現場體驗了一次。
國木田獨步看向他:「嗯?」
【江戶川亂步】指了指電視:「說實話,還挺有趣的。」
「是嗎?」聽到這句評價,兩個沒那麼專註的人又重新抬起頭,認真看了起來。
電視上已經放到了怪盜基德把平井太郎手中的寶石變成了鴿子的部分。
太宰治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承認道:「的確還挺有趣的。」
至少,他竟然沒看出來這名怪盜基德究竟是怎麼做到了變出這個魔術。
【江戶川亂步】看到服務員已經端著茶泡飯往這邊走了過來。
他回應道:「之後還有更有趣的呢。」
幾秒鐘之後,【江戶川亂步】感覺到了兩雙眼睛正在自己與電視之間不停地來回打轉。
【江戶川亂步】抬起頭,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怎麼了嗎?」
又惡作劇成功了,他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
最後還是國木田獨步出了聲:「電視上的那個『怪盜二十面相』……」
【江戶川亂步】抬起手,朝服務員招了招。而後,他才轉過身,笑容璀璨地回答:「沒錯,就是我哦。」
國木田獨步:「………哈?」
太宰治:「……那你還這麼光明正大地出來閑逛?」
就算在震驚之中,他還是抓住了最應該被吐槽的重點。
【江戶川亂步】低著頭從服務員手上接過茶泡飯,語調甜膩:「怎麼會~?難道不是你們兩位帶我來到這個市中心的飯館里的嗎?」
國木田獨步:……那你倒是拒絕一下啊!
電視裡面還在喋喋不休:「根據本台記者調查,這位『怪盜二十面相』曾向渡輪上的警衛自稱姓氏為『芥川』!……」
【江戶川亂步】一頓:「啊。」
他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太宰治:「………」
前港口afia·芥川龍之介的上司·現武裝偵探社成員瞳孔瘋狂地震。
雖然『文豪結社』也有一位【芥川龍之介】,但在橫濱生活了這麼久的兩人第一反應還是港口afia的那位芥川。
而且,『文豪結社』的諸位成員也有兩個多月沒有出現過了。
就算是池袋那邊的矢霧製藥,都早就已經因為【愛倫·坡】的失蹤陷入了混亂。
國木田獨步看向【江戶川亂步】:「所以說,你剛才說的『監護人』指的就是芥川龍之介對吧!」
他感覺他已經完全理解了。
【江戶川亂步】:「……」
當然不是,他話中提到的監護人一直指的都是【愛倫·坡】。
但是這兩個人三觀受到了動搖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
所以,「是啊。」
【江戶川亂步】理直氣壯地回答。
太宰治收回看向電視機的視線,眯起眼睛對【江戶川亂步】一笑。
這個表情的意思是:我看出來你在撒謊了。
但是青木荒耶知道他很有可能不會將這個事實說出來。畢竟,就前幾次用馬甲和他接觸的過程,青木也看出來了,這個人特別喜歡逗弄自己的搭檔國木田獨步。
【江戶川亂步】怡然不懼,光明正大地放出了威脅:「我是港口afia的人。你們兩個是偵探社的吧?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國木田獨步想起來,剛才【江戶川亂步】還在威脅太宰治,要把對方的眼睛挖下來。
這麼一提,他的行事作風的確非常港口afia。
「所以你剛才說的『監護人離開了自己』,指的就是他任由港口afia磋磨你了嗎?」國木田獨步順理成章地回想起了被港口afia利用了許久的泉鏡花,「的確是個人渣。」
太宰治突然開口:「國木田君,你說誰是人渣呀?」
國木田獨步有些疑惑地回答:「當然指的是……」他不好把芥川龍之介的名字說出來,「他的監護人啊?」
熟悉的咔嚓一聲。
國木田獨步轉過頭,發現第二隻碗也被捏成了碎片。
【江戶川亂步】用紙巾擦了擦手,將矛頭對準了太宰治:「你——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君,能不能不要一直故意做出這中事情?」
太宰治笑道:「怎麼會呢。我們只是在感嘆你——怪盜二十面相的監護人真是個人渣而已啊?難道就剛才的對話來說,這還不算是事實嗎?」
【江戶川亂步】嘴角抿了起來。
他歪著頭,睜大眼睛直直看向太宰治:「需不需要我免費幫你把那條只會吐出毒液的舌頭拔下來?」
國木田獨步已經習慣了他和小孩一樣喜怒無常的性格——不,雖然【江戶川亂步】的談吐不像一個孩子,但究根到底,他也大概才七、八歲而已。
於是他只是疑惑問道:「剛才你不也說過了,全都是自己監護人的錯?」
【江戶川亂步】「哈?」了一聲,滿臉不耐地瞪大了眼睛:
「你們有什麼資格抨擊先生?能罵他的從始自終都只有我一個人才對!」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