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加更)
白蘭·傑索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裡、又是在什麼時間點見過這個銀髮的男人。
不同的世界常常擁有完全不一樣的力量體系。一般來說，成功毀滅了世界的白蘭·傑索們都處於以「七的三次方」為基礎的世界之中。
除此之外，還有以「書」為根基，異能者們為主流的世界；以常人看不見的「替身」維持世界安穩,畫風稍微有些不同的世界；還有以「德累斯頓石板」為基,將日本變為了世界第一強國的王權者們的世界。
不同的白蘭擁有的不一定都是指環的力量,例如在「德累斯頓石板」的世界中,他的身份就是擁有「可以與平行世界的自己溝通」這一能力的權外者。
並且,不同世界的基石也存在強弱之差，直接決定了那個世界的白蘭所擁有能力的強大程度。
而在這些之中最為強大的，即是以「魔力」作為能量源泉的一類極為少見的世界。
它與其他世界之間力量的差距並不體現在人類與人類之間——就白蘭·傑索的體感來說,普通的魔術師與普通異能者的能力差距並不大。
「魔術」的特殊之處就在於，他們擁有「英靈座」這一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存在。
英靈座上的眾多英靈才是世界之本。
——至少，白蘭·傑索是這麼認為的。
由於英靈的過於強大與不可控,哪怕是毀滅了無數異世界的白蘭·傑索也沒有立刻對這些在英靈庇佑之下的世界出手。
很久沒有遇到如此具有挑戰性的世界,白蘭·傑索懷著興奮的心情,選擇了暫時龜縮起來,開始調查起這個世界隱藏在重重迷霧之下的真實。
大概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在白蘭·傑索十分具有針對性的調查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世界與其他世界的不同之處。
——在「魔術」存在的世界之中,各式各樣的隱秘宗教十分發達。
並且，這些宗教中的一小部分,偶爾會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徹底摧毀。
白蘭·傑索這才脫離了自己宅居生活,前往實地調查。
風塵僕僕地將所有線索地點調查了一遍之後，他發現在這些宗教的遺迹中,總是會有大量的魔力殘留——遠遠超越了普通人體所能持有的魔力量殘留。
並且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白蘭·傑索從某個生還下來的信徒口中問到了「明明我們已經快要成功把吾神召喚出來了」這種令人不寒而慄的話。
於是,白蘭·傑索大膽推測，「英靈」這一存在不僅僅是他之前調查到的用於聖杯戰爭這麼簡單。
他們真正的職責應該是守護這個世界，與這些狂信徒所召喚出的「神明」對抗。
換句話來說，英靈的地位應該比白蘭·傑索所初步推測出的地位要高得多。
在知曉這一情報的時間段，白蘭·傑索還沒有改邪歸正，決定放棄自己毀滅世界的行徑。
因此，他很快就投入了研究那些褻瀆的文件的懷抱。
白蘭·傑索是沒有借用神明或者英靈的力量來毀滅世界的興趣的。
畢竟毀滅世界的結果不是他的目的，而是毀滅世界的過程才能讓他感到愉悅。對白蘭來說，玩超級馬里奧時，吃到蘑菇的快樂遠遠要比通關時獲得的快樂要更讓人雀躍。
所以，他在尋找的是，「以人類之身敵過英靈與神明」，然後用這份力量毀滅世界的方法。
然而，僅僅是在達到剛剛接觸到克蘇魯神明體系，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與人類普遍認知中完全不一樣的神明的程度之後——
——這個世界，就被某位從睡夢中蘇醒過來的神明毀滅了。
白蘭·傑索是親眼目睹到這個世界是如何被海水完全淹沒的。
一切都從南太平洋的某處開始。
這場來自海洋的自殺式襲擊並不是悄無聲息的。
最先發現事情不對勁的是負責了天體科的魔術名門阿尼姆斯菲亞家。在對星空進行觀測時，他們發現了某顆星球的軌跡發生了奇妙的改變——
魔術師們並不知道，那顆星球正是肩負著喚醒的舊日支配者職責的神明，克圖格亞。
而祂的軌跡之所以會發生改變，正是由於群星歸位之時已至，也就是說，已經到了應該喚醒地球上那位沉眠已久的舊日支配者，名為克蘇魯的神明的時候了。
然而這麼深入的信息，只有靈長類意識阿賴耶與世界意識蓋亞才比較清楚。
阿尼姆斯菲亞並不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但觀測的結果卻顯示出了前所未有的不祥之兆。
在天體科的提醒之下，雖說大部分魔術師都是沒有同理心的怪物，但時鐘塔的某些部分還是極速運作了起來。
白蘭·傑索也是在這個時候得到了相關的消息。
——畢竟，在這個世界，傑索家族也從義大利小型afia變成了一個沒什麼底蘊的魔術世家，而白蘭·傑索就是這個魔術世家的繼承人。
這種自己還沒有出手，世界就要完蛋了的感覺，就像打麻將時只差一步就可以胡牌卻被人搶先拿下的不爽感。
對自己實力具有極高自信的白蘭·傑索開始向時鐘塔那邊打聽情況。
最後，他終於從某個比較好說話的長發教授那裡得到了一個地點。
南緯47°9′，西經126°43′。
白蘭翻過地圖，發現那裡只有一片一望無際的碧藍海洋，就算是距離最近的城市，也大概有整整5000海里遠。
在這種沒有任何武器存在的地方，究竟該怎麼使用什麼方法來毀滅世界呢？
作為一名毀滅世界的資深者，白蘭·傑索很快就想出了最具有可能性的一個方式。
——海底地震和海嘯。
不過，肯定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那種普通的海嘯。既然能讓魔術師們都如臨大敵，肯定是有著什麼有趣的不同之處。
於是，白蘭·傑索召集起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手下，在做好一切的防禦與準備工作以後，開始往南太平洋的方向出發。
就在他們登上了飛機以後，各國政府也通過科技手段預測到了，在南太平洋會發生一場較大的海底地震。
不過在那個時候，唯一警惕起來的只有與克蘇魯沉睡之地——拉萊耶距離5000海里的那個城市。
而白蘭·傑索的第一個目的地，正是這個準備鳴響海嘯預警的臨海城市。
……
離克蘇魯正式蘇醒還剩十個小時的時候，白蘭·傑索到達了海邊。
他使用了魔術，將得到的具體經緯度標記了出來，保證自己不會偏航之後，又乘上了那輛重新加滿了油的直升飛機，往昭示著終末結局之處趕去。
然而，在逐漸逼近最終目的地之時，白蘭·傑索觀察到那個地點已經有了一個比他還到得更早的不速之客了。
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背影。
此刻距離克蘇魯蘇醒之時還剩餘不到兩半個小時。
全體人類依舊沉浸於普普通通的日常之中。
白蘭·傑索下了飛機，使用了一個魔術讓自己漂浮起來以後，試著向前走了幾步。
不出意料地，他的步伐被什麼東西給阻止住了。
隨後，他看到那個模糊的背影似乎動了動，自己眼前這個阻止他人入內的結界就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牢固了。
白蘭·傑索讓自己身邊的手下後退兩步，決定先觀察一番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再說。
他又使用了一個魔術，讓結界內部的情況放大在了自己的眼前。
雖然只有自己目前視線所能觀測到的角度，但也夠用了。
然而，白蘭·傑索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本來以為，結界內部的那個人會是來阻止世界毀滅的英靈。
畢竟，之前發生的不少事情已經證明了，英靈座上的那些存在有著維護人理，讓它繼續延續下去的職責。
倒映在白蘭眼瞳中的是一名身著黑色現代風格大衣的男人。
因為他朝向的方向與白蘭目前的方向差別不大，所以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就算是在許多魔術師們——包括急於趕往南太平洋的白蘭·傑索——都忙亂起來了的這個時刻，這位立場不明的男人依舊扎著再整齊不過的高馬尾，月光般銀白的發尾自然地垂下，落在了他黑色大衣的衣領外側。
就算是一個背影，也感覺得出來這個人的氣質定然十分出色。
不過，白蘭·傑索的內心卻稍微沉了下去。
因為眼前這個人，很明顯不是英靈，而是純正度達到了百分之百的人類。
也就是說，他是一名魔術師。
然而在這裡又不得不提起另外一點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延續了其他世界里自己的良好習慣，是一名十分注重情報收集的魔術師。
只要是稍微優秀的魔術世家和最近有了成就的新秀，白蘭·傑索能夠肯定自己絕對全都認識。
更別提那些在時鐘塔內赫赫有名的老怪物了。
然而，白蘭·傑索卻發現，無論是外貌還是魔術氣息，自己都對眼前的這個人沒有任何印象。
眼下這個結界的魔力操控，卻是超越常人想象的絕妙。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能夠憑空出現的人類。
換句話來說，這位身份不明、立場也不明魔術師出現在這裡，幾乎是肯定他絕對是一直潛伏到了現在。
——很有可能是與拯救世界之人為敵的那一方。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和空氣鬥智斗勇的白蘭·傑索望著那位站在水面之上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可是他的思考很快就被打斷了。
因為那位一直安安靜靜站在海水上的男人在白蘭·傑索靠近之後，第二次有了動作。
他踩著水面的漣漪往前走了幾步，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
已經打上了標記的白蘭·傑索注意到，那裡正是預言里位置的最中心。
青木荒耶——此時還名為「阿賴耶」的祂在克蘇魯沉睡之地，拉萊耶的正上方停下了腳步。
舊日支配者克蘇魯的蘇醒昭示著世界的毀滅。
這是一個無法違抗的預言——「無法違抗」的部分具體指的是「舊日支配者克蘇魯將要醒來」。
天色逐漸暗沉下去，群星歸位之時已至。
阿賴耶那雙彷彿沒有感情的眼睛終於掀起了點點浪花。
祂後退一步，在拉萊耶的正上方單膝跪下。
幻化出來的這具身體有著一頭長長的銀髮，在黃昏海風的吹拂之中，如同清亮月光般的髮絲便輕輕漂浮了起來。
阿賴耶沒去管這些細節性的問題。
對於自己幻化而出的第一個身體，只是為了人理存續而存在的祂也沒有什麼探索的好奇心。
長長的發尾沉入水面，阿賴耶也舉起手來，將自己手上的兩雙黑色手套摘下下。
白蘭·傑索注意到，祂的手背上畫著繁複扭曲的花紋，只是一眼看去就讓他頭暈眼花，一直在流暢運作的漂浮魔術也差點中斷，讓自己當場下墜掉進海里。
白蘭·傑索忍著噁心仔細看了幾眼，確定那玩意兒不是什麼令咒，也絕對不是令咒的變種之後，立刻關閉了窺探用的魔術。
他立刻聯絡了時鐘塔的人。
白蘭·傑索很清楚，自己對這類褻瀆的存在只有入門級別的了解。如果是時鐘塔，說不定會有更加了解這一方面知識的人存在。
在這個時候，白蘭·傑索心裡已經有八成確信，眼前這個人恐怕就是招致這次毀滅世界預言的源頭了。
阿賴耶當然不知道區區一個人類的內心想法，並且他也沒那個興趣去知道。
他將提前銘刻上了咒文的手臂伸入了海水之中。
以這具無限接近於人類的化身作為祭品，加上從古籍之中獲取的、能夠讓舊日支配者重新陷入沉睡之中的咒文，阿賴耶大概有三成的把握能夠讓蘇醒后的克蘇魯再度沉眠。
雖說也可以讓英靈直接與這位舊日支配者對戰，但不管是使用什麼方法，這場戰鬥都不可避免地會對人類社會造成損害——這是非常樂觀的說法，就阿賴耶和蓋亞的預計來說，就算成功殺死了克蘇魯，剩下小貓三兩隻的人類也不足以再支撐起阿賴耶的存在了。
如果失敗了的話，自己也還算有一個後手——
想到這裡時，阿賴耶感受到海底的那個「東西」已經有了些微活動的跡象。
他中斷了思考，閉上眼睛，開始低聲吟誦起記憶中那段褻瀆的咒文來。
……
白蘭·傑索沒有等來時鐘塔的魔術師，卻等來了眼前這人吟誦咒語的動作。
或者說，時鐘塔的魔術師很有可能並不打算來到這裡，而是決定優先保護好與自己有關的——尤其是與家族有關的事物。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就斷定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在試圖召喚那些典籍中所記載的不可直視、不可理解的神明。
然而，隨著那幾乎令人發狂的念咒聲響起，海面上卻沒有半點意外發生的跡象。
白蘭·傑索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個想法：他該不會是來阻止世界毀滅的吧？
仔細想想，這也是有可能的。
不如說，從一開始自己就先入為主地將這個人默認成了與自己一樣的反社會人格，認為他這一系列行為都是出於私人的目的——也就是說，是為了召喚神明。
然而從另一個比較樂觀的方向思考的話，說不定他其實只是在用與魔力不同體系的力量阻止世界的毀滅而已。
儘管這份力量是陰暗的、褻瀆的，甚至不被這個世界所包容。
然而，就在白蘭·傑索認真思考起來對方其實是在世界時間的可能性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下方的海面猛地震動了幾下。
然後，他看到那個模糊的銀白色背影站了起來，轉過身抬起手，停下了對結界的魔力輸出。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海面的震動越來越強了。
白蘭·傑索：………？
所以說果然還是在毀滅世界是吧？
他感覺到自己有點被浪費了感情。
而且這個人的動作未免也太過冷靜，也太過利索了——
白蘭·傑索想到這裡時，發現那名銀髮的青年往自己這邊轉過了身來。
因為距離有著遙遠，也沒有使用魔術，白蘭並不能準確地看清楚這名青年的臉。
就算是這樣，他也在冥冥之中感覺到了。
男人的臉上，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
白蘭·傑索不禁一陣惡寒。
在他的注視下，銀髮男人的身體如同陶瓷般漸漸地迸裂開來，化作碎片落入了無邊的海域之中。
白蘭·傑索認為，也許是時候放棄在這個世界的身體了。
無邊的浪濤衝天而起。
在那不可直視的神明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之前，白蘭·傑索立刻搭建起了與異世界的自己之間的通道。
這個世界的自己的確是完完全全的失敗了，甚至從一開始就沒能進入遊戲的決賽圈。
然而，白蘭·傑索已經打算離開這個世界了。
——因為，他可不想在這裡迎來屬於自己的精神死亡。
青木荒耶重複了一遍奈亞拉托提普的要求：「你想附在英靈的身上？」
他內心有點無語。
奈亞拉托提普捧臉，很是害羞地回答：「這說法聽上去還真像是求愛呢。」
青木荒耶：「………」
這化身性格真的很惡劣啊。
奈亞拉托提普伸出手，搖了搖手指，一臉曖昧地說道：「沒錯，我想和阿加莎小姐融為一體哦。」
青木荒耶頓了頓，緩慢回答：「……她和你的相性並不好。」
重要的是，我才不想讓自己的馬甲沾上奈亞拉托提普。
在下意識地拒絕了奈亞拉托提普的要求之後，青木荒耶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對奈亞拉托提普開口問道：
「幻夢境那邊，最近應該沒出什麼問題吧？」
奈亞拉托提普擺了擺手，回答了一句「當然沒有后」，狐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一下這件事，」青木荒耶對奈亞拉托提普露出一個再無害不過的微笑，「關於你附身在阿加莎的意識上——」
【阿加莎】頭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她忍不住掏出了一支煙點燃，語氣堅定地回答：「我和她合不來。」
【阿加莎】平時都是一副懶洋洋的姿態，很少會擺出這樣認真的表情。
然而實際上，青木荒耶讓【阿加莎】表現在外的不滿情緒大概只有靈基內部的三分之一。
至於讓她如此不愉快的原因——
【阿加莎】吐出煙圈，伸了個懶腰後補充道：「這位……奈亞拉托提普小姐，性格實在是和別人太自來熟了，我討厭和太多的人維持不必要的關係。」
她捏著煙靠在牆壁上：「最重要的是，你對阿賴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惡意吧？」
聽了這話，奈亞拉托提普卻是笑道：「但我卻可是越來越中意你了。」
【阿加莎】盯了她一會兒后，眯起眼睛：「還是看阿賴耶的意思吧。」
她的靈基雖然心裡不舒服，但還是將選擇權交給了青木荒耶：「如果你能拿出來讓他高興的條件，也不是不可以。」
奈亞拉托提普悶笑出聲：「阿賴耶，你的屬下都是這麼傲慢的嗎？」
青木荒耶卻是在思考另一件事：「我這邊其實有更適合你的另一名英靈。」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召喚出來。——不過，身為阿賴耶的他只要漸漸恢復了實力，就能準確地召喚出自己想要的英靈。
奈亞拉托提普卻是擺出了一副感覺無聊的表情：「適合併不代表著有趣。阿加莎小姐的能力和性格都讓我很感興趣哦。」
青木荒耶思考了半晌，最終還是回答：「——好吧，如果你非要指定阿加莎的話。」
「不過我們這邊也有條件。」他刻意放輕了聲線，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描淡寫了許多，「阿加莎與你融合之後所持有的具體能力，還是來讓我們好好討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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