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所以這就是你暈著被人抬回港口黑手黨的理由嗎，芥川君？」
森鷗外聽完芥川龍之介的口頭報告，感覺自己有點頭痛。
半個小時前，當看到兩個陌生人一臉輕鬆地拽著失去意識的芥川龍之介進入港|黑大樓的時候，一層大廳里幾乎所有的人全都嚇壞了。
以為是敵襲的黑手黨們差點把槍對準了青木和赤林兩人，場面一度十分混亂，甚至已經到了驚動首領森鷗外的程度。
顯然芥川也想起了這叫丟臉的事情。回到港口黑手黨后很快就清醒過來的他臉色依舊不好看，但還是向首領垂下了腦袋：「抱歉，都是在下處理不周。」
「不，」森鷗外笑著擺了擺手，「你說得不對哦。並不是芥川君處理不周，而是你一開始就完全做錯了。」
其實這麼多年下來，森鷗外已經習慣芥川龍之介腦筋轉不過彎來造成的各種慘劇了。畢竟在以前，他還能趕在太宰治到達之前，做出了殺死所有俘虜這種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的行為。
所以森鷗外只是扣了扣辦公桌，用溫和的語氣命令道：「去領罰吧，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抿著嘴應下命令，從首領辦公室里退了出去。
等房間里只剩下愛麗絲和自己兩個人後，森鷗外才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呼出一口氣來：「真是讓人頭痛啊……」
愛麗絲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畫著幼稚的孩童畫，專註得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森鷗外也不在意金髮少女對待自己的冷淡態度，繼續抱怨了下去：「都怪芥川君，我現在為了表示誠意，不得不去主動動身去見他們兩個了，作為組織的奴隸就是這麼的身不由己。」
在短暫的靜默后，像是為了咬合森鷗外行動的齒輪一般，愛麗絲猛地將筆狠狠摔在了地上：「明明想的是能趁機打聽情報的林太郎真虛偽真討厭！而且還一直打擾我畫畫，因為害怕被襲擊想要愛麗絲我陪你一起去這種丟人的話直說不就好了嗎？反正林太郎你本身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的！」
森鷗外向自己任性的異能苦笑起來：「愛麗絲真是懂我……」
「——啊啊，煩死了，我知道了啦！去就是了吧！不要再糾纏我說些奇怪的話了！」
愛麗絲站起身，一把拉住森鷗外的手，將他從椅子上扯了起來，向門外大步走去。
森鷗外被她這麼用力一扯，肩膀上的紅色圍巾都差點掉了下去。他無奈地調整好圍巾的位置，跌跌撞撞地跟在愛麗絲的身後乘坐了電梯，直接推開接待室的門沖了進去。
坐在裡面的幾個人聽到門撞擊到牆壁上巨大的聲響，動作十分一致地轉過頭，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津島修治猶豫地開口：「這位是……？」
雖然他口中說的是「這位」，臉上的表情卻就差沒把「要逮捕這個怎麼看怎麼可疑的中年大叔嗎」這句話寫上去了。
尾崎紅葉站了起來，非常自然地無視了森鷗外現在狼狽的模樣，向他恭敬地行了個禮：「首領。」
愛麗絲跺了跺腳，隨便找了一個空著的位置坐了下來，繼續自己的繪畫大業。
而森鷗外則是一點也不像個黑手黨頭領，好好先生模樣地向青木苦笑：「愛麗絲對你們好像很感興趣，為了滿足她的願望，我就和她一起下來了……看樣子是給你們造成了困擾嗎？非常抱歉。」
津島修治直言不諱：「比起這個，還是你們那位……」他死活不想吐出芥川龍之介的名字，便將這幾個字忽略了過去，「給我造成的惡劣影響更大。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在十二個小時以內連續兩次進入陌生組織的本部啊。」
赤林海月則是用官話回答了森鷗外：「這種小事竟然麻煩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親自前來解決，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
森鷗外歉意地向青木苦笑：「芥川已經去領罰了……啊，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恐怕要麻煩紅葉君去解決一下。」
森鷗外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尾崎紅葉的「明白」，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青木荒耶和赤林海月兩個人。
赤林海月和他想的一樣，對自己的話沒什麼反應，而津島修治在聽到「芥川君」這個稱呼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都沉鬱了一瞬間，與他表面上的弱氣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看來是真的對芥川君非常有意見，因為他之前話里提到的那位「芥川老師」嗎？不過以普通人的想法，應該不至於因為某人的名字和自己老師一模一樣就這麼生氣吧？就算是對太宰治過分執著的芥川都沒到這種程度。
可能是紅葉君的口頭簡述省略了什麼細節，等回頭自己提早把中也君寫的任務報告書拿出來看看比較好。
因為尾崎紅葉的口頭報告重點放在了新出現的組織上，森鷗外完全不知道中原中也和芥川一樣也撞名了。
他心裡對這個狀況有些疑惑，打算趁現在多打探點情報出來。
另一頭，青木荒耶壓下靈基里傳來的不爽情緒，決定在港口黑手黨這裡盡量待久一點，試試看能不能觸發出什麼線索。
在這兩人互相不知情的時候，他們無意間達成了某種程度上的不謀而合。
青木荒耶的臉色緩和下來，語氣卻依舊帶上了幾分強硬：「所以赤林先生說的與港口黑手黨之間的『誤會』是什麼？既然已經把我牽扯進來了，我就不能對此視而不見下去。」
他晃了晃手指，明著擺出了想要分一羹的態度。
或許是因為青木確實幫了他一個忙，赤林海月的態度還算爽快：「普通的地盤問題而已。」
既然赤林已經說了，森鷗外也不再含糊下去：「那座碼頭屬於港口黑手黨的管轄，就算粟楠會想要染手海面上的業務，也不該在我們的地盤上下手吧？」
青木荒耶低聲向尾崎紅葉詢問：「是我凌晨時出現在那兒的那個碼頭嗎？」
尾崎紅葉用和服袖口掩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帶著些微的歉意回答：「是的。」
青木荒耶：「……」
所以當時中原中也對自己那副警惕的態度是在懷疑津島修治是粟楠會的人嗎？這麼巧的嗎？這也太倒霉了吧？倒霉過頭了！
意識到換個時間點出現在碼頭上，自己可能根本撞不上過來巡邏的中原中也的青木心情非常不好。
青木荒耶稍微提高了音量，插入了那邊兩人的對話：「看來這件事和我們組織扯上的關係比我想象中還要深？如果港口黑手黨和粟楠會還要就此進行討論的話，可以讓我也一起參與進來嗎？」
森鷗外對他笑了笑：「抱歉，我認為現在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而且，津島先生也並不是組織里的外交人員吧？等結社裡負責這方面業務的成員到達之後再交流可能會比較好？」
青木荒耶聽出來了森鷗外的暗示：鬼知道你說的那個文豪結社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想讓我們相信的話建議你多拿出來點證據再說。
青木荒耶感嘆道：「不愧是森先生啊。」腦子轉得很快，心思也很敏銳。
而且既然都被說了這種話了，再繼續堅持下去也只會被更深地懷疑而已。
森鷗外為了緩和氣氛，也跟著他一起打趣：「這話聽起來就像津島先生之前聽說過我的名字一樣。」
青木荒耶沒說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赤林海月見這兩人討論完畢，就著表面融洽的氣氛同森鷗外說道：「沒想到津島君的背後也有勢力，這不是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厲害嗎！」
他摩挲了一下手裡的拐杖：「雖然我也是武鬥派，但是外交這方面問題還是不大的。」
青木揉了揉額頭，表情很是無奈：「畢竟我向來對付不來這種正式的場合……如果是芥川老師在這裡的話，肯定就不是這種悲慘的情況了吧，畢竟我肯定是完全比不上芥川老師的。」
【太宰治】的靈基對青木荒耶這一席話表達出了極高的贊同情緒。
青木荒耶：「……」
他假裝沒有感覺到，認真地等待其他人對自己這句話的反應。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現在的情況是尾崎紅葉只知道自己認識另一個名叫「中原中也」的詩人，而森鷗外只知道津島修治有一個名叫「芥川」的老師。
青木荒耶選擇在這個時候將這件事暴露出來的確有想要轉移話題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他認為這件事沒必要隱藏——隱瞞這群英靈的真名除開讓他們覺得不開心，也讓青木荒耶替他們感到不滿意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青木荒耶也是到這時候才發現，他對待英靈這一存在的好感度似乎天然就要比人類高上許多。
——至於津島修治這個最開始使用了真名示人的文豪，就順其自然吧，等該知道的時候總會有人知道的。
果不其然，在大廳里沉默了幾秒鐘之後，是尾崎紅葉先開了口：「芥川老師？你指的是我們這邊芥川君嗎？」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森鷗外自然開口向她解釋：「津島君的老師似乎也叫芥川，大概只是一個有趣的巧合吧。」
津島修治微笑：「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
森鷗外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哦？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尾崎紅葉看了看赤林海月，露出了有些猶豫的表情。青木轉過頭，對尾崎說道：「沒關係的，紅葉小姐，我在這裡把這件事明明白白地說出來，本身就說明了它不是什麼秘密。不過，還是非常感謝你的體貼。」
尾崎紅葉嘆了口氣：「妾身明白了。」
於是她開口解釋：「之前，津島先生對我說過他有一個名叫『中原中也』的朋友。」
青木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嘛，勉勉強強算是朋友吧，雖然這說法特別讓人心驚膽戰，實在是不想承認啊。」
「今天我還在外面撞見了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他沒有再提【中原中也】的事情，「當時還真是嚇了一跳。」
青木十指相扣，將雙手放到了自己翹起的大腿上：「竟然和我們組織里的成員同名呢。」
尾崎紅葉聽到這裡，也想起了津島之前對於自己名字的微妙態度：「難不成我也是？」
青木荒耶一臉苦惱地回答：「沒錯，而且森鷗外先生也一樣。」
「完全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不提其他人，明明我只是普通的作家而已，怎麼會和這種大勢力扯上關係呢？」
森鷗外打斷了青木的牢騷：「但是我完全沒有聽說過『津島修治』這個名字。」
森鷗外看到津島尷尬地笑了起來：「啊，這個……該怎麼說呢……」
「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吧，首領。」尾崎紅葉握緊了自己手上的紅傘，「一個和港口黑手黨以及武裝偵探社成員名字完全重合的組織？怎麼想也不可能出現這種巧合吧。」
沒錯，這就是最關鍵的問題所在。就算森鷗外下意識地認為這件事是某個人，或者某個組織的陰謀，他也完全看不出這種神奇的操作能有什麼意義。
意思就是說，雖然讓人不願意相信，但是他們可能就是真真切切普通地撞名了而已。
「嗯，」青木荒耶點了點頭，「其實從理論上來講，這種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森鷗外回答：「幾率可能比明天世界就要毀滅還小。」
「我說的話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意思，」青木苦笑，「在說明之前，我先確認一下，你們這邊應該是有『平行世界』的概念的才對？」
聽到這句話，森鷗外腦子裡一下子出現了許多念頭。
不過，他面上還是沉穩地點了點頭。
青木做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道：「那就簡單了。」
「就像你們想的那樣，我是來自平行世界的津島修治。」他一臉輕鬆地說道，「這也剛好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完全不知道異能力的存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