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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惻隱之心

  正在黃老三呆立當場的時候,帶隊拆遷的中隊長梁振走了過來。梁振比黃老三認識的圈子廣,曾經到稽查科去過,因此認得沈英。


  “黃老三,你也認識沈科長啊!”梁振走過來道。


  “沈……,沈科長!”黃老三吃驚不,對於他來,甭管啥官,科長的官已經是非常大的官了。


  “屋裏有個剛生過孩子的女人還沒搬出來呢!”黃老三頓了一下道。


  “屋裏有人,你們還拆房!”沈英有些生氣,他走到那房子門前,推門一看,但見屋內塵土飛揚,房子頂基本上已經快拆完了,大部分地方都露了,屋內破破爛爛的幾件木製家具上落了厚厚的一層土。


  而在牆角邊,一頂舊蚊帳裏坐這一位蓬頭散發,麵目蒼白的年輕女子,她頭上裹著一塊舊花布,身上穿著一件補丁摞補丁的棉襖,懷裏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你怎麽還不搬走呀?”沈英問道,他當然知道保安大隊那一幫人是什麽德性。


  女子抬起已經哭腫的淚目,抽泣著乞求道:“長官,你再寬容幾吧,我剛生娃兒三,娃兒他爹去找房子了,誰知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讓我往哪搬啊!”


  沈英看了看那已經露的房子道:“你這樣恐怕不行,不如我替你尋找個地方,你先暫住,回頭等你丈夫回來,讓他去接你。”


  誰知,那女子聽得沈英這話,臉上反而現出驚恐之色,滿臉淚水,緊緊抱住懷中嬰兒道:“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娃他爹。”


  沈英歎口氣,轉頭發現梁振和黃老三也走進了屋子,緊隨其後的還有佐寧由美和兩個跟隨他的護衛。


  “能不能先拆別的房子,最後再拆這間,寬限個幾日,讓這對母子等家人一下?”沈英問梁振道。


  梁振臉上現出為難的神色:“倒不是不肯給沈科長麵子,隻是今已是最後期限,延誤了工期,皇軍那裏可不好交代。”


  沈英聽得這話,隻好轉頭再試圖服那名女子,這時,跟進屋的佐寧由美用日語問沈英怎麽回事。


  沈英隻好實話相告,佐寧由美看了那名坐月子的女子一眼,對沈英可以用汽車將她們母女接往自己暫居,回頭等她家人來接。


  沈英搖搖頭,告訴佐寧由美,那名女子堅持要留下來等她的丈夫。


  佐寧由美想了一下,對梁振和黃老三嗚哩哇啦地了一通話,其中間或夾雜著發音不準的中國話。


  梁振和黃老三兩人聽得一頭霧水,隻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英。


  沈英歎口氣道:“由美姐,這個地方是她父親讓拆的,也是她家公司開辦倉庫的地方,因此,可以晚兩三再拆。這件事,她回去自會給她父親明,兩位不用擔心受到責罰。”


  梁振和黃老三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麽辦。雖然這個日本少女做出了承諾,可是他們畢竟沒有接到命令,到時候隻怕真拖延了時間,日本人惱火,他們上司田寶泉準保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要知道,田寶泉對日本饒命令,從來執行到底,不敢有一絲違抗的。

  “由美姐既然這麽了,應該沒有問題,我在這裏也做個擔保,二位有事可以盡管往我身上推。至於拆房,可以先拆別的,這間房子就暫時留這母子渡過幾吧。”沈英道。


  有了沈英的擔保,兩人自然不再多,便轉身指揮人員拆除別的房屋去了。


  而沈英和佐倉由美則默默地返回車上,任由汽車原路返回。沈英看著車窗外,心情起伏;而佐寧由美則低著頭,神情黯淡,似乎想著心事。再也沒有半點剛出市時的新奇和高興。車子內的兩人陷入了沉悶如濃墨般凝滯的氛圍之鄭


  夜裏,一聲炸雷將沈英從夢中驚醒,他批著衣服,走向窗口。但見烏黑的空中濃雲密布,偶而的雷電如同妖魔的手般似乎要將層層烏雲撕裂,傾盆大雨瞬間而下,就像空被撕裂了口子,上麵的水不要命潑了下來。


  沈英忙合上窗戶,但又是一道驚雷照亮了他蒼白的臉。空中似乎群魔輪舞,妖魔鬼怪盡情地興風作浪,雨水如同溪般順著窗邊流。


  沈英想起了那對母子,那間破房子即使是沒有拆完,可那露的房頂又怎為她們遮風擋雨呀!


  雨就這樣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停,而伴隨著這些的則是沈英一夜的輾轉難眠。


  一早沈英吃完早飯後,便找了個借口離開稽查科,騎著洋車向昨日看過的拆遷現場奔去。昨日裏,他雖然坐汽車而來,但在透過車窗看外麵景物時,他己將來這裏路徑深深記住腦海之中,故此他並不難找到地方。


  騎車近兩個時後,沈英來到拆遷之處。當他匆忙將洋車紮好,向昨日裏那對母子房間走去時,一輛汽車也開到了現場。


  沈英掃了一眼,見依然是昨的汽車,車頭上兩端側插著旗,一麵旗是日本國旗,而另一麵旗則印著東亞輕紡株式會社的公司標誌。


  車上走向三人,有點出沈英意外的是,先下車的居然是佐寧由美,而跟隨她身後的仍是昨的兩個護衛。


  沈英回轉頭,準備繼續向破屋走去,但見幾個人抬著一卷草席從屋中走了出來。領頭帶隊的正是黃老三。


  沈英感到一種不好的預感,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上前去,攔在抬草席的眾人麵前。


  “造孽呀!”黃老三看了沈英一眼,歎了一口氣道,顯然他看出了沈英的來意。


  沈英用顫抖的雙手打開卷席,但見昨那坐月子女在躺在席子裏,渾身濕透如水泡一般,麵色慘白如白紙,已是沒了一點生機,而在她的身邊則側臥著嬰兒,亦是一動不動,手腳僵硬。


  沈英將手指放到女饒鼻孔邊,沒有一絲氣息;隨即又用手放在嬰兒的咯吱窩處,觸手的是一片冰涼,那股涼意順著他的手指直透入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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