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鹿鳴竹林耍棋牌
自那日宮中請安之後，上官如嫿就再沒見過她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不過這對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她不是那以夫為天的尋常婦人，不見面反而過得更自在。
玄王府坐落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段，周邊府邸都是都是地位不凡的勛貴高官。府內修繕得極好，山石翠林，雕樑畫棟，十分精美。
蕭玄策因為常年領兵在外，王府里又沒有個家眷，所以府中服侍的下人不多。後面又因為出了兩起丫鬟動歪心思攀附爬床的事情，蕭玄策把王府里大半的女使給遣散出去，只留了外院的個把粗使婆子，府里連奉茶的都是小廝。
以至於如今府里多了位女主人，偌大個王府里竟然只有七七和小九兩個南梁陪嫁過來的年輕女使，堂堂王妃身邊可差遣的下人居然還不如普通官宦家的小姐。
不過上官如嫿本人對這些倒並不太在意，有七七和小九陪在身邊她就什麼不習慣的。讓管家撥了幾個婆子過來負責粗活，日子也就開始過了下去。
她住的地方叫鹿鳴軒，南北通透，採光極好，屋中擺件也是十分精巧。最讓人驚喜的是院子里有一片竹林和一方小魚塘！
除了初一十五要進宮給太后請安是無法避免的，上官如嫿在這個府里既沒有刁鑽的公婆，煩人的妯娌關係，蕭玄策府里也沒有納個個把小妾來跟她鬥智斗勇，整個世界平淡和諧十分舒適。上官如嫿感覺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在姑蘇時的美好！
她開始過回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愜意生活。每天起來讓七七給她隨意團個頭髮，也不戴什麼釵環，吃了飯就帶著兩個丫鬟在鹿鳴軒撒丫子跑。
累了就回來歇會兒，偶爾就在塘里逗逗魚，時常也逗逗七七和小九。
幾日過後，她把池裡的魚池裡的魚逗膩了，府里的吃食也嘗遍了，日子開始逐漸無聊起來，整天倚在那美人塌上發起呆來。
小九看她實在無聊，便提議到「公主可是想摸兩把牌了？算起來也有好些日子沒玩了。」
上官如嫿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
「女婢瞧著這小竹林就不錯，之前不還聽公主您念什麼『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使人瘦，無竹使人俗』嘛！」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倒是記得清楚。」這蘇東坡的詩她就無意中念了這麼一次，這丫頭竟然也還記得。
不過也總算是找到了點事情干，當天便傳了那府里的周管家，讓他派人在竹林里搭上石台桌椅之類的。
周管家依例向王爺稟報了一聲，得到應允后第二天就派了人過來搭好了，效率極高！
除了她要求的桌椅石凳外，管家還另外送了一套棋具過來。
管家把東西呈上后畢恭畢敬道「王妃娘娘，這棋是去年緬甸進供時送的，皇上御賜，卻一直收在庫房裡蒙塵。」
說著便把那盒子打給打了開來，透著日光能清晰得看到裡面的棋子閃著暗暗的光澤。
「老奴還想著說這這麼好的東西一直擱庫房裡實在是浪費了，如今您來了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上官如嫿也是第一次看這麼金貴的棋子，伸手摸了一顆出來，棋子捏在指尖觸感溫潤竟是墨玉所致。
她讓搭這個檯子只是想摸個牌，沒成想這王府還帶買一送一的，搭個檯子還送套玉棋。
上官如嫿一邊感嘆北周國貴族的大手筆，一邊收下玉棋客客氣氣謝過周管家。
待周管家走後轉頭就讓小九把棋盒子給收了起來「把這棋子收好，都是玉做的，沒準以後還得靠這東西換錢了呢！」
小九聽話地蓋好盒子拿進了屋裡，上官如嫿又喊到「別忘了把牌拿出來！」
「知道啦！」
小九放好棋盒轉身進了另一個廂房，在一堆陪嫁里找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提了過來。
上官如嫿接過盒子，喜滋滋地打開，裡面的東西都還原封不動地躺在裡面——一副麻將和兩幅撲克牌！
自打離了姑蘇，這幾個月來竟再沒有把這些東西拿出來過了。平時不提倒還好，一提起來她就覺得手指頭開始發癢了！
三下五除二把麻將拿了出來，數了數人頭卻發現玩不了！
「三缺一，沒得搞啊！」上官如嫿扶額「侯平什麼時候回來？」
兩個小丫頭，加上她還有侯平四個人剛好一桌，如今侯平不在，想搓個麻將居然都搓不了。
七七和小九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唉～」沒有麻將少了一半靈魂的上官如嫿只好把麻將收了回去，掏出了撲克牌「那我們今天還是鬥地主吧！老規矩，輸一次彈一下！」
七七：「……」
小九：「可以拒絕嗎？」
如嫿：「嘻嘻，當然不可以！」
七七：「那說好啊！不許彈這麼重！」
如嫿：「我盡量哈！」說著抻了抻手指，目光落在了兩個小丫頭光潔的額頭上，狡黠一笑。
……
「皇兄你說那皇嬸好相處嗎？我就這麼突然地上門會不會不太好？」玄王府的前院里，瑞雪公主緊張地拉著太子蕭明朗的袖子，又開始糾結起來了。
「還有你說我準備的這些禮物，嬸嬸會不會喜歡？她們南梁有這些東西嗎？」
一路上蕭明朗已經被她念了無數次，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你要是不想去的話，現在回去也還來得及！」
瑞雪撇撇嘴，不說話了，領著後面拎著大包小包一堆禮物的宮人往裡走去。
自那日從宮裡請安回來后，蕭玄策回想起那天早上的舉動就覺得羞愧。他一個開疆拓土的大將軍，萬般軍事計謀面前都不曾變過顏色，如今竟然在一個女人面前失了分寸。
可轉念一想，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兩個人拜了堂，名字也入了宗譜玉碟，行那夫妻之事本就是理所應當。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心裡總覺得很彆扭。他一介武夫，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雖然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卻悟不出來兩個人之間是少了什麼。
好不容易心裡緩了幾天，終於打算去趟鹿鳴軒的蕭玄策，剛從書房出來，一打眼就遠遠地看到自己侄子侄女兩個帶了一幫人大包小包的過來。
「皇叔，皇叔」
瑞雪抱著兩個禮盒興沖沖跑過來。
蕭玄策攔住她問道「你們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們來看漂亮嬸嬸的呀！」瑞雪揚了揚手中的禮盒「皇叔你快帶我們去見皇嬸，我準備了好多禮物呢，保證她會喜歡的！」
蕭玄策：「……」平時也沒見你對自己親叔叔這麼上心過。
蕭明朗看他一身穿戴齊整，像是要去見人的樣子便問道「皇叔可是要出門？」
蕭玄策不在，瑞雪去看王妃倒還說得過去，他一介外男跟過去怕是就不太方便了。可瑞雪這丫頭平時沒規矩慣了，硬是要拉著他一起來，他是實在煩得沒辦法了。
雖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天瑞雪從華清殿見了她心心念念的南梁公主之後，後來就一直神神叨叨地，把那公主形容的是天上有地下無的，他也是存了幾分好奇。
「不是，管家說王妃這兩日命人搭了個棋台，閑來無事就想過去陪王妃手談一番。」他當然不會說他本來是想去道歉的，但是被你們兩個半路殺出的小兔崽子給攪了局！
「那正好順路呀！我最愛看下棋了，皇叔你快帶我們去吧！」瑞雪興奮的催促著蕭玄策帶路。
管家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自家王爺：看來王爺這玉棋是白送了！
七七和小九跟著上官如嫿搓了十多年的麻將，打了不知道多少次鬥地主。前期一直被虐慘，後面時間長了，玩順了之後就開始勝負五五開了。
但是這僅限於搓麻將，或者侯平在的時候。如今侯平不在，沒了他坐鎮，她們兩個跟著這黑心肝的公主鬥地主，幾乎就是在找打！
公主牌玩的好就算了，下手還黑，每次彈額頭都是實打實彈的。幾輪下來后，兩個小丫頭的額頭都開始一片泛紅。
「我不玩了，公主你欺負人！」七七捂著額頭，第一個撂挑子不幹了。
小九看了一眼公主，也默默放下了手裡的牌「女婢也不想玩了！」
她們兩個額頭都掛了一片彩，罪魁禍首公主卻還是完好無損，一臉悠閑得意的樣子看了就很欠打。
「哎呀！不要這麼小氣嘛！大不了我待會下手輕一點，我發誓！」說著伸過三根手指頭做立誓狀。
「那你沒做到怎麼辦？」七七被騙了好多次，早就不信她的鬼話了。
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最近變機靈了不少啊！
「我發誓，如果我還下黑手，那就讓我嫁不出去！」
看她一臉真誠的樣子，兩個小丫頭總算是再撿起了牌開始玩了起來。
「果然呀，小丫頭還是這麼好騙！她怕是忘了我現在名義上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吧！」
上官如嫿一邊暗笑一邊發牌「哎呀！又是我地主！」
但等當她發完牌，拿起來開始整理時，她就笑不出來了——她抽到了一手巨爛的牌！
……
走過鹿鳴軒的清幽石徑，隔著清透的一方魚塘，遠遠的便瞧見翠竹林下笑倚石台佯嗔怒的美人。
早春的時節，寒氣漸散，她穿一身輕薄的天青色南煙朧紗裙，一頭長發未束，隨著她微倚的身體散落下來，掃在青灰色的石台上。左邊半截煙紗袖管捲起，露出一截藕臂輕托著一張明麗動人的臉。一雙美目顧盼流轉間熠熠生輝，靈動的似竹林偷跑出的仙子。
站在庭外的蕭玄策一行人，目光落在那翠竹林間，腳步不自覺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