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避
昱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要是以前,哪怕一個月前,葉聞星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她是俘虜,而昱珩是敵人,俘虜對敵人表達想要離開的想法,那不是找死嗎?
但是現在,葉聞星自己大概也說不清為什麼,大概是因為沒有一個敵人會這樣小心翼翼照顧一個俘虜,也沒有一個敵人會把俘虜捧在手心裡吧。
她原本想通過自己的耐力,不斷深入敵人內部,然後找到機會逃走,但是現在,她有一絲的僥倖,如果昱珩不是刻意表現成這樣的,那麼至少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是希望把自己照顧好,那麼葉聞星認為也許這樣「推心置腹」的談話也許會有效。
當然,她這樣做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經過今天的事情,她看到了這裡的人的實力,和自己即使經過努力也不可能靠自己的能力獨自逃出去的事實。
在一個連大家都瞧不起的先天發育有問題的人面前,都感覺自己像個渣渣,誰能告訴我該怎麼逃。
葉聞星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雖然她進入了國家最頂尖的部門星際局,但是她深知自己只是一個資質平庸的普通人,即使在地球這類普通人中間,她也是普通人的普通人,星際局考了三年,最後還是開了小灶,算是「作弊」進去的。
沒有了強取的可能性,只能試一試苦口婆心,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口才也實屬一般。
昱珩反應在葉聞星意料之外,但是她卻不後悔,她沒有想過要「一擊即中」,而昱珩沒有第一時間強烈反對讓她希望破滅已經是好的了,她此時只是在他的心中埋下一粒種子,如果這顆種子有希望長成參天大樹,那麼她就有了離開的希望了。
離開莊園前,昱珩仔細檢查了破損的地方修補情況和內部的空氣結構,確認無誤之後才離開。
羽衣跟在一旁覺得莫名,明明剛剛他們從房間退出去之前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樣子,結果他匆忙出來要離開,神情卻是凝重。
人家不說,咱也不懂,更加不敢問啊。
「你說,我是不是有些自私?」昱珩突然提問,讓還在糾結要不要開口的羽衣回過了神。但是……,卻沒明白領導這問的是什麼?
「什……什麼自私?」您在說神馬?羽衣一臉的懵逼,這突然的抽查提問是個什麼意思?這種事情還是十幾年前他剛剛通過考試到昱珩身邊當護衛長的時候遇到過,當時昱珩就彷彿一個變態虐待狂,時不時就像剛剛一樣突然抽查提問,或者一言不合甚至一言不發就開打,折騰的他精力交瘁差點想「辭職」。
「我把她強行留在這裡。」羽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兩句話是要連在一起理解的,今天這樣吞吞吐吐的,看來心裡肯定有事,而且肯定是跟莊園里的人有關的事情。
然而這種問題對羽衣來說卻是難題,他一個護衛,不用思考這種問題的吧,超綱了呀老大。
但是看昱珩一臉的凝重,也只能強行開口:「這……這怎麼會呢?你雖然是把她強行帶到這裡的,但是你對她花的心思可是非同一般的,再說了,你要是問我的話,弱肉強食,我們原本就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她弱你強,你主宰她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啊。」
羽衣心說我也儘力了,這真的不在我工作範疇之內的,人和人之間關係什麼的,是最麻煩的事情,他還是比較喜歡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模式,考慮這個那個的不是自己的強項。
而昱珩卻並不滿意他的這種說法,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排斥把「弱肉強食」和「主宰」葉聞星身上。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們的前輩們就是這篇宇宙的主宰者,他們主宰這裡的一切,他們可以衍生生命,也可以輕易毀滅他們認為存在危險和威脅的生命體系。
作為現在的領導者,他也一直這樣高高在上,保護他認為該保護的,毀滅他認為該毀滅的,一切那麼的理所當然,就像剛剛羽衣說的,弱肉強食,他似乎就該主宰這篇宇宙的命運,雖然他並不恃強凌弱,一切行為必須有理有據,但是他做的一切都不需要經過弱者的同意。
但是,如果這個弱者變成了她呢?這一切似乎變得不那麼的理所當然,他變得忐忑,變得患得患失。
原本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打算留宿在莊園里,他在葉聞星的隔壁,留了一件自己的房間,偶爾他也會留宿,只是葉聞星不知道。但是當葉聞星說出那些話,他彷彿一個做錯事的人一樣逃避了。
昱珩覺得有些沮喪,多少年來,他殺伐決斷,不知完成了多少次戰役,他從未逃避過,而今天他面對的,似乎比任何的戰役都讓他困惑和為難,猶豫不決。
他想擁有一個人,一個比他們弱小的地球人,他想把她留在身邊照顧她,看到她就覺得這世界除了許多等著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外,還有一份特別的驚喜獨屬於他,為了留住這份驚喜,他把那個人帶到了這裡,放在了自己精心準備的莊園之中,那裡有美麗的風景和一切她想要的東西,但是,唯獨沒有自由。
昱珩從沒想過要囚禁葉聞星,他一直相信,他一定會治好她的眼睛,讓她重見光明,他也在計劃著,總有一天他會讓葉聞星走出這片莊園,和自己一樣,去這個宇宙的人和地方,只是……,她想要什麼呢?
昱珩卻突然發現他其實並不知道,也許……也許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願意麵對,他總是安慰自己,也許她只是現在不願意,將來的某一天,她會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的。
但是今天葉聞星卻彷彿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她並不願意!她不願意在這樣一個滿是強者的世界生存,她不願意在一個她毫無反抗能力時刻需要保護的世界生存,這樣的生存於她而言毫無尊嚴,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