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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不斷的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柳沅就這麼呆坐在床上。
過了一會,他打算出去看看媽怎麼樣,腳剛碰到到地上,柳沅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兩隻腳使不上力氣,說不出的難受,他只好兩手扶著床邊,慢慢地走到了門的附近。
就在他要開門出去的時候。
突然間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放在床頭柜上的鏡子。
布滿灰塵的鏡子上隱隱約約的照出了一個人影,不高,瘦弱的。
「這是我?」
柳沅慢慢的走了過去,仔細的看著鏡子里的人影。
鏡子里的男孩,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四肢贏弱,看起來一隻手就可以握的住的樣子。
皮膚是蠟黃的,眼睛微微向外突出,眼裡一片污濁,沒有神采,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該有的眼睛,牙齒小小的,微微泛著黃。
頭髮也長長的沒有修剪過的樣子,亂蓬蓬的。柳沅伸手撩起了有些擋住眼睛的頭髮,卻在左額角處一塊醒目的烏青。
柳沅伸手碰了碰。
「嘶,好痛。」
抬起的手停在眼前,柳沅呆住了。
少年手不像其他暴露在外面的皮膚一樣有些蠟黃,卻意外的有些發白,在手掌上布滿了老繭,傷口。
右手手背上一道大約五六厘米長的口子,還沒有好全的原因,粉色的一道肉痕就那麼大大咧咧的露在空氣中。
柳沅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大對勁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說不出來到底應該是怎麼樣的。
但他總感覺,自己不應該是鏡子里的樣子。
「砰!!」
是大門被關上的聲音。
柳沅知道,這是大趙大國出去工作了。
每一天都是這樣的。
趙大國,早上出門,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柳沅都好奇他是在外面幹了什麼,這個樣子都能夠賺到錢。
柳沅想有錢,很有很有錢的那種,他想著只要自己有了錢就可以帶媽離開這個地方了。
在平時的時候,家裡就留下我和媽。
媽背著趙大國從外面的手工廠里偷偷地拿了一些小零件回來,就在白天的時間裡做完,第二天再拿回廠里。
錢不多,一個小零件也就一分錢左右,這個東西很簡單的,就是組裝玩具小汽車的輪子。
我有時候幫媽做的差不多了,就去樓下的小飯館里幫忙乾乾活,李大叔人很好,肯收留我在店裡幹活,我知道的雇傭童工是不行的,我看起來個子小,李大叔就說我是他家的孩子,雖然李大叔給的錢很少,但他總是會讓我帶一些菜回來,我跟開心。
媽說她辛苦攢錢是要給我以後上學用,不能夠讓趙大國知道了,不然又會被他拿去喝酒了。
可是我想不明白。
「媽,為什麼要上學。
我要是去上學了,就不能繼續在李大叔那幹活了。
而且上學的話還要花錢。
我聽來李大叔那吃飯的小朋友說,上學一點意思也沒有,每天都要寫作業的,還要讀書的。
而且我還小,要讀好多好多年的。」
「小元,你要知道,只有讀書才能有出路,像我們這樣的人,除了讀書可以改變命運,還有什麼呢?」
媽那時講的話叫我聽不明白。
我只是想著,就算我去學校了可哪有時間讀書呢,我又哪裡有作業本可以給我寫的呢?
我聽說了在學校里,每一個人都要有一套校服的,可校服太貴了媽是買不起的。
我想過,要是趙大國不是我爸就好了,我可能也會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去學校上學。
媽也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還不用挨打了。
如果………
想到這柳沅的手用力的攥了攥。
「小元,快出來吃飯吧。
他走了,沒事了。」
「媽,就來了。」
柳沅收拾好臉上的情緒開門走了出去。
女人迎了上來,把柳沅扶到椅子上坐下。
柳沅的目光打量這間屋子。
這間屋子是十幾年前趙大國,用媽媽的嫁妝和借錢買的,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這筆錢還是沒有還上。
女人就坐在小板凳,手機捧著個碗,也不出聲,就那麼慢慢地吃著,不小心扯到嘴角的傷口,女人微微的皺了眉頭。
面前的小木桌上放著小半鍋青菜粥。米很少,就像是一盆水裡加了一把的米。
柳沅捧起小碗看了一眼。
真是太窮了。
柳沅看著看著,思緒不由地再次發散開來。
碗就三個,一人一個。
多了也沒有。
柳沅想起來以前也是有的。
不過,自從有次趙大國晚上喝醉了回來打人的時候,把碗摔碎了。
破碎的碗片就那麼飛散了出去,濺得地板上都是小渣子。
媽被推倒在了地上,扎得滿身都是血。
也就是從那次以後這個屋子裡再也沒有過多餘的碗,即使有些碗已經缺了口子,也沒有新的碗放在灶台上。
這個屋子小得可憐。
大概只有四五十平的樣子,一個廳子,兩間小小的屋子。
屋子很空,什麼像樣的傢具都沒有。
整個廳子里就在靠窗的地方擺了一張摺疊的木桌子吧。
柳沅記得很清楚,這是他和媽找了好多的廢品收購站才找到的。
老闆沒有收錢,因為桌子的腿有一條是斷的,也賣不了幾個錢,就直接送給我了們。
媽回到家拿著釘子給桌子斷了的腿釘上了一節木頭,桌子就放的穩了。
我和媽就在這張桌子上吃飯,做小零件。
但某天趙大國晚上喝多了回來,一腳就把放在一旁的桌子踢飛了。
「媽的,老子在外面辛苦賺錢養活你們。
你們就給老子亂花錢。」
趙大國撲上來,手腳並用的打著媽,媽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把我擋在身下,不想讓我看見。
可我還是看見了。
媽被打的痛了,捂住眼睛的手也鬆了。
我從媽的指尖縫裡看到了趙大國那一張醜惡的嘴臉。
趙大國那天喝的酒估計有點多,酒勁漸漸上了頭。
手裡的皮帶抽不動了,他就握在手裡,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嘴裡罵罵咧咧的,一直到了房間里也沒有停下,粗俗的話語透過年老的木門傳了出來,很久很久。
我已經有點想不起來趙大國在那天晚上罵了些什麼,但我估計也就那樣吧。
「小元,吃啊。」
女人看著柳沅端著碗獃獃的坐在那裡,開口說道。
柳沅的思緒從記憶里抽離出來。
低頭捧著碗吃了幾口,柳沅用餘光看著坐在面前的女人。
不過快四十齣頭的樣子吧,可是臉上滿是皺紋,頭上滿是白髮。一雙手粗糙不堪。
看著這個女人,這個生了自己,養著自己的女人。
他忍不住開口了。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