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劫 月有陰晴圓缺，但願人長久
第五十章突然離開
依雲水榭內。
「晚晴，你當年是如何入的宮？」
晚晴嘆了一口氣，她原家是沙漠里的駝商幫，處於一個三不管地帶，很是混亂。
常有盜墓者、匪幫出沒，她那個蠢娘，見她生得太過漂亮，怕被人劫走，就派了家裡人把她往城鎮這邊送，而且定居下來。
送她來的人，又是個貪財備懶的主，見送進宮的宮女銀錢多，便把她送進了宮的隊伍。
她進宮的那一年，正是楚王之亂后的第二年。
宮裡很是缺人，她便這麼稀里糊塗的進來了。
直到這兩年，宮裡開始排查宮人的名目，她告訴了公公自己的來歷。
公公排查之後，發現情況屬實，並沒有將她逐出宮去。
紫涵：「沙漠里，那豈不是比西北還要遠？」
晚晴：「嗯，靠近苗疆了。」
紫涵：「怪不得沒人管。話說，你娘也是夠糊塗的，女兒不養在自己身邊，往大雍這邊送，她不知道這邊更亂嗎？還不如待在沙漠。」
晚晴莞爾一笑，「我覺得挺好的，不進宮，我也遇不到你們呀。我們沙漠里的姑娘，到了八九歲就要被人定了去，十歲就要成家了，因為女孩子實在少。沒有地位的人家，女孩子成了家，還會被送人，用來孕育孩子。」
微云：「什麼？」
晚晴：「這些都很正常。」
冉冉道：「真看不出來，晚晴姐，你生的這樣好，原家卻是那樣的地方。」
紫涵：「突然，我覺得你娘做的也沒啥問題了。」
沉默了一下，紫涵繼續道：「秋兒我們知道，小漁村海邊來的，那秦瑞呢，從沒聽過你從哪裡來的。」
秦睿從床上坐起身，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是什麼也沒有說，看了看幾人又躺下了，他這番反應算是回答了。
柳如煙道：「快別為難我們家睿睿了，說個話，會要命的。」
「哦！」
柳如煙大叫一聲，她的腰！
柳如煙被秦睿狠狠地踹了一腳，雖然不是很疼，但魂都被嚇掉了。
紫涵：「微雲我們也知道，原先是跟著主子進宮，主子死了，便被發配到我們御園了，真是個小可憐。」
晚晴：「紫涵，你為什麼會突然問我們進宮前的事啊？」
紫涵：「問問而已，以後和別的宮人吹牛，我們同屋的幾個姐妹，我也有話好說呀。」
晚晴：「紫涵，你可不像是會和人說這些的，肯定是有別的目的。」
紫涵：「還能有什麼目的？天不早了，趕緊睡吧。」
紫涵翻了個身，眼睛卻是沒有合上，今天她想念她的家人了。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尼。
據冉冉自己說，她是隨著一顆珍惜的獼猴桃樹一起進的宮，好像是因為這棵樹培育不易，得有專門的人護著，才能不至於從福海地區到大雍的路上就死了。
冉冉原本就是果園長大的，之後更是順其自然的來了御園。
——
日子不過尋常。
晚晴、微雲、如煙、秋兒四人在桌子上逗弄一隻長喙短尾的彩色小鳥。
顧冉冉見了，連忙拎過鳥籠，「這隻鳥受傷了，我帶回來養兩天，養好了還要放了的，你們可別玩壞了。」
微雲將手裡的甘草放下，「你們看到紫涵了沒？她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
「誰知道呢。秦睿不也沒回來呢嗎。」
柳如煙雙手撐著下巴，看向門口。正巧，秦睿走近，看樣子是洗過了的，也不知她從不去澡房，在哪洗的澡。
冉冉拎著鳥，嘰嘰喳喳的和小鳥交談著。
「秦睿，你看見紫涵了嗎？她不是和你一起去送花的嗎，還沒回來。」晚晴道。
秦睿搖了搖頭，今天的花都是紫涵和別的宮女往前面宮裡送的，她今天並沒有和她一起。
夜都深了，紫涵也沒回來。
微雲，半夢半醒間彷彿覺得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又好像不是。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身處在大山之中，山中隱約幾戶人家。
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站在一座山的山頂，架著一個約莫有人高的彈弓。往山腰來往的行人投石子，專門射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似乎特別喜歡看她們驚慌失措的表情。
微雲看不下去了，去找男子理論，並不是因為她自己膽子突然變大了，而是因為身邊還跟了兩個男人，微雲想，她應該是認識這兩個男人的。
微雲將猥瑣男人的彈弓踩倒在地上。
男人氣急，與微雲扭打在一起，微雲拿起地上的一根長矛，逼的男人節節後退，男人卻拿起井邊的一把鐮刀向她走來。
男人發狂，用鐮刀割傷了同她一起來的兩個男人，男人一臉血漬的朝自己走來。
微雲猛的睜開眼，太嚇人了。
男人的臉還沒有完全淡下去，微雲長嘆一口氣。原來是一場夢。
微雲看了看紫涵的床鋪，發現上面並沒有睡人的樣子，紫涵怎麼一夜都沒回來？
第二日，在花房。
晚晴今天輪休，活計不重，微雲在水缸旁躲懶，似曾相識的一幕畫面就衝到了腦海里。
那日，她就是在這裡，被李公公捉到，打了十個板子，然後有了這「再來一次」的技能。
等等……
那之前一次是如何的，她怎麼不記得了？
一個聲音：「還好那次，老娘機靈，不然，挨打的就是我了。」
「朵兒姐，你……」
她有三個月的記憶空白，可這三個月，她並沒有躺在床上，那應該就是朵兒姐佔據了她的身體，這三個月里，朵兒姐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
突然。
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今日當差的都來此聽示。」
回過神，她恍惚，彷彿李公公又要罰她了。
從水缸後頭繞了一圈，走到花房的正屋前。
見人差不多來齊了。
李公公站起身，道「昨傍晚，紫涵姑娘被沁妃娘娘看中，留在沁妃的香蘭閣中了，今後咱們花房就少了一位幹活的宮女了，郝佳姑娘以後頂前院送花的缺。
你們都警醒著點，沒被主子看中，就好好乾活，再過兩年，又有新來的宮女了，能不能分到咱們豫園，還得看造化。你們要想往上走一走，也得看你們的造化……」
微雲頭疼，李公公的說教又開始了。
可是……
紫涵留在了沁妃的宮裡，這是怎麼回事？她昨晚，竟也沒有回來收拾東西和姐妹幾個告別。
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微雲在人群里瞅了一眼，見人群里的秦睿也是一臉疑惑。
下午，幹完活，微雲和秦睿回到依雲水榭。
進了屋，微雲一眼便看到了已經換了裝束的紫涵。
紫涵一身青色長裙，梳著單髻。這顯然已經做了殿內宮女了。
正八品的殿內宮女，比她們這些從八品的宮女要高出半個位分去。
進屋，微雲便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以往。「紫涵，你……」
紫涵朝微雲一笑，「不過早晚的事罷了。再過一年，出宮。兩年，我們都要出宮，我得早日為自己謀划呀。」
說罷，紫涵起身，去收拾東西。
微雲見晚晴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忍了許久的眼淚了，一聲聲嘆息從幾人轉身的時候傳來。
秋兒趴在冉冉的懷裡，後背還一抽一抽的。
紫涵想留在宮裡，幾人也都是知曉的，只是這離別的一天提前到來了，打的人有點措手不及。
紫涵拎著包裹，走到門口，見到坐在門檻上的微雲，「微雲。」
微雲忙站起身，都是十六歲的年紀，她看著卻是一個要紫涵照顧的小妹妹，實際上她比紫涵還要大上幾個月。
「那個……少用。有什麼事來香蘭閣找我。好好照顧冉冉和秋兒。」
紫涵的背都沒彎一下，拎著包裹，便走了。她接下來的動作，無法得保萬全，別說她們現在力量太小，根本撼動不了蘇秦那棵大樹，她也怕自己傷到她們，她要借勢，而沁妃……
微雲知道這些，不用紫涵說，她也知道，只是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嗎，再也不回來了。
晚晴拍了拍微雲，「都還在一個宮裡，在哪裡不一樣。」
夜晚屋裡的氣氛還有些凝重，紫涵的床位還空著，鎖貴重物品的柜子，鎖鏈無精打採的倒垂著。
臨近著紫涵床的柳如煙今夜身上彷彿長了虱子一般，動個不停。另一邊的秦睿則一句話也沒說，不過從她僵硬的身子來看，可以看出她並沒有睡著。
紫涵的床位一直空著，一直空到了梨花落，杏兒肥美。
天一天天的熱起來，花房的太陽底下已經沒有人頂著太陽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