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劫 第三八章 捂熱乎了
御園的一角。
「當初，柳如煙第一次買南珠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就掏出了十兩銀子，我就知道這主不差錢，可我仔細算了算，她竟然有二百多兩的積蓄。」
「她哪來的這麼多錢？」
「我還想問你呢，你們御園的月例銀子什麼時候比我們珍寶坊的還多了？我入宮這些年，也才不過攢下了一百來兩銀子。」
「是啊，這我何嘗不知……她這錢哪來的呢？」
入了春，御園的冬園便沒什麼人去了，花作的鳶元和丹鳳，坐在梅園的一棵樹下，商量著些什麼。
丹鳳道：「這次，她可是把賺的五百多兩銀子都投進來了，額外加她自己的兩百多兩，一共買了三十八棵南珠。」
鳶元目光狠毒，你的意思是：「要收手了?」
丹鳳嘆口氣，「不然，你還想怎樣？柳如煙拿出這二百多兩銀子，即使不是她全部身家，恐怕也要了她半條命了。」
「也許……」
鳶元想到這次她們屋裡那個叫紫涵的，不僅得了皇后賞的八寶血玉如意，那個晚晴更是大出了風頭。也許柳如煙與那幾位姐妹情深，將事情告訴了這銀子是她們一屋子裡的積蓄呢？
鳶元對著丹鳳說道，「也許，這銀子不是她一個人的呢?」
丹鳳瞳孔放大，隨即擺手，「我看不像，柳如煙這人你比我熟，貪財粗俗以外，更是一個小氣、沒心眼的人，如果這得的錢與同屋的分了，她怕是沒這麼熱衷於賺錢了，而且這宮裡聰明人多了去了。誰和她一樣？」
鳶元補充道：「你說的對，而且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將這七百多兩銀子全投進來，看來是不用同屋裡那幾個商量的。」
「嗯，況且，一次給出一千多兩銀子，我這裡……」
丹鳳尷尬了一下，她能調用的銀子只有這麼多了，再拿……況且，丹鳳也怕柳如煙拿了一千多兩的銀子，不買了怎麼辦？
鳶元剛想開口同意，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怎麼找不到你人。」
坐在梅樹下的兩人回眸，看向來人。
「江公公。」
「表哥。」
來人正是丹鳳的表哥，珍寶坊總管喬公公的徒弟，江才，江公公。
鳶元與江公公本就相熟，這丹鳳還是她求了江才，才被換到御園的。
「江公公您怎麼來了？」
鳶元對江才很是客氣，她求江才設法治柳如煙時，江才也只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這圈人的套子在宮裡，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各位主子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懲治一些貪財冒勁的奴才，有的是法子，特別是這些在宮裡待了幾年的油子。
江才長了副和藹的模樣，如果柳如煙在這裡，怕是要驚掉了下巴。這人柳如煙是認識的，此人正是她找喬公公賣玉佩時，給她領路的小公公。
江才拿出兩千兩的銀票放到了丹鳳的手裡，「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丹鳳不解，沒敢接銀票，如實道：「她已經拿出兩百兩的積蓄，在番，我們就要出一千一百四十兩了。零頭都要比她多了。」
江才點了一下丹鳳的額頭，翹著蘭花指道：「你當我為什麼來找你？」
江才原本以為丹鳳來此設局，不過就是個小宮女讓表妹丹鳳去誆點銀子的事，可今天喬公公突然找到他，說了一句莫名的話，喬公公說：「捂了三個月，五千兩也該捂熱乎了。」
江才回屋，琢磨半天，才領會其中真意，連忙去查，沒想到啊，這得了五千兩的小宮女，正巧就在丹鳳的圈裡。
鳶元盯著江公公手裡二千兩的銀票，眼睛都直了，可她也知道這不是她能肖想的，「依公公的意思是？」
「此刻，收手還不是時候。」江公公一笑，見兩千兩銀票塞到了丹鳳的手裡，「下面，我來安排。」
丹鳳：「是。」
江公公嘴角一勾，「執行第二步，收押金。」
——
依雲水榭里，微雲上了一炷香的茅房，舒舒服服地走進屋裡。
就見紫涵正一臉鄙夷地看書，紫涵看書嫌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微雲好奇的問道:「紫涵，你看什麼呢？怎麼這副表情？」
見微雲在自己面前坐下，紫涵臉色越發的難看了，「你，出去！」
微雲一怔，出去？為什麼？
紫涵又道：「出去看一看太陽是什麼顏色，雲往哪飄，想一想顧冉冉今天晚上準備吃什麼。」
微雲依言出去。
看著西邊天空掛的低低的太陽，嗯，太陽是紅色的。雲，是……往南邊飄的。至於冉冉今天吃什麼，她怎麼知道！不對，今天……冉冉肯定和秋兒去吃大堂食，至於大堂食今天晚上燒什麼……一定是中午剩的青豆燒雞和白菜燴豆腐。
微雲開心從屋外跳進來，走到紫涵面前，「太陽是紅色的，雲往南邊飄，冉冉今天吃青豆燒雞，還有白菜燴豆腐。」
紫涵頭也沒抬，「我們家微雲真棒，會用腦子了呢。」
微雲不疑有她，歡快的走了。
過了好半響，微雲自言自語好一會兒，見朵兒姐還是不回應她，對著紫涵道：「紫涵，你剛看什麼，那種表情？」
紫涵看了一眼微雲，放下手裡的書，清了清嗓子道，「有位詩人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覺得此言不對。」
微雲不解，她還沒明白這兩句詩是啥意思。
紫涵道：「我認為『人間無數』勝『一相逢』千百倍。」
微雲仔細咀嚼了兩遍這句話，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這句話說，我和你在人群中一見面，便勝過人間所有。」
紫涵：這姑娘怎麼老是慢半拍呢。
微雲想到了與邵青那日在湖畔初見，周遭的一切彷彿全然消失不見，只有他輕輕一笑，令她魂牽夢繞。
見微雲說話一半不說了，紫涵長長嘆一口氣，翻開桌上的書，「涵可與子曰，可與聖賢曰，獨不可與雲曰」。
「我彷彿聽到你們在說我。」門外傳來顧冉冉的聲音，秋兒和冉冉一齊進到屋子，冉冉雙手背在後面，走進屋子，見屋裡只有微雲和紫涵，和秋兒相視一笑，將東西藏了起來。
微雲道：「紫涵讓我猜你今天吃了什麼。」
冉冉從油紙包裡面拿了塊燒餅，又往上面抹了層糖霜，和秋兒一人一半分著吃，「那微雲姐可猜到啦。」
微雲剛想說自己已經猜到了，柳如煙拎著個燒雞從門外走進來，雞肉散發的肉香將幾人的眼神都勾了過去。
微雲對著冉冉繼續道：「我猜是青豆燒雞和白菜燴豆腐。」
冉冉一點也不驚訝，微雲是如何猜到的，眼睛盯著柳如煙手裡的雞狠狠地咬了一塊手裡的燒餅，口齒不清道：「怪不得大堂食的雞，全是雞勁和雞爪子，原來這雞都叫如煙吃了。」
如煙將冉冉包燒餅的油紙鋪在桌上，將燒雞放在上面，「嘿嘿，晚上加餐。」
微雲納悶，「如煙，你最近發財啦？」
柳如煙自百花宴后，已經買過三四隻燒雞了，這一個燒雞，膳房就要賣七十個大錢，有時候更貴，約摸要百來十個大錢。這三隻燒雞怎麼著也要兩百來個大錢了，這柳如煙平日里恨不得一個大錢掰成兩個用，怎麼這兩天這麼反常？
紫涵：柳如煙不對勁，很不對勁，可哪裡不對勁，她暫時還沒瞧出來。
如煙嘿嘿一笑，「等晚晴回來，大家一起吃。」
說曹操曹操到。晚晴和彩苗出現在屋門口，彩苗剛要進屋，「哇，好香呀。」
柳如煙一把把彩苗擋在屋門口，「你不是剛得了五十兩銀子的賞嗎？要吃自己買去，我們自己還不夠吃呢。」
彩苗推了兩下柳如煙，實在推不動，「哼」了一聲，走了。
晚晴進屋不久，秦睿也回來了，七人圍著四方桌坐下。
微雲拿了兩個碗，拿起自己的酒罈子倒了兩碗酒，腦海里又響起一個聲音，「你也就把我釀酒的本事學了去。別的呢啊？別的，能不能也好好學學！」
微雲沒有理會這個聲音。
屋裡七人，只有她、柳如煙、秦睿三個人是喝酒的，她和如煙可以共用一個酒碗，但秦睿不行，她有潔癖，她得單獨用一個。
晚晴抓了半碟子地瓜干，顧冉冉將一把蘆柴放在桌上，紫涵打開一個油紙包，未拆封的一包杏仁酥也擺上了桌，除了秦睿微微揚了一下嘴角，幾人看著一桌子好吃的，哈哈大笑。
也沒人問紫涵的杏仁酥哪來的，柳如煙撕下一個雞腿，遞到秋兒的手裡：「來，長個。」
秋兒笑眯眯地接過，如煙姐的雞腿向來第一個給她。
柳如煙又撕下一個雞腿給了顧冉冉，「來。」
顧冉冉也沒客氣，如煙姐向來對燒雞情有獨鍾，心情好了，買只雞，逢年過節，買只雞，除了平日扣點，買燒雞，卻是從不含糊，這雞腿從來都是她一個，秋兒一個。剩下的，大家分著吃。
柳如煙手裡拿了塊雞肉，端著酒碗，喝了口。「嗝~舒服。」
紫涵一臉黑線，往旁邊移了移，她不想和她坐在一起。
冉冉教大家怎麼吃蘆柴里的蜜蜂屎，紫涵眼裡都冒著星星，「這怎麼能比燒雞還要好吃呢？」
冉冉開心的笑。
紫涵笑著打趣說自己真幸運，這輩子能和廚神一個屋，冉冉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睿竟也破天荒的開了口，「不錯。」
微雲掰著手指，「這是秦姐在屋裡說的第九十六和第九十七個字。」
大家笑鬧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