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坐的有些久了,沈林甫也感覺有些不適,起身想出去走走。
這時的一樓的花客們大都醉意熏熏,話的嗓門也沒有剛才那樣壓低下去,卻是聽著有些聒噪。可是沈林甫卻很喜歡這種氛圍,隻有這種狀態下,才更容易感慨,真情流露徒添傷感嘛!如果還會眼淚汪汪,大叫一聲,“賞。”哈哈哈。
而在三樓準備上台的柳娉婷,拿著一張紙,顫抖不已。
“珠兒,剛剛來人,可是何人所寫?”“姐,剛剛那人一副家丁打扮,隻是他家少爺寫好讓他拿過來的。哦對了,他他叫沈坡,來自嶽州,就好像沒有什麽其他信息了。“”嶽州沈家,倒是聽過,可我未有識得的啊!”
“······娉婷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念著念著竟是忍不住趴在繡床上哭了下來。“娉婷雪柳黃金縷。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想想這些年,自己多少次獨自在深夜裏流淚。父親在刑場上行刑的畫麵,母親嘶吼的猙獰模樣,老是纏繞著自己。在這青樓裏,自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唯一的價值就是替背後的金主賺錢斂財。等到了價值被壓榨完那,不知道會被送給誰,成為暖床泄欲的工具。
也許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還活著,或許隻是懷著所有青樓女子都有的少女夢吧,期待著有一個男子來這裏帶走自己,帶著自己走出黑暗,走進一座自己能稱之家的宅子。
可是如今,他出現了嗎?再次拿起那張紙,’青玉案·人生若隻如初見‘。”人生若隻如初見。“”姐,您沒事吧,您不要嚇珠兒。嗚嗚···”
“珠兒,為我梳妝。”
這時的沈林甫正在一樓到處閑逛,這兒聽聽八卦,那兒坐著跟著討論今晚流出詩賦的意境,手裏捏著一把瓜子,顯得有些光棍。卻不知有一個從未謀麵的女子,因他已經入了魔。
“下麵是最後一位上場的素樓的柳娉婷姑娘,所奏曲目為’青玉案·人生若隻如初見‘”這時所有雅間的公子俊彥,官員書生都安靜下來,不禁念道:青玉案·人生若隻如初見。人生若隻如初見···
“好意境,隻此篇名,便讓人感懷無數。”···
“來,去買百朵金花給柳娉婷姑娘。”一個今晚從未出手過得老書生終於舍得出手了,倒是讓旁邊跟著半生的老仆驚訝不已。“李懷李員外,給柳娉婷姑娘送上一千多金花,花評榜上增加點數十點。”“張朗張大人給柳娉婷柳姑娘送上金花兩千朵,花評榜上增加點數二十點。““······”最意外倒不是簡世子賀資又等人,而是素樓背後的老板,江寧城的巨賈秦摶。這,不是自己安排的曲目啊!但隨後又嗅出一些味道,忙叫隨從那一萬兩去買金花。不,五千兩。全場隻有簡世子出到一萬兩,自己出這個數,會有炫富之意。但又委托好友以別人的名義把另外五千兩給花了出去。
隻見一身綠裝的柳娉婷,並未像以往那樣,穿的及其隆重。反而一身簡裝,插著一根玉釵子就抱著一把琴款款上台了。看慣了今晚的濃妝豔抹,在場眾人頗有些清新之感。
“東風夜放花千樹。”“好,好氣魄。”“哎,那誰,聲一點。”“快,拿筆記下來。”···
“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好一個一夜魚龍舞。”“去,買金花。”
此時,坐著的簡世子和賀雄言卻是坐不住了。今晚各自捧著的姑娘被壓下是,錯過如此才俊損失更大,忙叫人去打聽。
“娉婷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唱到此處,柳娉婷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淚,場上的眾人見了,紛紛感傷不已。倒是沈林甫倚著柱子嗑瓜子,差點被噎住了。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好,去,快去,買五萬朵金花,”“好詞啊!”著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淚,嚎啕大哭起來。“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哈哈哈,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看,柳姑娘的花評榜點數超過了宋姑娘。”
沈林甫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瓜子殼。
“·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與兄長坐在角落裏的裴謹也忍不住念了幾遍,忍不住感慨,那人又在哪裏呢?越想越難受,便要拉著兄長離去。兄妹倆起身欲要離去之時,裴謹正轉身,臉頰卻被沈林甫噴出的瓜子殼給打中了。裴應常見妹妹被人如此輕薄,立馬起身,拉著沈林甫的衣襟就提了起來。
被這麽個巨漢給提了起來,沈林甫腿都給嚇軟了,嘴裏忙叫到,“誤會,二位兄台,誤會,在下絕不是有意冒犯的。”裴謹見兄長這麽憤怒,卻是怕惹出不必要的爭端,而且看這人的穿著,也不是自家能惹的起的。本來裴應常也差不多冷靜了下來,想借台階就下了。可哪成想,這一幕被到處尋找自家少爺的沈坡給看見了,遠遠就開始助跑,跑到裴應常跟前躍身飛起,半個砂鍋大的拳頭就向裴應常的腦袋揮去。可惜被比他和沈林甫高了差不多半個頭的裴應常直直地就揪住了衣襟。怒火中燒,也不息事寧人了,拎著二人就往側門走了出去,丟在了巷道裏。
也不顧裴謹勸阻,一頓拳打腳踢就往主仆二人身上伺候。得虧沈坡用自己的身子死死地護住沈林甫,不然憑借他的身子骨,估計就嗝屁了。但腳肚上還是被踢了一腳,火辣辣地麻木了起來。這時作為本次的主辦方之一,賀家的管家帶著維護治安的家丁護衛圍了過來,本想看看是哪些個蟊賊不開眼敢鬧事,可走近一看,發現地上被打的是沈林甫,知道出事了。急叫護衛們拿著棍棒向裴應常招呼去,“打死這兩個不開眼的。”要是往常,裴應常對上十幾二十幾個人,指不定要擼起袖子幹一架。
可現在,妹妹在身旁,哪裏敢跟人硬剛,連忙服軟,拱手叫道:”翟管家,誤會,再下乃是巨源公子的朋友裴應常。“裴應常認得賀子山和翟管家,可翟管家認不得他啊,若是往常,或許要停下來去甄別一番。可今日表少爺被這蟊賊放在地上蹂躪,那還能放過他。
看著空中飛舞的棍子,裴謹臉都嚇白了,大叫一聲:“哥。”到了此刻,臉嚇得更白的是地上的沈林甫,連忙起身把裴謹護助。他也不肯定,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可惜家丁還是沒收住棍棒,背上給實實在在地吃了一記。
這時翟管家嚇壞了,甩手就是一耳光給那個夥計。連忙去查看沈林甫的傷勢。周圍的家丁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沒事,翟管家,誤會。你先走。”“表少爺,你···”“走啊,都走。”看著一步三回頭的翟管家和家丁離開後,沈林甫實在撐不住了。順著牆坐了下去,低著頭喘氣。
雖也吃了幾棍子,但對裴應常來實在不上什麽。賀家下人離去後,連忙拉過妹妹問有沒有傷著哪裏。“沒有,哥。”這時兄妹倆愧疚地看著地上蜷縮著的沈坡與低著頭坐在牆角的沈林甫,不知道該些什麽。
裴應常抱拳對沈林甫道:“二位兄台,實在是對不住。剛剛我以為你是故意冒犯舍妹,才會這樣的。”裴應常與裴謹見沈林甫依舊低著頭不話,更是不好意思。“兄台,在下裴應常,這是舍妹謹娘···”話還沒完,地上的沈坡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驚訝地抬起頭張著嘴看著裴應常與裴謹兄妹,讓二人不明所以。而沈林甫也明白了自己剛剛作出的是多麽偉大的壯舉。
偏頭看了看張著嘴的沈坡,問了句:“還能走嗎?”沈坡也渾然忘記疼痛,霎時就站了起來,”能“。著就扶起了沈林甫。沈林甫看了看裴應常兄妹,誠懇地道:”二位且先等片刻,我有一筆銀子給二位。“著也不管二人反應,就讓沈坡扶著走了進去。後麵的裴應常倒是鬆了一口氣:”誤傷二位的診治費用裴某定會如數補上,還請給裴某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卻是沒有聽到回複聲,兄妹二人尷尬地站在哪裏等著人家給出醫藥費用數目。
走到裏麵,宴會已經到了尾聲,簡世子站在台上宣布會為柳娉婷贖身。
而沈坡扶著沈林甫來到了剛剛下注的地方,準備兌換自己的所得。走進房間裏,先前嘲笑過沈林甫的大胡子此時打臉地笑臉相迎。剛知道結果的他們,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做了沈林甫。十一萬兩,雖不會扭轉盈虧,但是想要拿走,可不是那麽容易。但隨後調查的結果卻是沈林甫乃是府尹大人的外甥,這江寧城的第一實權人物,誰敢動,不定就是府尹大人在背後運籌帷幄。
拿著含著本金在內的十二萬銀票,沈林甫有種做夢的感覺。
走出房間,有個管家模樣的老人在外攔住了主仆二人,道:“沈公子大才,老朽佩服不已。”
“閣下是?”“老朽乃是秦府的外事管家秦略,受家主所托,希望能請公子上樓一敘。”
“抱歉,在下初到江寧,並不認識貴府之人,以後再叨擾吧!”“哈哈哈,沈公子且慢,秦府乃是素樓後的話事人,所以對於這位兄弟的來路尤其感興趣。”著用手指了指沈坡。“本來隻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偏偏秦府是此次設博彩的最大東家,所以看到的比其他人多。”“哈哈哈,”沈林甫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暫時隻限我們,但有很多人都在找公子,就是剛剛恢複了自由之身的柳姑娘也求我家老爺幫助尋找公子呢,此刻柳姑娘指不定正對著沈公子的筆墨發呆。公子筆下癡情雖深,老朽卻是為柳姑娘有些擔憂呀!”
沈林甫思慮了一會,想了想,送上門的妞,不要白不要。
“好,秦家這個朋友我交了。”頓了頓,道:“隻是在下身上有傷,恐怕不方便。”“無妨,沈公子可先去柳姑娘那兒養傷,”見沈林甫有些遲疑繼續道:“素樓雖比不得人居,但防著些耳目還是可以的。”“哈哈,秦老爺確實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沈林甫擔憂現在揚名會給自己帶來一些不便。
兩人寒暄片刻就分別告辭了,沈林甫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看見沈坡在旁站著,疑惑地問道:”你的傷沒事吧?“”沒事,打得阿爹打習慣了,就是剛才那會兒有點疼。不過少爺,你真要跟舅老爺要醫藥費啊?“
沈林甫趴在桌子上靜了一會兒,抬起頭,從袖口數出了兩百張銀票共計兩萬兩塞給沈坡:“給他們送去。”“需要得帶什麽話嗎?”“叫裴應常不要再帶他妹妹來這種地方了。”“好嘞。”“先不要泄露我身份。”
沈坡也知道少爺突然給裴家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其實給裴家銀子,實在是裴家的落敗超出了沈林甫的預期,也是讓此次婚禮裴家方麵能夠體麵一些。
在原地打轉得裴應常像熱鍋上的螞蟻。剛剛翟管家稱呼沈林甫表少爺,卻是讓裴應常有些心生畏懼。但想想那個兄弟也算是俠義之人,又感覺沒那麽糟糕。而掐著手指靠牆站著的裴謹看著兄長這樣有些心酸,想起剛剛那個書生心裏隨即升起一種異樣,但又給掐滅了。自己馬上就要嫁人了,怎能胡思亂想。
看見沈坡走了出來,裴應常馬上熱情地迎上去,見隻有沈坡一人產生了絲遲疑,但想想剛才那人的身份也就釋然了。
倒是沈坡有些不自然。
“兄弟,需要裴某賠償多少,你直?”“嗯···”沈坡卻是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開口。
“少爺讓我,‘你去告訴裴應常以後別帶他妹妹來這種地方了。’”完感覺心裏舒暢多了。裴應常卻是臉上青紅不定,有些不知該怎麽接話了,然後看見沈坡拿出了一摞銀票遞給自己。忙道,“兄弟,不能這樣,舍妹已經許配人家了。”裴謹在那兒已經從臉頰紅到了脖子根。
“我家少爺姓沈,與林甫少爺乃是同族兄弟,這些銀子也是林甫少爺安排的。”一口氣完就往人居裏麵跑。留下石化的裴應常和用雙手捂著臉的裴謹。
好一會兒,裴應常捏著銀票轉身看著妹妹,“謹娘。”
裴謹是頭都快炸了。一想起沈坡剛剛的那句,‘你去告訴裴應常以後別帶他妹妹來這種地方了。’羞得無地自容。丟下一句“羞死個人”,便轉身回府,也不管自家兄長在那兒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