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食言
腳跟腱縫合手術，從十月二十一號下午兩點多開始進行，一直到十月二十二號淩晨六點才算正式結束，總共花了十四個小時。
最早的消息傳出去也是二十二號上午十二點多了，狼牙俱樂部隻說手術很成功，更具體的問題得等藍文州醒了之後，開一個新聞發布會。
因為麻藥的關係，他大概得要再多一天才能醒過來。
二十二號晚上十二點多，藍文州終於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過來的時候，而他能看見的隻有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腳踝處打了麻藥，勁還沒有過去，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看著守在床邊的父母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卻是，“老師來了嗎？”
“”父親對他這個問題顯然有點準備不充分，愣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藍文州的眼裏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下去，他點點頭，“哦。”
心不在焉的和父母聊了幾句，得知手術很成功，剩下的主要就是術後恢複的問題，藍文州的目光一直飄忽的看向病房的大門，似乎是在期盼著什麽，但令他失望的是，一直都沒有人來。
半個小時之後，困意又一次湧了上來，當他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再次大亮。
門外有喧嘩的聲音，德語，英語，中文響成一片，他毫不費力便能聽懂傳來的所有語言，無非就是記者們想知道手術進行得怎麽樣，而醫院的醫護工作人員嫌他們太吵了而已。
對了，自己好歹也算是個有關注度的球星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抬手摁了床頭的鈴，幾分鍾之後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門一打開便看見父親和老伍欣喜地臉。
“州州你醒啦！”
藍父忙不迭的趴到他的床前關切的問道，而老伍則更加熟練的把一個塞進門縫的話筒推了出去，“啪”一聲重重合上了門。
“他們怎麽能進到這裏來？”藍文州沒有回答父親的問話，而是抬頭問老伍。
“嘁——還不是怪大胡子！”老伍翻了個白眼，“非要在醫院裏麵開新聞發布會，現在人放進來了根本管不住！”
“嗯——”藍文州停頓了一下，“咱們的比賽是昨天吧？”
“前天！你這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現在已經是二十三號上午了。”
“結果怎麽樣？”
“被力帆逼平了。嗨——都怪博格那小子太能浪費機會，否則咱們早就領先了！”
“博格？那陽子和阿鋒呢？”
這個問題上老伍稍微思索了一下，最後決定半真半假的告訴藍文州，“老趙說打亞冠對鹿角的那場比賽大家太累了，這場比賽要輪換，所以沒有派他們上去。”
“嗯。”藍文州點點頭，似乎接受這個解釋，過了一會他再次抬起頭來，鄭重的問出了他現在內心中最關心的一個問題，“老師呢？他來了嗎？”
“誒”老伍尷尬的咧了咧嘴。
按道理趙子明昨天白天確實是在俱樂部處理事情，可得知藍文州醒了之後他便買了飛機票，應該是半夜的飛過來，也就是現在理應已經到達醫院了，可並沒有看見他的人——那趟飛德國的飛機早就落地了，就算他走路到醫院也該到了。
可現在，他不在俱樂部，也沒有出現在德國，給他打電話沒有人接，唯一的信息是大胡子呂欖仁收到一個讓他自己主持新聞發布會的信息——老伍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幹什麽了！
“新聞發布會什麽時候開始。”片刻的沉默之後，藍文州已經知道了答案，趙子明沒有如約過來看他，他微微側了側頭，掩飾住眼底的失望，平靜地問道。
“十點。”老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有一個半小時。”
“我要去嗎？”
“如果可以的話”
“坐輪椅就沒問題。”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護士推來輪椅，護士長親自替他做了一個檢查，告誡他不要用力，不要發生碰撞，也不要在新聞發布會現場待太多時間，老伍和藍文州都認真的聽著，一一答應。
等老伍推著他到達醫院的大會議廳時，許許多多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人已經擠滿了大廳，他們對於這個中國足球希望之星中的隊長很是關注，那種熱情甚至感染了醫院的德國人，他們看見藍文州都會指著他的腳踝，開心的豎起大拇指。
“嘿！藍，good——”他們告訴藍文州：放心，手術很順利，你的腳踝會恢複得跟以前一樣好
這一場新聞發布會的主持人是呂欖仁，現在狼牙的新聞部已經不是他一個孤家寡人了，但這個會議的級別還是值得他親自出馬，另外俱樂部方麵過來的是助理教練伍延，本該出席的主教練趙子明並沒有到場。
新聞發布會進行得還是挺順利的，氣氛不錯，藍文州也很配合。
記者們問他對傷病的感受，對未來的展望還有球隊現在奪冠局勢的看法，他都很得體的一一回答，整個活動都帶著優雅得體的微笑，一舉一動不像個受傷的病人，而還像是狼牙那冷靜而理智的隊長一般。
這一點當然讓狼牙的球迷們很開心，所有人都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的隊長就會回到錦城雲氏體育場上，繼續用那精準的傳球庇護球隊獲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新聞發布會進行到一半，藍文州便以需要休息為由讓護士帶他回了病房，同時他還拒絕了父親留在病房裏陪他的建議。
“老師。”回到病房後，隻剩下一個人的藍文州很快收起了那副笑臉，他掏出手機，通訊錄上置頂的就是趙子明的電話，後麵備注著，“師傅”。
“唉——”藍文州長歎一聲，將電話扔到了潔白的床單上。
他搖動輪椅移動到窗邊，失神的盯著窗戶玻璃，溫暖的室內和寒冷的室外讓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透過那白色的霜花，藍文州仿佛看到了一個高瘦單薄的少年，他一邊背著化學方程式一邊在將足球往牆上麵踢，皮球有規律的撞擊著牆上的顏色，第一次是紅色的小方格，第二次是綠色，第三次是藍色，第四次是黃色循環往複。
而那個溫柔沉靜，有著一雙湖泊一樣眼睛的男人就那樣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後
師徒，中國傳統倫常中最重要的非血緣關係——
此時此刻藍文州才發現自己一直積壓在心中的惶恐和委屈，有多麽敬愛，就有多麽失望；有多麽信任，就有多麽恐懼。
他伸出手指頭在玻璃的霧氣上點了幾下，“高陽，阿鋒我雷霆北川整個中軸線。果然，隻有我不是”
又是一陣壓抑的沉默之後，藍文州轉身將輪椅搖了回去，他撿起床單上的手機，猶豫著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幾聲之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了進來。
“陳先生，我是藍文州。您在國內是嗎？”
“嗯，我是說馬上就要到冬天了——麻煩你把近半年對我有興趣的俱樂部名單整理一下吧。”
“不，暫時沒有轉會的意思。我隻是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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