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病（下）
看著病房的門打開，魏宇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走了出來，老伍心裏咯噔一下，這小子進去的時候好歹還能看出有點理智，現在壓根就像行屍走肉一般，雙眼裏一絲神色都沒有，黯淡一片。
“喂，你們剛才”他剛想上前問問發生了什麽，卻被身後的趙子明一把拉住，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先不要打擾他。
“文州，你要單獨進去嗎？”
趙子明看了看藍文州，他帶他一起來的意思本來是陪陪魏宇，但進醫院之前他和張永又打過一次電話，又臨時決定還是讓魏宇自己的麵對比較好，剛才病房裏的咆哮他們也都聽見了，雖然聽得不怎麽清楚，不過具體也知道大概是張永教訓了魏宇一頓吧。
藍文州目光掠過魏宇，又落在不遠處的病房上，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嗯，我想單獨見一見他。”
張永剛剛將蘋果核投進牆角的垃圾桶裏，便聽見了敲門的聲音，他伸出食指在額間揉了揉，笑起來，“老師還真把我當給他們練級的了！”
“請進——”
門應聲而開，藍文州帶著一臉學者的嚴謹模樣走了進來。
“坐吧。”麵對藍文州張永卻顯得很平靜，他指了指凳子，“想聊什麽？”
“您跟魏宇談了些什麽？”藍文州也不客氣，坐在他床前的凳子上，開門見山的問道。
“問了問他是不是男人。”張永滿不在乎的答道，“他閑著沒事，有時間過來哭哭啼啼，我可沒時間像對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細心的開導他！”
藍文州皺起了眉頭，眼中帶著些許考究的神色，靜靜地審視著張永。
看見他這模樣，張永又咧開嘴笑了，“你們來探病也不帶個果籃什麽的，真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你是隊長吧！”他問道，藍文州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你了解你的隊員們嗎？”
“了解？——嗯”
“我說的不是踢球的方法，身體數據或者一些可以落在紙麵上的東西，我是說人！你了解他們什麽樣的人嗎？”
藍文州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至張永，神情更加肅穆起來。
“我不是隊長，這一點我也做得不怎麽樣，但是你的老師做得非常的棒，他很了解你們每一個人，你想想，今天他為什麽要帶你一起來，而不是別人——除了足球，你要跟他學的還多得很！”
“我跟魏宇說了什麽不重要，他自己怎麽去思考這個問題才重要。”
“你很優秀，除了身體強度還不夠之外，防守和進攻都做得很棒，比起你那兩個隻會進攻或者隻會防守的搭檔來說，要好得多。”
“但是作為後腰，身體強度不夠一定會製約你的發展，你要想辦法克服才行。”
張永看著藍文州認真的表情忽然笑了起來，“看得出，老師很器重你，但是你也知道，他最看重的學生不是你，——知道是誰嗎？”
藍文州點點頭，“丁龍。”
“不，不光是丁龍，還有一個叫周昆的家夥，現在在幫你們掙錢的那個眼鏡！”張永伸手在鼻梁前比劃了一下，繼續笑了起來，“要論天賦，其實他們跟你們差不多，而且也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甚至還沒有你們那麽優秀的教練團隊手把手地教。”
“但是他們卻是我見過的同齡人當中我覺得最棒的人，丁龍有容人之量，周昆有識人之明，這些東西我沒法跟你說清楚，但就是很厲害就對了！”
“有的人認為，競技體育嘛，就是殘酷的，野蠻的，弱肉強食的——”
“但是你們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家夥，應該知道，奧林匹克也是在文明進化到一定程度之後才會出現的，所以我是覺得啊怎麽說呢，在身體機能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人格越完善的人成就也就會越大吧。”
張永仰起頭望向了天花板，過了好一會，他喃喃自語般的說道，“其實我很高興，你們還擁有這樣的赤子之心。”
“努力！你們對足球越純粹，足球也會對你們越純粹。”
病房裏又陷入了沉寂，藍文州進門之後隻說了三句話，現在他卻站了起來，站在張永床前，沉默了片刻，鞠了個躬，轉身走了出去。
雖然知道他這是這表示感激，但是張永還是一哆嗦，這哥們表情太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跟遺體告別呢。
關門的聲音剛一停，開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們車輪戰啊！還讓不讓傷病員活了！”張永翻了個白眼，嚷道。
趙子明一邊笑著一邊將一個大大的水果籃子擱在了他的床頭櫃上，“聽說你抱怨我們來探病沒給你買果籃，這不趕緊給你送來了嗎？”
張永眉毛一抬，隨手撿起了一個蘋果，“該說的我都說了，他們能不能想明白就得看他們自己了。”
“不過，我自己都還沒成為一個一流的後腰，你到讓我去教他們怎麽做後腰，是不是太隨便啊！”
“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和他們相處得久了，反而會有些東西看不到，換個角度不是挺好嗎？”
“好啊！好啊！——那祝你們旗開得勝！”張永默默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他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出頭，哪裏會沒有一些更高層的幻想呢？
但是在看了魏宇和藍文州這樣的人之後，他又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這輩子恐怕最多就能混個中超球員的頭銜了！
這個世界上天才實在太多，而榮譽實在太少了！
當初四川那幾屆踢足球的，除了狼牙這個特殊的環境之外，真正在職業賽場上有一席之地的便隻有丁龍，夏侯博和自己，而夏侯博還在預備隊打比賽，所以真正算得上數的就隻有自己和丁龍。
這麽一想，覺得自己還挺牛逼。
“說真的，我滿不想幫他們的，中國不缺中前場，但是優秀的後腰卻不多”張永忽然開口，聲音有些苦澀起來，“要是我們今年能進入超級，說不定會有更好的俱樂部看中我。”
“我才二十四歲有一天有一天能穿上那件鮮紅色的戰袍也說不定。”
“現在幹嘛非要作死的給自己培養兩個競爭對手呢？”
趙子明目光一黯，他看著張永下巴底下的小胡子，想到了幾年前第一次見他的樣子，輸了比賽的他躺在球門當中，一臉的倔強。
當時他就忍不住上去，指點了一句。
“唉——算了！”張永仰麵躺倒在了床上，“就算是報答你當年的那句指點吧！現在，我就不欠你什麽了！”
“下場比賽！下場比賽在遇到你們，我一定要大殺八方，以報這一腳之仇！”
“好，我會囑咐他們小心的。”趙子明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我睡覺了！你們也回去吧，後天的比賽我會看的！”張永翻了個身，背對著趙子明，淡淡地說道。
趙子明又站了片刻，伸手關上了房間的燈，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老伍蹲在走廊盡頭的小陽台上抽煙，一臉思索的藍文州和雙眼茫然的魏宇站在他的身邊，不知道今天的談話對他們有利還是有弊，這些對心理的影響，就連趙子明也無法預測得到了。
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接下來就要看小子們自己了！
現在他最重要的任務是回到四川，備戰兩天後即將開始的足協杯第四輪——對戰天津權健的比賽。
這也將是狼牙成立以來，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有實力的對手。
這支隊伍是不是真的已經成長到能夠迎接超級聯賽的考驗了，就看這場比賽的檢驗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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