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元宵佳節
日漸黃昏，東風緩緩吹來，將陌雲軒裏的梅花吹落，掉在有些發黃的泥土裏，被慢慢消蝕殆盡，就連它最後的餘香也漸漸隨著風起雲卷而暈散。
池若菡舒緩了一口胸口悶痛的氣息，看了眼此刻悲傷卻不失王者氣節的男子，風清月朗從容一笑。
“王爺，時候不早了，府裏有人等著你呢，快些回府吧！”
靳離眼神一抬驀地對上她清明的眸光，居然淒婉的笑了，似山間爽朗溫和的清風徐徐吹來，恍若依然能聞到遠處山澗激蕩起的水霧腥潮的氣息。
池若菡一刹那失神的看著他，愣怔在原地。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黃昏日下，本王確實該回去了！”
才微微晃神的功夫，靳離已經完全恢複了高貴冷峻的神情，在找不到半點之前溫潤的影子。
池若菡輕微搖頭一斂心神，恭敬的應和道：“恭送王爺！”
靳離從堂上的椅子上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出了屋子，在出門前沉聲說道：“不必送了，早著歇著！”
池若菡淡淡的在後麵應了句：“是！”
待靳離走後，她站在原地發愣的回想著他們之間的種種，有多少是他們兩個人了然於心的東西，雖不曾言明但彼此心知肚明的。
隻是歲月蹉跎造化弄人，如今早已經物是人非！
到了這樣的結局，他和她之間卻依然彼此緘默，誰都不肯向誰低頭。
暮色蒼茫，近日天氣大好，積雪也全部融化了，但溫度依舊很低，寒風凜冽吹來，叫人直打哆嗦。
元和十七年元月十五，青陵帝於皇宮大擺筵席除了慶祝元宵佳節，還有為整裝待發次日將出征遼國的靳離餞行。
話說這次筵席空前盛大，坐在陌雲軒的小閣樓上抱著暖爐觀賞著東邊滿天煙火闌珊的光景，不禁感歎自己生來坎坷，注定孤苦伶仃。
想來元宵佳節都是闔家團圓濃情蜜意的好時候，可是她卻獨倚闌珊，感懷時事。
池若菡看了一眼同樣在一旁眼神空洞哀傷的阿楚和阿惠，驚疑的問道：“今天不是準許你們回家看親人了嗎？何苦就在這陪著我？”
阿惠泄氣的看了一眼池若菡，歎了一口氣，說道：“姑娘不知，我們這個院子裏的奴婢，除了小謝家裏有家眷，其他人都是自小就被賣王府裏，什麽親人家屬大多都已經不記得了，也找不到了！”
池若菡同情的看了一眼兩個人，到很快就收斂了眼中的敏感的神色，撇過頭去看著遠處熱鬧不煩的夜景，心裏越發淒涼。
“既如此，我也是個孤苦無依的人，我們幾個搭著伴一起熱鬧一下吧！”
池若菡突然的提議大概嚇到了兩個丫頭，隻見她們麵露驚奇，有些不可思議的相互一視。
“不必拘謹，就當作今日是家宴一般，我們也好好過一過這元宵佳節！”
兩人分明眼神放光，但看著池若菡的時候還是有所收斂，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可需要我們準備一些東西？”
池若菡若有所思的沉眸一笑，喜道：“你們青陵在這元宵節可有什麽特別的風俗？”
“有的，民間每年元宵節挨家挨戶都回準備湯圓，和家人一起享用！”一旁的阿惠恭敬的回答道。
“這樣的話，今年我們一起去做湯圓吃，自己動手。”
“回姑娘，今日下午離王府和塵王府都送來了一些湯圓，囑咐我們煮給你吃！”
阿楚聽聞池若菡要自己動手做湯圓，忙快嘴答道。
池若菡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她，不再言語。
阿惠見狀，忙補充道：“離王府送來的是棗泥餡兒的，說是姑娘愛吃。塵王府送來的種類繁多，說是姑娘愛吃哪一種就給你做哪一種。”
這看起來毫無漏洞的一席話，其實細微思量就會發現，她字裏行間語氣上略有偏頗。
池若菡微微歎氣，心寒的向窗外望去，感歎他們到底是出身王府，這些個丫頭片子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一心考慮的都是自家主子的事情，對她的情分也到此而已了。
滿月當空，淡淡的清輝灑落，帶著些許涼意，透過衣衫偷偷鑽進袖口和領角，刺骨的冰涼。
她想起去年今日在離王府的南苑，她和含秋坐在小閣樓裏吃湯圓的事情，不禁淚眼滂沱。
這突然的轉變嚇壞了一直在旁邊侍候的阿惠和阿楚，急急忙忙的解釋道：“姑娘，若是不喜歡吃湯圓，奴婢給你準備其他的東西。”
池若菡看著兩個丫頭手忙腳亂的樣子，突然破涕而笑，怒道：“我何時說不喜歡湯圓了，你個小丫頭，慣會自作主張！”
卻見兩人以為池若菡當真生氣了，驚嚇的賠禮道歉：“姑娘恕罪，奴婢們不敢有半點僭越之心，天地良心！”
“你是說我錯怪你了？”池若菡繼續道。
“奴婢不敢，奴婢知錯了！”
兩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脊背伏地，驚惶的看了一眼池若菡。
“這是做什麽，不是和你們講過規矩，院子裏不準下跪！”
“是！”兩人忙又站了起來，戰戰兢兢的發著抖。
池若菡無趣的看著兩人，淡淡道：“不必拘禮，阿星雖莽撞，但性情率真待人不像你們這般畏畏縮縮，讓人難受！”
兩人聽後自知剛才反應過度，衝著池若菡尷尬的一笑，輕語道：“姑娘，可有什麽主意，我們這就去準備著！”
池若菡神色微微放鬆，緩緩道：“你去準備一些黑芝麻，我們一起做黑芝麻餡兒的湯圓。”
得令後兩人興衝衝走出了屋子，照著池若菡的吩咐準備食材去了。
難為一向清冷的院子，因著節日的氛圍熱鬧的不得了，池若菡和院子裏一眾丫頭們邊聊邊幹活，場麵壯觀。
一開始，她們都有些拘謹，後來池若菡再三強調不必拘禮，有幾個膽大的丫頭聞言後行為舉止略有放肆，和池若菡很隨意的說笑，帶動了氛圍，讓其他人也跟著放鬆起來。
池若菡看著眼前一個個笑魘如花的年輕女子，隨性而為相互打鬧。不禁感歎，自己到底有多少年像今日這般熱鬧過了！
這黑芝麻餡兒的湯圓，是含秋最喜歡的。
今日繁星滿天，就像傳說中親人離去會化作星辰成為最愛的人的守護神，她想含秋和母後一定都還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