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兄弟手足
元和十六年臘月二十九，青陵即將迎來新的一年，小年的清晨雞鳴時起，街頭巷尾就開始鑼鼓喧天爆竹聲四起，劈裏啪啦的好不熱鬧。
似是也感受到了新年的喜悅氣息，天氣格外的好，陽光明媚萬裏無雲，積攢了一整個冬季的厚雪被陽光照射消融，從青瓦磚縫滴下來，發出吧嗒吧嗒的脆響聲。
院子後的冬梅被融化的雪花洗禮，此時燦爛盛開，紅透了整個陌雲軒。
前些日子裏，小香和小羽等人得了空閑趁著花開正勝掃了些積雪，存在了冰窖裏，給池若菡用來泡茶喝。
因著今日是小年的緣故，原本“塞扣”的幾個丫頭卻難得大方的給她用雪水泡了一盞茶，池若菡細細品了半晌，隻覺得齒間留有梅花清香，甘醇香甜，這茶若是在夏天喝爽朗可口可解熱暑，若是在冬天喝，隻覺得口齒留香仿佛置身於鳥語花香的環境中。
她不禁感歎冬梅的掃下來的積雪泡的茶果然與一般井水不同，也難怪古往今來許多文人墨客都對這泡茶用什麽水挑剔的很，原來這其中玄妙卻是值得人好好體味一番。
一大清早丫頭們就開始各自忙碌著剪窗花掛花燈，陌雲軒正門的門楹上的對聯是阿蘭跑過來叫池若菡寫的，她倒也不客氣，洋洋灑灑提筆就來。
池若菡這些年在琴棋書畫各方麵也算的上頗有造詣，隻因為當初南苑的日子卻是過得無聊的緊，她就主要把心思放在了這上麵，如今一副對聯而已對她來說容易得很。
陌雲軒的生活原本就十分拮據，所以大多需要置辦的東西能自己動手，院子裏的丫頭就盡量自己動手。
池若菡看著幾個年齡尚還十分幼小的女孩忙裏忙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能幫的盡量去幫忙。尋思著得了空去外麵看看有什麽好活計去攬來幫忙補貼家用，可是再一想活了這麽些年，竟然沒有可以拿的出手技能。
卻不想就在此時，離王府和塵王府帶了一堆人馬運了些錢銀首飾，以及年貨來到陌雲軒。
難為兩位王爺如此心意相通齊齊來到陌雲軒，讓那原本清冷狹小的院子一下子蓬蓽生輝，瞬間帶動了一眾女婢雀躍的心情，嘰嘰喳喳的爭吵不休，到底是自家王爺帥一點還是另外一個王爺帥一點。
自古女子之間的話題無非就是男人、錢銀這兩樣，無一例外。
如今院子裏一下來了兩個富貴瀟灑的英俊郎，這些個正在經曆著青春期的小女孩們自然都將焦點放在兩位帥哥身上。
隻是……
池若菡有些不悅的瞪著一臉花癡的小香，她此刻像一個智障兒童一般死死盯著靳離，口水流出了三尺長，一雙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而阿楚、阿惠等人相較於小香則表現的小家碧玉的多，一臉嬌羞臉似紅梅，柔媚嬌嗔的看著靳塵，正如那首歌唱的一般，我的眼裏隻有你沒有他。
靳塵和靳離兩人並排坐在正廳的上座，一個是富貴瀟灑的俊俏公子，高貴清華霸道強勢，恍若塵世間的香飄九裏安靜沉穩淡淡盛開的桂花一般，細細滲入神經沁人心脾。另一個似是九天而來的謫仙，白衣勝雪清冷淡然，仙氣飄飄燦然若盛開的雪梨花一樣，幹淨澄澈含羞盛放。
池若菡微微惱怒的看著幾個丫頭們殷勤的忙進又忙出，端茶倒水，體貼非常。
但轉念一想，倒也怪不得她們，她們原就是王府裏人，靳離和靳塵兩人又是青陵城數一數二出色的男兒，自然也是少女們傾慕的對象。
隻見兩人坐在正廳裏，足足喝了五杯茶卻絲毫沒有要走掉的意思，相顧無言，冷著一張臉互不搭理。
池若菡也並無興致看他們兩兄弟如何冷戰鬧變扭，半晌打了一個哈欠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卻被兩人齊聲嗬斥道：“你要去哪？”
她隻覺得背後兩道冷箭直衝脊梁骨射來，涼嗖嗖的，預感不妙！
“回稟兩位爺，今日小年，我這小院子裏過年需要的東西都稀缺的很，我想出去逛逛置辦些東西，不知可否？”
池若菡慢悠悠的轉身麵上十分恭敬，但舉止卻有些不耐煩的解釋道。
靳塵淡淡掃了一眼她，依舊一臉清冷，手上卻沒歇著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嘴角似有若無的勾起一抹狡猾的微笑，輕瞥一眼對麵神色沉凝，眉目緊蹙眼神淩厲的靳離。
靳塵淡淡的開口道：“阿若院子裏缺東西，是我這個未婚夫的失職，你且和本王說說，需要什麽本王就算是上天入海也給你弄來。”
靳塵一臉真誠，淡淡的笑著，身上隱隱散發著墨香，一身儒雅秀氣謙謙君子的模樣，此話說出來讓人覺得可靠信服。
“你要什麽，隻管和馮叔去說，我離王府何時虧待過你！”
靳離麵上冷峻，不怒而威，言語間似有提醒威懾之意，卻也隱隱能感覺到幾分生澀的寵溺語氣在裏頭。
池若菡微微動容的看著她，8年的時光，盡管是她前身經曆的事情，但此時她卻能感受到那8年他們之間的感情，隱晦而生澀，卻依舊動人心魄。
但是那又如何呢？
離王妃和她的生生父母是殺了她最親最愛的人仇人，而他卻又和池清璿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沒有辦法保證含秋的死、母後的死和他沒有半分幹係。
她做不到，做不到將一切深仇宿怨放在一邊置若罔聞，做不到違心的盲目去愛。
她親眼看著他娶了又娶，她也傷了又傷，吃一塹總要長一智，她沒有勇氣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也不能保證即使現在委曲求全，以後不會後悔，所以這份愛，愛不得卻也恨不起來。
所以她隻能放手，一別兩寬再無瓜葛。
隻是現在她的處境艱難，卻依然需要這個人的庇護以求安生，卻讓她多少有些心酸。
池若菡麵露悲戚，淡淡輕笑著說道：“既然兩位爺這麽好的興致，不如帶我出去走走？說起來我還不曾見過青陵帝都的夜市。”
此話一出，兩人均麵露欣喜，眸中卻分明又一絲憐憫之色遊走，怔怔愣了半晌，各自應了聲：“好。”
“既如此，若菡下去準備一下！”
池若菡朝著兩人千恩萬謝盈盈含笑，服了個身退了下去。
留下兩人繼續在那空曠清冷的大廳裏相顧無言，悶頭喝茶。
兄弟手足做到他們這個份上，也是讓人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