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閑話江邊
堤岸下方,一對青年男女和一凶神惡煞的大漢席地而坐,手裡拿著乾糧默默吃飯。
在坦誠自己動了歪念之後,韓銘在面對秦憶茹的時候,顯得有點不自在。
禽獸啊!
他心裡總有一絲負罪感,這還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怎麼就能下得去手呢?
秦憶茹的表情,也沒有之前那麼淡定,很是微妙。
總督看著兩人的模樣,心裡哈哈大笑,「都是大姑娘上轎啊,真有意思。」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小茹,喝點水,這個太幹了。」
「謝謝。行哥,我知道你不喜歡蒸餅,吃這個吧,裡面有餡的。」
「咦,包子,這哪買的?我們一人一半,看起來有點油,你不能多吃。」
「哦,偶爾會有人賣,下次看到了我再買。」
「嗯,不過這個我會做,回去試試?」
「呀,行哥會做飯?」
「嘿,你不是吃過嗎?就在我家那次,那些都是我做的啊。」
「啊?你都沒說!」
「咳,當時不是情況特殊嘛,我也就……」
「夠了啊,你們兩個。」總督看著手上的饅頭,怎麼都吃不下去,惡狠狠地盯著越說越起勁的人。
不像話,還沒成親就去男方家裡,矜持呢?
秦憶茹嚇了一跳,悄咪咪地看了舅舅一眼,乖乖低頭啃包子。
韓銘淡定地拿過一旁的包袱,往他懷裡一塞,「大人,這個好吃點。」
「要你多事?」總督瞪了他一眼,隨即很是感慨,「唉,女大不中留啊。以前每次進宮,總有一個小不點圍著我轉,端茶遞水、拿出各種蜜餞點心到我面前。現在吃個破餅,也是外人拿的。」
聽到這話,秦憶茹想到了小時候的時光,無聲地笑了笑。接著她嗔了自己舅舅一句,「您自己教我爬的樹,結果你還打我。」
「那不是喝醉了才教的嘛,再說,我也沒讓你當皇上的面爬啊,我不也被你爹揍了?」
說起這個,總督對著韓銘叫苦,「你來評評理。她那時候還只有六歲,拉著皇上的手說要表演。皇上當時很高興,大手一揮就同意了。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躥樹上去了,宮女攔都攔不住。」
「這丫頭越爬越開心,結果到頂下不來。皇上當時都傻眼了,急得那是圍著樹打轉。就因為這個,現在皇上看見我還是先來個冷眼。我冤不冤啊,那之後我連親外甥女都見不到。」
韓銘直接笑了出來,腦海里勾畫出了那幅場景。他是怎麼都想不到,秦憶茹的小時候是這個樣子。
那為何現在,卻一點影子都看不到了?看著臉色羞紅、埋頭吃東西的女孩,覺得有點揪心。
他拍了拍總督的肩膀,「大人,這肯定要怪你啊,教一個女孩子爬樹,您怎麼想的?」
總督也是懊惱不已,「那不是喝大了啊,想著耍耍威風,又沒有兵器,不就只能爬樹了。」
有了這一番交流,三人之間的氛圍好了不少,不再那麼拘束。韓銘適時把話題轉移到歡樂的地方,擔當情感維繫專員。
簡單的午飯很快就吃完了,看著這排水的工作一時半會結束不了,幾人坐著聊天。
「小茹,今年是你父皇的整壽,可不能大意了。前段時間,聽說你一直為這個奔波,怎麼樣了?要是錢不夠,舅舅給你就是了。」總督問了一句。
秦憶茹露了一個笑臉,看了韓銘一眼,「不用了舅舅,到時候您會看到驚喜的。您還是好好準備自己那份吧,免得你們每次都吵架。」
總督擺擺手,「無論我送什麼,你父皇都要說幾句。那個摳門的,去年送的只比前年少了一百兩,他楞是專程給我來了一個摺子,問我是不是對他不滿?我都要忙的吐血了,還得給他解釋。」
「不管了,今年我就隨便買個東西打發他,這人一慣著就會出毛病。我還不如省下來給你,你現在要多養一個,可是要花不少錢的。」
「舅舅,怎麼能這麼說呢?就這次的事,您不該嘉獎一下?」秦憶茹滿臉的不贊同。
總督斜了韓銘一眼,發現自家的白菜,已經長腿跑別人地里去了,真是心累。
他嚴肅地說了一句,「這事我已經寫好奏摺了,只要能成,留給你父皇去賞賜吧。」
說完就起身走了,留下兩個呆住的人。
韓銘對於自己在皇帝面前挂號,沒什麼感覺。就憑几個月吃住在人女兒家裡,說不定對方早就知道了,這個只不過是過明路而已。
想到總督敲打的話語,他無語望天。從事實上來說,還真沒有錯,『軟飯男』這個帽子,怎麼都摘不掉的。
沒有絕對的實力保駕護航,有再多的點子,再好的創意,那都是別人的。
更不用說,他還在官方的黑名單之上。
其實,這種事嘛,自己想通了就好,反正他又不是什麼要臉的人。
秦憶茹想到自己父皇,應該知道她的事了,現在指不定怎麼生氣呢,心裡有些忐忑。
可抬頭看見韓銘沉默不語,有些擔心舅舅的話會傷害他,連忙開口安慰,「行哥,舅舅的話不必放在心上,我從來都沒那個意思的。」
韓銘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必須要有那個意思了。你舅舅說的沒錯,這就是真相,沒什麼不好說的。」
秦憶茹都蒙了,吶吶地問了一句,「行哥,你別嚇我,你?」
韓銘毫不在意,換了個輕鬆的語氣,「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一肚子壞水,什麼也不會。今後,只能靠你養活了,還望娘子多多包涵,原諒則個。」
這話都能說出來,秦憶茹的臉立刻紅了,慌忙擺手,「我也就會做點買賣,很多事還是行哥你教的。不過,我肯定不會讓你沒錢花的,夫……」
「水位下去啦!」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不遠處的歡呼聲打斷,眾人開始齊聲高喊萬歲。
見此情景,韓銘立刻站了起來朝那邊跑,還不忘回頭囑咐一句,「小茹,上面太亂了,你回馬車裡去。」
「哦,不用擔心我的。」回應完,秦憶茹自己偷偷在心裡加了兩個字。
來到堤岸之上,韓銘看了看沒怎麼變化的江面,耳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
「真的下去了,我測了好幾遍,低了三寸呢大人。」
「好好好,讓那些看護的人盡心些,回頭給他們加個肉菜。等這事完了,每人去州城領一百個錢。」
「謝謝大人。」
「原來真有用,這個方法這麼好使?」
「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麼人?要是不生病,那就是明年的狀元!真是可惜了啊。」
韓銘站在人群之外,看著一張張喜笑顏開的臉,心裡有股熱流在緩緩流淌著。
轉過身,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轅上,翹首以盼的姑娘,突然就覺得這日子變得有趣了起來。
「還沒看夠吶,你不剛上來嗎?」總督拍著他的肩膀,無語得很。就這麼點時間,還遙遙相望,你們乾脆縫在一起算了。
「破虜,這就是你不對了,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我等年少之時,不也如此嗎?」知州笑盈盈地接了一句。
見他搭話,總督更生氣了,「你怎麼當人家叔叔的,我又是怎麼和你說的?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被這小子鑽空子,你也好意思?」
知州這時也有些無奈,「之前,我還以為張明是瞎說的呢!誰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如此大膽,後面也來不及啊。人家兩情相悅,我總不能行棒打鴛鴦之舉吧?」
聽到這兩人語氣不妙,韓銘立刻找了個借口離開,「大人,我想先回家看看,這裡應該沒我的事了。」
「行吧,照顧好小茹,你要是敢欺負她,哼哼……」總督沒在這上面抓著不放,都已經這樣了,只是警告了一聲。
韓銘看了一眼這個不太正經的人,阿彌陀佛一聲。自己本來沒這想法的,你這一說那真是,罪過。
「大人,一應操作之法白舟全部知曉,有事可以找他。水位下降快三尺的時候,就停下來,等水漲上去之後再來這樣做。」
「為何?」兩人都問了出來,一步到位不是更好?
韓銘耐心解釋,「此法只能解燃眉之急,真正的水,還是要匯入大江,讓其自行消耗。否則,泄洪地裝不下的。」
知州率先明白了,覺得甚有道理,「嗯,此話有理,就按你說的辦。這麼大的日頭,總會晒乾一些的。反正也就再來幾次而已,不妨事。」
總督也轉過了彎,就沒反對,說了一句別的,「皇帝的誕辰在十二月,如果你想當駙馬,這一趟你必定要去的。一旦去了,可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嗯,多謝舅舅提點,韓銘知道輕重。如此,我先告退了。」
韓銘也不管對方的反應,說完之後拔腿就跑,衝下了堤岸。
「兔崽子,你瞎叫什麼呢,誰是你舅舅,有你這麼亂認親的嗎?」總督回過神,對著某人的背影破口大罵。
知州表面上還是那處變不驚的樣子,實則內心樂開了花,「許久都不曾見到,如此不要臉的人物了,這回破虜可是有對手咯。」
總督罵歸罵,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的外甥女,但願小白菜沒有走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