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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這般女子

  「吉州判官張明,拜見長安公主殿下。」

  隨著秦憶茹的身份被道破,店中、店外一干人等,紛紛下拜,「拜見公主殿下。」

  此時,場中還站著的只剩下韓銘一人,這有些尷尬了。

  「諸位免禮。」秦憶茹說完這句,走到他身邊,神情關切,「夫君,可是被這些人嚇到了?大夫說過,你的病隨時可能反覆,若有不適,定要如實告知小女。」

  大紅色的華服,厚重的頭冠,姿色天然,說一句國色天香並不過分。在加上,眼神中絲毫不掩飾的關心,一般人很難招架得住。

  韓銘自然也是一般人,心緒狠狠起伏了一陣。可是,他見過類似的眼神,非常清楚這背後的含義。

  那是他還沒畢業的時候,在一家縣城醫院實習。帶他的師兄是婦產科的,他跟在身邊去查房時見到的。

  那是一家剛生下孫子的人家,孩子是剖腹產下的。家人見到師兄后,立刻圍了上來,一個勁的問著自己的妻子、兒媳婦兒的身體情況,表現得很是關心。

  可等師兄例行查看,表明情況一切正常后,他們的臉色就很不自然了。接著,他們話里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能不能儘快讓產婦的母乳下來,用藥也可以。

  他們的聲音不小,根本沒有避過當事人,也不存在這方面的考慮。

  韓銘至今還記得,產婦那虛弱的笑容,以及眼角的淚花。現在秦憶茹的眼神,和那些人詭異地重合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應該生氣。畢竟,真有那麼一瞬間,他都自戀到,以為對方是看上自己了。

  「我沒事,多謝公主關心。」韓銘客套了一句,掛上了專業的服務笑容。

  秦憶茹心中一緊,隨後嗔了他一眼,「夫君,又這般客氣,可是小女有哪裡做得不對?」

  韓銘覺得有些心累,但對方是特意過來解圍的,不管她是為了自己的店還是什麼,下人家面子終歸不好。

  稱呼這個問題很有講究,公主不能叫,小茹這種涉及閨名的私密叫法,更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出來。

  有了這些限制,經驗不多的韓銘索性飆起了演技。他立刻換上真誠的笑容,說道:「娘子說得對,是為夫的錯。」

  作為一個文盲,就是這點不好,稱呼自己的老婆只能在,『娘子』,『老婆』,『婆娘』,『孩子他娘』這些裡面挑。

  這個稱呼一出,秦憶茹明顯有點不適應,就算你要配合,也不用這麼接地氣吧?『夫人』一詞,不行嗎?

  又吃了一記白眼,韓銘面色坦然,反正他是不會尷尬的。

  判官大人見他們旁若無人地調情,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公主殿下,就算韓銘是你選定的夫君,可店中之人並不知曉,這個身份做不得數的。」

  秦憶茹微微頷首,轉過身對跪在地上的說道:「說說吧,我夫君是怎麼收買你們的,又是怎麼吩咐你們去殺人的。春風,你先說。」

  作為一名專業演員,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是要有的。韓銘第一次,可以安心吃別人的瓜,感覺很不賴。

  他從不遠的地方搬過來一把椅子,「娘子,坐下審,可別累著了。」

  見他這麼貼心,秦憶茹也沒有多想,很自然地就坐下了。可這明顯帶有歧義的話語,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韓銘站在一邊,感覺這些人的臉都變了形,眼神還止不住地朝公主腹部去看,心中頓時想扇死自己。

  「怎麼,才發生的事就不記得了嗎?」秦憶茹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問了一句,舉手投足之間,極具觀賞性。

  「那麼,綠柳呢,你又是在何時、何地、何種狀況下,看見我夫君給人財物的,有人可以為你佐證嗎?」

  「嗯?」

  秦憶茹這種氣場,韓銘從來沒見過。僅有的幾次見面,都顯得她很像一個商人。禮數周到,也不以勢壓人,相處起來很平和。

  原來,她是這般女子嗎?

  時間一點點過去,跪在地上的人身形顫動,快要堅持不住了。

  「除了綠柳、春風,其他人都起來吧。你們若是知道什麼,儘管說出來,這吉州城是本宮的封地,大可保你們安全。另外,有功之人,可以接替綠柳的位置。」秦憶茹恩威並施,壓得這些人喘不過氣來。

  韓銘也是有點佩服,這種氣質,怕是經過近皇室百年的沉澱,一代代累積下來的。他想了想,決定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安心吃瓜。

  眼見還是沒人說話,秦憶茹耐不住了,剛要發作,旁邊有一隻手伸了過來,「娘子喝口茶,潤潤嗓子。」

  見到韓銘這麼狗腿的動作,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人還真把自己當局外人了,你現在是殺人嫌犯好嗎?

  見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韓銘笑著說道:「娘子,她們是過來做工的,還是你買下的?」

  「當然都是簽了身契的,為何這麼問?」秦憶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實話實說。

  「哦,那就好辦了。顯然,不管是跪著的還是站著的,都知道一些事,只不過是受到某些威脅,或者利誘,不敢說出來罷了。也可能是看你好欺,不會用殘忍的辦法對待她們,所以她們有恃無恐。」

  韓銘點出了其中的關鍵,接著說道:「娘子心地仁善,肯定做不出毒辣的事。這樣,你把她們的身契給我,我去州衙狀告她們以奴背主,強行解除雙方契約,之後她們就不再是你的人了。」

  秦憶茹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麼用,沒了賣身契,不更沒辦法嗎?

  見對方投來疑惑的目光,韓銘看了一眼這些年紀不大的女孩,「娘子可知,強行解除契約的後果嗎?她們這些人的家人,不能做工,不可以做買賣,賣身也只能簽死契。而且,她們家的姻親,全部不能科舉!」

  好毒!

  事不關己的那些人,此刻都感覺,那個笑眯眯的韓解元好可怕。有這種結果,還不如打死她們,至少家裡不會有什麼影響。

  在這不大的吉州城,隨便兩個人都有可能沾親帶故。一下子,十幾家的姻親不能參加科舉,那人家還不得罵娘啊?

  在大盛朝,賣身契分生死兩種,生契可以在以後贖回,和某些特殊行業一樣。死契,相當於出賣一切自身權益,屬於無期限賣身。想要自由,就只能等主人開恩。

  這條律法是針對生契的,為的就是保證買主的權益。因為生契的主人,對僕人不具備生殺大權。理論上,僕人只要有錢,隨時都可以自贖。哪怕主人不答應,僕人也可以去官府告狀。

  現在韓銘拿出這麼大一個殺招,就這幾個沒怎麼見過人性險惡的女孩,怎麼可能招架得住。

  在他說完沒多久,一個年紀剛過十歲的女孩子就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小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今天晌午,掌柜讓我上完菜就別露面,還給了我二兩銀子,讓我住嘴。我把銀子給您,求您千萬不要去解契。」

  有她帶頭,其他人也就兜不住了,矛頭全部指向了這間店的掌柜。然而,地上的兩人依舊閉口不言。

  韓銘問清楚兩人的生平經歷后,低頭思索。

  秦憶茹說完她買下兩人的原由,內心也是久久都不能平靜。她嘆了口氣,說道:「你二人都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正好碰見了我,才有了我們主僕一場的情誼。」

  「尤其是綠柳,若不是那天我恰巧經過你家,你怕是已經被……活不成了。你們做過什麼,已經很明顯了。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可曾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以至於你們如此對我?」

  聽到這些話,還跪著的兩人終究是抬起了頭。春風淚流滿面,幾次想要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愧疚地低下頭。

  綠柳的表情就豐富多了,先是厭惡、噁心,然後臉上帶著一絲紅暈、嬌羞,最後則是狠戾。

  她此時目露凶光,梗起脖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公主殿下?小姐,你還瞞得還真好。你對我們隱瞞,不過是看不起我們罷了。你是救了我,可我也為了賺了不少錢,也夠還了吧?」

  「我是沒想到,這個廢物居然會是你選的夫君。那可真是,絕配啊。你以為你是什麼公主,金枝玉葉,不過是個害人精罷了。你活一天,就有多少人會因你而死,我做錯了嗎?你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上的……」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韓銘甩了甩手腕,拿過秦憶茹手上的茶杯,洗了洗。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人。背叛就是背叛,非要給自己找什麼大義凜然的理由,你配嗎?你邊上的小妹妹,至少還知道羞恥二字。你沒臉沒皮也就算了,連腦子都沒有,還好意思說別人不該活在世上。」

  韓銘一臉不屑,「你不就是碰到一個身份高貴的公子哥,自以為對方是真心愛你,想要娶你為妻。然後,對方不經意對你說,公主不祥害死了很多人,連他們家也受到影響。所以,他才會來到這個地方,恰好又碰上了你。」

  「你覺得這是天意,上天在你經受苦難之後,特意恩賜給你一個良人。為了你的終身幸福,為了你的情郎能順利歸京,好早日娶你過門。因此,你時時把這個記在心中,今日之事做成了更是可以一箭雙鵰。」

  「既影響了店裡的生意,也可以幫你的情郎出一口惡氣。那麼,我們來猜一猜,你的情郎是誰呢?家族與京都相關,對我有極大惡意。我是不是應該去翻一翻,今年的鄉試榜單,看看第二名究竟是誰?」

  「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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