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韓家族老
第二天,韓銘剛吃過早飯,叔公就拉著他往外走,「你太伯公想見見你,順便問你點事。」
沒走多遠,在距離祠堂很近的一戶人家,韓銘見到了太伯公。韓氏族人中,最為高壽的一位。
在太伯公兩側,還坐著幾位老人,那天主持祭禮的司儀,赫然在列。看到這種情況,他若有所思。
見過禮后,太伯公招呼兩人坐下,沒有急著開口,而是認真打量兩人。
韓銘被他盯著的時候,感受到了壓力,很像他在現代參加學術討論會時,遇見領導的那種目光。
如果不看面容,普通人怎麼都想不到,一個人的眼神會如此銳利。而這個人,竟然接近九旬高齡。
在座的其他人也沒閑著,不時對著韓銘指指點點,一副買貨物挑挑揀揀的樣子。
韓銘不敢有絲毫怠慢,挺直後背,任由他們觀看。他心中猜測,這幾位老人,很可能就是韓氏一族的底蘊。
叔公更是有種本能的顫慄感,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地坐了半個凳子。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太伯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轉而就變得老態龍鍾,「老咯,眼睛早花了,看不清啦。」
他喝了口水,沖韓銘問道:「你就是這一輩的小五吧,老大把你的事都和我說了。你也別嫌老頭子煩,我就想問一句,你又養豬、又辦學堂的,是為了什麼。」
韓銘表情嚴肅,「自然是為了改善族人的生活,不忍心見眾多兄弟姊妹生活困苦。」
「只是為這?」
見瞞不過去,韓銘把對叔公說的那套,重新措辭解釋了一番。
太伯公搖頭,「你可知,雖說這些有成功的可能,但不是短時間就能見效的。而你如此大費周章,怕不單單是為了族人吧?」
韓銘笑了笑,「我就為了爭一口氣!我韓銘被讀書人看不起又如何,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身邊到處都是我留下的痕迹。弄不死他們,我也要噁心死他們。」
自信、狠絕、度量不大、劍走偏鋒,這是太伯公對韓銘的第一印象。比起小時候的知書達理,這個樣子彷彿更合他的胃口。
「哈哈哈,說得好!我韓氏兒郎,除去大盛皇室,何曾由得這些酸腐文人評頭論足,他們也配?」
霸氣、張揚、威風凜凜、氣吞山河,這是韓銘對太伯公的直觀感受,「這位老人家,好重的煞氣!」
見他霸氣外露,旁邊一位老人趕忙接話,問道:「小五,你這辦學堂有何目的,還有相關的事,都和我們這些老頭子解釋解釋吧。」
韓銘正色道:「各位太伯公、太叔公,我辦學堂非為科舉,而是為了教授算學之道。學成之後,不說其他,當個賬房先生綽綽有餘。善算者,就是戶部郎中所做之事,也並非做不得。」
「哦,竟能如此?」
想了想,韓銘無奈說道:「不敢欺瞞諸位長輩,孫兒對外詐稱驚懼入腦,以致不能詩詞文章。雖不似那般重,但確有影響,故急流勇退,不再涉及此道。」
「然,天不絕我,傷重垂危、似夢非醒之際,偶得一門算學之道。細究之下,頓覺廣袤非常,當代算學不可項其背。恐窮盡一生,難得精要。」
聽到這裡,太伯公眼中寒光一閃,隨後平息了自己的怒氣。對自己的這個曾孫輩,真是越看越滿意,還是個有大福氣的。
他和藹地問道:「小五啊,就算你得了這好處,可要怎麼讓人相信呢?你要知道,自成一派,那是極難的!」
韓銘不慌不忙,將自己的優勢和劣勢一一列出,又把關於田地的計劃,以及兩年後廣收學生的打算說了出來。
在座之人包括叔公,眼神愈發明亮。一旦這件事做成,那他們韓家在當地百姓心中的地位,絕對無法想象。
要是小五還能把豬養好,到時候一併傳授此法,未來可期!
太伯公也樂呵呵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起來很和善,「此子,好大的魄力,也好大的心!」
談到這裡,這事基本就算是通過了。坐了一會,太伯公叫韓銘先行離開,並且讓他儘管折騰,族裡會給予支持。
他單獨面對叔公,臉色立馬就變了,「老大,我怎麼和你說的,不要和讀書人走得太近。此次,我韓家麟兒險些被害,好在小五命大,得了天眷,因禍得福。否則,我就是死,都閉不了眼。」
叔公誠惶誠恐,「伯父,是我被功名利祿迷了眼睛,害了五哥。」
太伯公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下來,「是我們這些人思慮不周,不該只讓你們種地,鬧得現在區區一府之地的酸儒,也能被你們看作是百年難得的機遇。」
這番話讓叔公震驚不已,可一輩子就去過兩次府城,還都和韓銘有關。叔公實在想象不出,伯父為什麼會這麼說。
沒有在意侄子內心的波濤,太伯公轉頭聊起了家常,「老大啊,我記得小五明年就行冠禮了,是時候成家啦。」
叔公連忙點頭,「是的伯父,我已經找媒人打聽相看了,很快就會有消息。」
聽到他的打算,太伯公反而笑了起來,對著那天主持祭禮的老人說道:「老幺,小五好像是有媳婦的吧?你給他們去個信,就說明年我們準時下聘。」
老人驚得站了起來,「大兄,這本就是戲言,又沒有婚書,做不得數的。」
「哈,婚書?那是什麼玩意,只要信物還在,我們是破落戶又怎滴,照樣就可以娶。那邊自己不守規矩,敢對小五齣手,那我又何必理會誓言?就像小五說的,噁心噁心某些人也不錯。」太伯公一臉玩味。
「好,我今天就寫信!大兄,你已經決定了嗎?」
太伯公看了看不算好的天色,「我們還能活多久呢?家族的未來,終究要靠他們這些年輕人。十五輩的這些個小子,雖說大多沒念過書,品性卻還不錯,將來會有出息的。」
他們這番機鋒,弄得叔公心驚肉跳的。要不是幾位叔父、伯父,也是露胳膊、露腿的老農裝扮,他都以為這是大人物在開會了。
看到太伯公一直在看天,沒有說話的意思,主持祭禮的老人解釋了幾句:「小福啊,咱家祖上也曾經富裕過一段時間。可好景不長,得罪了一些人,於是家道中落,避禍於此。」
「幾十年下來,原來的關係該斷的也都差不多了,唯一能聯繫上的,就是小五的准岳家。我們兩家以前有過約定,雙方互換了信物,只要家族還有一人存在,若一方提出履行婚約,另一方就不得拒絕。」
「因此,你不必為小五操心了,那小子可是有主的。唉,你也不用多想,咱家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徹底敗落了。這最後一點關係,也用在小五身上啦,你不會怪我們吧?」
叔公立刻搖頭,「叔父,五哥本就是族裡最出息的孩子,這也是應該的。我只是沒想到,咱家以前還能有那種光景。」
幾人說了一會,叔公告辭離開。
臨出門的時候,太伯公終於把頭低了下來,對著他說道:「老大,你當族長,事事以族人為先,做得很不錯。可現在你要記住,小五是家族的未來,心中要多多思量。」
「我們幫不了什麼,也沒有任何助力給他,是龍是蟲,都要靠他自己。但是,我們不能拖後腿,清楚嗎?能得天眷之人,註定是要攪弄風雲的。而如此做,又豈能輕易無傷?」
叔公咀嚼著話中隱含的深意,鄭重說道:「伯父放心,族人絕不會連累五哥,真到了那天,我知道該怎麼做。」
太伯公沒再說什麼,而是背著手,緩緩走進了屋子。
這一刻,叔公才切實感受到,往昔虎虎生威的叔父、伯父,是真的老了。
那邊,韓銘從屋裡出來,先去豬場看了看。暫時不能改善伙食,也只能在衛生上面下功夫,順便辛苦幾位弟弟,多割些鮮草了。
豬仔正健康地成長著,就是速度可能慢些,這也無可奈何,沒錢說什麼都沒用。
為了加快進度,韓銘在腦海中詳細計劃一番后,決定從周邊的村落開始洽談,逐漸向遠處擴散。
正好西邊的靠山村有山,山上有許多可以賺錢的東西,談成之後,對雙方都有好處。
東面是富裕的三灣村,位於三條水系的交匯處,土壤肥沃,基本都是良田。這個村子的日子比起兩邊來說,要好過很多。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世代居住於此,算是佔據了先機。
日子過得越好,對韓銘越不利,就有可能不會冒險,省這些田租。
南邊的大河村,情況和臨水村差不多。也是個地少人多的情況,日子緊巴巴的,應該不是問題。
至於北面,那是臨縣的地盤,以那六十畝爛泥地為界,一邊差不多一半。
這就是臨水村在廬陵縣的位置,也是韓銘早已經打聽清楚的。
三個村落,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靠山村,之後以促成他們與三灣村合作的方式,一舉拿下三灣村。
只要拿下這三個地方,那些離水系越遠的村落,解決起來就越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