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繁華落盡，終將一個人獨自前行
序：
有一次回老家，從抽屜里翻出很多以前的照片。有些已經泛黃，有些如當時一樣保留著色彩分明的顏色。
把這些照片從老家帶了回來，一個閑暇的日子，我和妻子在陽台上曬著太陽開始整理它們。
一張張照片勾起一次次回憶，曾經的過往在腦海里翻江倒海。
照片大都是正青春的時候拍的。
那時候，無憂無慮，彷彿時光里到處充滿了歡樂的味道。
妻子說：「照片里的每一個人你都記得嗎？」
沉默……還是沉默。
那時候，感覺朋友好多啊，每一個都有難忘的共處時光。生怕忘記了彼此，跑到照相館把年輕定格在照片里，希望能天長地久。
那時候，感覺自己好有人緣啊，彷彿滿世界都有自己的朋友，走到哪裡，都感覺像蜜蜂一樣會吸引來很多夥伴。
但是，歲月是把無情的刀，砍過之後，一片蕭瑟。
忘不了的是過往，記不住的是名字。
很多事，像扳機一樣，只要扣動開關，就能迅速彈出來；
很多名字，任憑怎麼努力去想，也記不起他/她叫什麼。
這是一段青春的回憶，也是一段成長的過程。
而我們，終將在經歷過如花的青蔥時光后，從充滿夢想的王子和公主落入凡間，做一個平凡的人，一日三餐，雞零狗碎，生生不息。
是成長，也是遺忘。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或者我們都曾和彼此共同擁有過那段時光。
是陪伴，也是分離。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終將長大，獨自面對人生，經風沐雨。
而大多數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總會漸行漸遠，慢慢地淡出你我的視線，走出你我的世界。
前方的路越走越孤單，謝謝曾經在某個成長過程中陪伴的你們。
01.
人生自古多離別。
岑參送別戰友時說：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是奔赴戰場的豪邁。
王昌齡送別辛漸時說：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是離別時的暗淡。
李白送孟浩然時說：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是從此孤單一人的傷感。
……
而今天，離愁別緒依然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離緒千種，期待著一次重逢。
那時候，我要去當兵，朋友都感覺是一件榮耀的事情，紛紛來送我。
家裡準備了四桌給我同學朋友，結果烏壓壓來了一大片，院子里根本坐不下，只好把同村的客人調整到了鄰居的院子里。
頓時覺得臉上很有光彩，這一生能擁有這麼多朋友，有一種到達人生巔峰的感覺。
臨走前，關係很要好的朋友又來單獨送我。
那時候，朋友間的關係很單純，送一個筆記本，一個相冊，一把玩具小提琴……就覺得得到了人間至寶。
離開家的時候，我挑了幾樣朋友送的禮物，裝在手提包裡帶到了部隊。其他的東西讓我媽放在了她的嫁妝箱子里，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弄丟了。
拿到部隊的禮物，一直完好無損地保存著。復原的時候東西很多，戰友勸我扔了，我還是沒扔，想辦法帶了回來。
放在家裡的禮物，我媽也信守諾言，從來沒動過，一直到我復原回家才完整地交給了我。
後來，生活的雞零狗碎漸漸填滿了人生的每一個角落，這些禮物很多都不知所蹤，很多視若珍寶的玩具也被孩子們拆的七零八落。
而那些曾經來送我的很多朋友也被淡忘在歲月里，甚至有很多，已經記不起當初的模樣，忘記了姓甚名誰。
前幾年，偶爾在晚風吹動的夜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河邊，抽一支煙，喝幾瓶啤酒，也會傷感，也會責怪自己，怎麼就記不起那些朋友的名字呢？是不是我是個喜歡遺忘的人？
後來看書，慢慢才從這種情緒里解脫出來。
相關統計說，人這一生會遇到8263563人，會打招呼會遇到39778人，會和3619人熟悉，會和275人親近，但最終，這些遇見的人都會消失在茫茫人海。
原來，不是人們習慣了遺忘，而是世界太大，我們的心太小，裝不下太多的人。
很多人，在你的心裡能夠停留很久，就已經是幾世的修行。
02.
有些時候，我們想努力的找回曾經，找回當初的那份情誼，但是當你想盡辦法找到時，卻感覺早已物是人非，變了當初的模樣。
驀然回首，才發現，過去就是丟失的歲月，只能用來回憶。
前幾年，去老家派出所給妻子落戶口，在門口碰到了初中同學，寒暄好久，聊到了很多同學。
他說，當初我的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這些年一直在找我的聯繫方式，但我當兵8年，回來后又一直在外闖蕩，很少回家，很多人都斷了聯繫。
這位朋友在我心裡深深植根，我也常常想起那些共處的美好時光，便要了微信，加了對方。
當晚，我倆都很高興，為彼此再能聯繫到興奮不已，一直微信聊天聊到了深夜。
後來，他還把我拉到了同學群里。
可是，漲潮過後便是退潮，繁華過後便是落寞。
交往亦是如此，激情退卻，只剩下平淡的生活。
慢慢地，我們又從從無話不談變成了朋友圈裡的點贊之交，彷彿也沒有太多要聊的事情。除了偶爾的節日問候，彼此變得越來越陌生。
有一次，我問他：「真的是回不到當初了，還是我們變了？」
他說：「我們都沒變，現在的生活太忙，哪有時間再回到當初。留一份回憶就夠了。」
說的多好啊，留一份回憶就夠了。
過去太長，再也無法到達；現在太忙，柴米油鹽就讓人操碎了心；未來太遠，不知道哪裡是終點。
所以，我們只能把過去放下，把現在珍惜，把未來憧憬。
03.
以前以為，擁有了朋友，就擁有了天下，所有的都可以放棄。
於是，在青春年少的時候，可以為了朋友的一聲口哨，毫不留情的逃離父母；可以為了朋友被高年級同學欺負，糾結一幫小夥伴在放學的路上打群架……
長大后，步入社會，我們又把「多個朋友多條路」奉為真理，後來逐漸發現，努力想走入對方世界后，也不過只是在一起吃幾串烤肉，喝幾瓶啤酒而已。
不是現實無情，陷入了只談利益不談對錯的怪圈。
而是成長的路上面對的會越來越多，就要及時斷舍離。
清除該清除的，放棄該放棄的。
遇見了夏的絢爛，只能去期待秋天的繽紛；錯過了冬天的寒冷，只能去迎接春光的明媚。
永遠無法周全。
因為常在外地，陪伴父母和孩子都很少，便一直想著找個機會要好好陪陪他們。
前幾年，我買了新車，找了個周末驅車兩百多公里到了家裡，拉上了全家去外面玩。
由於經常沒有這樣全家出遊的機會，又因為我買了新車，全家人都很高興。一路上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我爸說：「沒想到這輩子也坐上自己兒子買的車。」
我媽說：「再過幾年，你換輛更好的車。」
妻子說：「以後有時間了，我們就經常拉著你們出來玩。」
女兒說：「你們看，飛機飛的那麼低，原來飛機好大啊。」
全家人七嘴八舌沉浸在歡樂的氣氛里。
這時，來了一個電話，是朋友打來的。
他問我在哪裡。我說在老家，陪著全家在玩。
他問我今晚能回去嗎？他和他的朋友今晚到達西寧，想和我一起聚聚。
我說今晚可能來不及了，計劃要陪父母玩兩天，再說這會都下午了。
他說這會也不晚，你放下父母就過來，兩百多公里的路程，肯定來得及。
我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
說心裡話，這個朋友和我關係不錯。在蘭州的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後來，我到了西寧，也曾經邀請他去周邊的景區去遊玩，留下了很多歡聲笑語，結成了深厚的情誼。
如果說我當時在西寧，肯定會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哪怕高檔飯店去不了，吃幾斤當地的特色牛羊肉還是不在話下的；
如果說回到青春年少的當年，我或許就會放下父母，千里萬里，也要去和朋友相會。
但是，我正好不在，正好我已經不再少不更事，又正好抽出了時間陪家人。這樣的歡樂時光對於他們來說，真的很難得。
光陰易逝，父母已經是滿頭白髮的老人，生命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多少？作為子女，在忙碌的生活里，又能騰出幾次這樣的閑暇時光來陪陪他們。
小時候總覺得時光過得很慢，現在埋怨時間過得太快。
對於父母來說，不是多了一次陪伴的時光，而是少了一次相處的機會；
對於孩子來說，不是給了她一個童年的回憶，而是給了一份成長的歡樂。
所以，這一次，我決然捨棄了去認識更多朋友的機會，而選擇了陪伴父母親人。
朋友只能陪我們一程，而父母會陪我們走完他們的一生。
前半生，他們陪伴我們慢慢長大；後半生，就讓我們陪著他們慢慢變老。
朋友只能帶來一時的歡樂，而子女會陪伴著我們一起成長。因為我們到了風燭殘年，也會期盼他們來陪陪我們，到那時，我們只剩下彼此。
茫茫人海，即使全世界都可以辜負，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對家人的陪伴也不能缺席。
那裡，才是星辰大海，才是人間煙火。
04.
有一次看電視，一台綜藝節目上，談到「朋友」這個話題時，一位藝人說：「年輕的時候朋友還是挺多的，但現在走動的越來越少。」
恩，真的是一語中的，直面現實。
他又說：「朋友需要沉澱，十幾年後，還能留下一個巴掌的數目來，你就是人生贏家。」
簡直是直擊人心，說准了每一個成年人的痛點。
妻子問我：「你還有幾個朋友？」
我說：「我可能是人生輸家，朋友變得越來越少，似乎快沒有了。」
妻子說：「那你豈不是太悲哀了。」
我說：「朋友是相互的，他在你心裡，你也在他心裡，才叫朋友。任何一方不在對方心裡都不能算朋友。」
所以，不是我沒朋友，而是我不敢去確定真正的朋友有幾個。
隨著人的不斷成長，我們會有自己的社交圈，人際交往圈，那些曾經好的要命的朋友，也會隨著圈子的不斷變化而發生改變，這是無法阻擋的趨勢。
所以，別管朋友有幾個，只要心裡還有對方，能在你孤獨無助的時候，說一句：「你好嗎？」或者說一句：「你太客氣了，別那麼生分」就夠了。
前行的路上，你也許並不孤單。
妻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去做胎兒彩超，檢測到一處強光回聲點。醫生說估計沒啥問題，但是還需要後期觀察。天生膽小的妻子嚇壞了，想到其它醫院再去做個檢查。
我百般安慰，但她還是不放心。
我怕去了別的醫院檢查，醫生也會說同樣的話，因為對這種小問題，醫生不可能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而且，胎兒正在母體成長發育，有強光點的現象很多，醫生也只能從後期的觀察中來做進一步的檢查。
但妻子還是擔心。她想到了我以前很要好的一個朋友，在醫院負責影像分析這一塊，想讓我問問。
我雖然有他的聯繫方式，但是我也很猶豫。
那幾年，他還是科員，我們之間無話不談，有什麼事我也毫不客氣的就去找他了，幫了我很多忙。
但這幾年，他混的越來越好，聽說還當上了主任，而我一直遊走在社會底層。
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有時候心裡想去聯繫，但行動上也變得畏畏縮縮，瞻前顧後，慢慢也就基本失去了聯繫。
現在冒失的去問，心裡感覺還是怪怪的。
但最終還是擔心妻子有心裡負擔，撥通了朋友的電話。
鈴聲響了幾聲后，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我說：「你看吧，時間會讓所有的東西改變了當時的模樣。」
但是，話音未落，他就把電話回了過來。
他在電話里解釋，剛剛在開會，看到我給他打電話，很高興，請了假，從會議室出來回電話來了。
我瞬間臉紅耳熱，對自己的主觀臆斷很是羞愧。
簡單寒暄了彼此的近況后，沒等我說，他就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找他。
我便說了具體的事。
他二話沒說，就讓我把相關結果圖片傳給他，他找人幫我看看。
我說：「你不就是分析這個的嗎？」
他說：「不是，只是有關聯性，醫學分工很細的。你別管了，交給我了。」
原來，以前我麻煩了他這樣的事很多次，他都是託人辦事，用他的人情幫助我做事。
心裡感覺一股暖流在升騰。
他很快給我傳來了反饋結果「沒啥事，別擔心，繼續配合醫生按時做檢查，不要有心裡負擔。」
妻子心裡頓時釋懷了。
我在微信里發了一句：「非常感謝。」
他回復我：「你太客氣了。」
我突然記起，以前，我從來不對他說謝謝。
有時候，朋友就是這樣，可能沒有太多的交流，但他把你始終放在心裡；也或者因為路途遙遠不經常走動，但是會對你始終如一；更或者彼此逐漸身份地位懸殊，但他也時常會把你想起。
05.
歲月是刀，砍斷了來時的路；成長是這路上越走越窄的獨木橋，一起走在路上的人很多，但陪你一直走下去的卻鳳毛麟角。
《神鵰俠侶》中程英對陸無雙說：
「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人生一世，不必為過去悲傷，也不必為失去朋友而傷心難過。
相識滿天下，朋友得二三，足以慰風塵。
繁華落盡，我們終將一個人孤獨前行。
或許，父母妻兒才是你我們最該陪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