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開始到現在
度日如年。
她嘴裡念著的是段澤天,三年未見的段澤天。
婁心一直躺在那裡,裙子的位置沒有動過一分。
眼睛慢慢閉上,頭髮幾乎快遮住了她的慘白的臉,嘴乾裂著嘀咕。
陽光再一次升起,光線從一個狹小的角落照到了她的脖子上,連耳朵都照得透明。皮膚潔白脆弱的透明,光都能落進去,但又好像進不去心裡,她依然麻木的躺在那裡。
門裡的飯一口都沒動……
婁心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看著破碎鏡子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臉,快認不出自己了,顴骨突出,臉小得可怕,腳和以前手一樣細,卻在每次江崎打她的時候,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看著破碎的鏡子,真想直接了斷了自己半吊子的命……
可是……還有好多遺憾,如果自己自殺了,這個惡魔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就這樣輕易的死掉。
她的母親一直被江崎暗自監控著,不得她輕舉妄動。
母親估計還盼著自己回家吧。
爸爸從她出生就死了,這個女人一個人借錢把她拉扯大,小時候連吃肉都是借的,她知道母親有多難……後來,遇到了在婁氏家族裡有名望的后爸,為了讓她過更好的生活,委曲求全,忍受著那一家子每天的呼來喝去,冷嘲熱諷。
每年過節,她都會給她包餃子,然後兩個人吃著年夜飯聊著天,她永遠一副微笑,不管遇到了什麼。
如果她看到她心愛的女兒變成了這樣,得多心疼。
她會不會崩潰地抱起她,立刻帶她去醫院,然後永遠帶她離開,去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婁心用手撐著梳妝台,拉抽屜的手害怕得發抖,柜子里一張照片映入眼帘,一個賢惠的女人眼眶發紅滋潤,微笑得望著她。
這張照片不知道積累了她夜裡多少淚水。
婁心死死的拿著照片,這是江崎以前為她帶來的,只有她有一點逃跑,抗拒,自殘的跡象,母親就會出事。
江崎這個瘋子,到底有多恨她!到底有多恨她!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她到死不活的留在這個昏暗的地方,還要讓她的親人也遭受這樣的傷害。
一定要讓她崩潰嗎?婁心每次看到這張心都會梗一下。
這三年來她每天過得痛苦不堪,最先開始會趴在窗戶上看看外面的風景,外面是遙遠的山壑,馬路上有時會有車輛經過,還會有穿著袈裟的僧人,迷路的女孩,情侶和父母在外面散步旅遊……
她羨慕極了,卻喊不出來。
只能在這樣陰暗的角落,拚命地咬著自己的手,看到鏡子中越發越丑的自己。
有時候,江崎還會不停地諷刺她,把鏡子端到她面前,譏諷她,嘲笑她。
她會尖叫!好像眼睛都要哭瞎了一樣。
就算這樣他也無動於衷,有時又會過來跟我道歉,一旦我提到離開,他就會開始陰暗的笑,下一秒毫不意外的朝她打過來。
打到她認錯為止……
這樣的生活,她婁心已經過夠了,想要自殺卻想到自己的母親還在他那呀……
想死又不敢。
今天是她被關在這裡的整整第三年,明天就是她第四年的開始。
又是下一輪折磨,江崎說過,他要她永遠待在這裡,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折不扣地瘋子,把曾經他媽關他的屋子,現在拿來關我!
門開了,她痛恨的眼神看著進來的人,又是那樣的無可奈何,恐懼萬分。
進來的是江崎的手下,余晚。
看著這個被囚禁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眼裡的苦楚與痛苦,好像快壓不住般不是瘋就是死。
余晚穿著整齊的白色衣服,褲子兩邊插著兩把鋒利的短刀。
他眼裡同情的神色很快轉化為了平靜,和平時一副冰冷冷淡的表情如出一轍。
「婁小姐,請隨我來」
婁心頗為驚訝的看著他,臉已經被淚風乾得痛,她遮起了滿腿的傷痕,可不管怎麼遮都遮不住皮膚的醜陋。
裙子已經被夜裡發瘋的自己撕得破爛不堪。
婁心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腿是麻的,看她不太方便便想著上前去扶著她。
「不用,只是很久沒走了」她的聲音都乾澀嘶啞,好似對所有人都有戒備,又或是太倔強,就算到這樣一種境地也不需要任何同情的幫助。
婁心終於走出來那扇門。
眼前的景象已是三年前模糊的泡影,只是更加金碧輝煌,很難相信在這樣一棟別墅里居然有這樣一個簡陋的房間。
余晚帶著嘴唇泛白的她,上了電梯。
這裡到處都是黑色大理石建築,用金箔裹滿了厚厚的柱子與牆壁,水晶燈折射出淡淡的的光面,到處都掛滿了格外具有藝術氣息的油畫。
悵然若失,多少年了……淚流了下來,自己居然卑微到有一天聞到新鮮空氣就不由自主地流淚,可誰又能想到呢?她婁心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有來世,她一定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淡淡就好。
忽然,鋼琴聲響了……
還是那首《從開始到現在》,這首曲子是當初她和江崎第一次見面時,他彈的。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在陽台頂彈鋼琴,只是,從開始到現在,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哪怕聽同一首曲,也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
現在的她恨他,恨到希望他死…
婁心看著黑色的透明地板上,江崎如一個優雅孤獨的鋼琴者。
他穿著整整齊齊的西服,用皙白分明的手如水滴一樣彈奏著鋼琴曲,側面的面龐線條宛如夜晚遠方山壑勾勒般自然高挺,眼睛深不見底如漩渦般的快要讓人陷進去。
黑色的鋼琴大氣昂貴,將他托得更加矜貴神秘。
「好聽嗎?婁小姐」
「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曲子」
他停下了手,聲音動聽但在婁心這裡那樣噁心。
「我現在不喜歡了」她面無表情冷如冰霜。
「如果,從開始你喜歡的人就是我,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好像在說最後的決言一般。
婁心不禁覺得他有病,絕對有病,又來了,又開始跟她說這些。
「江崎,你想多了,我婁心就算死也不會愛你!聽清楚了嗎?」她說得絕情,亦如他做得如此絕情。
這次並沒有婁心想象中的那樣,反而他表現得異常平靜。
江崎看著對面一片清澈波光粼粼的湖面,點燃了一支煙。
「你愛過我嗎?哪怕一點點」江崎看著飄渺的煙絲,聽聲音好似在請求,就像他曾經那樣苦苦懇求自己的母親一樣。
「沒有,就算你沒有對我做這些噁心的事,我也沒有喜歡過你」婁心像極了他的母親般,一口回絕了他。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很深處,很深處,連他自己都快看不清了,只是覺得痛,凄涼涼的風透著他,如一根根刺骨的寒箭穿心,自己也無處可逃。看啊,就算心都被刺穿了,也不願意躲……
從開始到現在,她唯一沒變得就是拒絕他與刺激他。
江崎心中蒙上了黑暗的陰影,他何嘗不是將自己困在了牢籠里,只能拚命喊叫,而表面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婁心,我給自己三年時間,但是面對你我徹底失敗了」
他閉上了眼,吐出來這句話,或許是給自己快窒息的心一條路走。
他不是愛賭的人,可為了她,他一次次拿命賭。
「現在,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
「如果段澤天願意娶你為妻,給你幸福,我江崎從今以後再不靠近你半分」
如果成,他死。
如果不成,他繼續痛苦。
只要不死,他綁也要把她綁一輩子。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紅了眼眶,無力地坐在鋼琴凳上,那樣渴望又那樣害怕。
余晚作為旁觀者此刻終於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執著與無奈和這個女人的絕望與煎熬。
「如果段澤天沒有選擇你,那,我就把你抓回來留在我身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