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餘音裊裊
江楓眠起身笑道：「啊，不用，上次在酒樓一聚，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有什麼好迴避的呢。還要多謝長陵公子和嫣然姑娘，這段時間對曉曉照護有加。」
又走上前對二人作揖行禮。
長陵將手裡的果盤遞給司音，回禮說道：「江公子言重了，我和曉曉是故友，應該做的。」
蘇曉曉看氛圍有些微妙，心裡暗暗叫苦，表面卻笑嘻嘻：「啊，太好了，沒想到今日有這麼多親朋好友重聚於此，我真的很開心。正好剛才得知再過幾日就是婆婆的生日，我們一起給她籌劃一場生日宴，如何？」
松月開心的喊道：「好呀好呀，我可以負責採買，雖然我不會什麼才藝，但是買東西最擅長，你們不用出錢，我包了。」
「霸氣！松月你再傳書把阿寧也找來，她心靈手巧，也善音律，布置庭院和伴唱是最合適的人選。」松月立刻去找紙筆。
「舞蹈已經有了，我們還需要撫琴奏樂的人。」
蘇曉曉是不會樂器的。她看看江楓眠，又看看長陵。江楓眠擺手道：「我的紫玉洞簫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只能奏於最重要的人。」
蘇曉曉扔了個白眼，一旁的長陵說道：「既然如此，我來撫琴吧。」
蘇曉曉欣慰地看著長陵，長陵也回她一個微笑。這一笑，眉眼如畫，殺人奪魄，就像春日驕陽肆意融化著冬雪，把蘇曉曉化出了一身冷汗。
蘇曉曉定了定神，對大家說道：「那……時間緊迫，我們開始吧？」
長陵欲言又止，松月和江楓眠又圍著蘇曉曉說了許多話。
長陵走出房間，司音跟在身後，「公子，這桂花糕……」
「給你吃吧。」
「我還是第一次吃到公子親手做的糕點！」說著他扔了一塊到嘴裡，「嗯，真好吃！比買的好吃多了。」三兩下一盤糕點下肚，抹了抹嘴巴。
今日滿月，也是婆婆的生日，庭院內已經布置的清雅又不失熱鬧。蘇曉曉病情漸好，右手也拆去紗布，不過兩隻手仍然不能拿東西，好在有阿寧陪伴左右。大家聚於後花園，就等婆婆到場開宴。
院內設有幾張石桌，大家三三兩兩聚集。江楓眠和長陵似乎在談論著什麼事，阿寧則站在江楓眠身邊，有意無意地看著對面的美人公子。
蘇曉曉雖然大病初癒，這幾天卻一直沒閑著，確認這次宴會一切無誤后，坐在阿寧身邊說道：：
「阿寧，我想喝點水。」
「我這有。」蘇曉曉萬萬沒想到，聞聲江楓眠和長陵幾乎同時端起茶杯看向她。
她一時不知道該接誰的，氛圍陷入尷尬。松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眼疾手快從二人手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好喝，我也渴了。」隨即轉身給蘇曉曉使了個眼色，又給蘇曉曉添了一杯，喂她喝下。
蘇曉曉感嘆松月真是人小鬼大，才來幾天就看清了局勢。這時百草婆婆盛裝入席，嫣然也穿了一身拖地白衣長裙，挽著飛天髻，一條硃紅色飄帶挽在臂間，款款走來。
「今日真是神仙聚會啊。」松月看這裡有長陵玉樹臨風，又有絕色美人嫣然作伴，不禁感嘆這一趟真是沒白來。
眾人在百草婆婆的提議下，舉杯邀月，光籌交錯，杯盤狼藉。半個時辰后，滿月初上，大家等待的時刻到了。
嫣然看看眾人，笑意盈盈，「阿寧，長陵公子，咱們開始吧。」
阿寧怯生生的說道：「嫣然姐姐，剛才和松月司音吃酒，嗓子啞了，唱不了了……我剛剛才發現，正要和你們說……」
蘇曉曉有些著急，：「這曲子沒了歌聲，會折損一半效果的。」雖然不是蘇曉曉獻舞，但是這服裝造型、布景亂七八糟都是她精心設計的。
嫣然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轉身對曉曉說：
「曉曉，這次雖然是我獻舞，你可籌謀了不少。少了伴唱總歸缺點什麼。要不……你可會樂律，你來唱這首歌？」
「這……原本我不在計劃中啊，我就是幕後……」蘇曉曉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表演，小時候被親戚強迫唱歌就是她的噩夢。
「曉曉你秀外慧中，又這麼能幹，唱首歌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
嫣然語氣溫柔的說完，低頭整理衣袖，眼裡閃過一絲挑釁和得意。
這幅畫面卻被長陵盡收眼底。他明白嫣然是想讓蘇曉曉當眾出醜，來襯托自己，便走到嫣然面前：「曉曉身體還沒恢復，她幫你籌謀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伴唱就不用了吧。」
一旁的江楓眠卻不以為然：「不就是唱首歌嘛，曉曉，你可以的，我支持你。」
「那太好了，還請大家移步院外空地。」眾人隨著嫣然向院外走去。
深藍色的夜空，繁星點點，院外空無一物，大家不明所以。只見長陵結印念咒，一揮衣袖，此時空曠的原野，竟然出現一副依山傍水的美景。方圓十里，皆是盈盈秋水，滿月倒影在湖面，波光凌凌，荷葉田田。遠處瀰漫著薄霧。幾人坐於雕樑畫棟的涼亭，驚嘆於這幻術的美妙。
長陵帶著幾分默然，召喚出一把黑色古琴，坐於一旁。眾人明白他要撫琴，都屏息靜聽。
只見他隨手輕按了幾下琴弦，並未成曲，音符在寂靜中縹緲而去，撩得眾人心中一驚。
「好琴，音色醇厚悠遠，實在少見。」江楓眠在一旁感嘆道。
又見他容色一整，雙手撫上琴弦，一連串急音傾瀉而出，宛如飛瀑自九天而落。
幾乎在第一個音符響起的同時，湖面上空有一白衣女子，似九天玄女展袖，從天而落，周邊鮮紅花瓣飄零，一輪滿月當空，襯托的她更加白衣如雪，朱紅飄帶隨風擺動，如夢似幻。
「好一個天女散花，宛如謫仙！」
眾人臉上皆流露出驚嘆之色。百草婆婆眼中居然有一滴清淚，彷彿想起了什麼。
琴聲越來越急，嫣然的凌空旋轉也越來越快，曲人合一，眾人被這急速的曲子逼的心亂想躲，卻又掙不開。
一連串的滑音之後，曲音驟然婉轉，轉化為柔和清揚的曲調。嫣然的舞姿隨即變為輕柔的水袖折腰，輕柔曼妙，踏月起舞。
就在此時，一陣清揚婉轉的女聲宛如從天上傳來飄來，凝神聽去，那是詩經中歌頌明月的《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幾人皆張望找尋這聲音從何而來。一邊與月影共舞的嫣然，身子微微一怔。她沒想到這次竟然弄巧成拙，這蘇曉曉不僅是女中豪傑，歌聲竟然如此悅耳，比自己聽過的許多樂人還要美妙。
薄霧漸開，一艘船自遠處飄來。船上綠衣女子側身而立，發間的白色絲帶在霧裡若隱若現，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船未靠岸，蘇曉曉凌波而行，羅帶飄揚，江楓眠只覺得她本就是水中的神女。
他嘴角含笑，這是他熟悉的歌聲，那個表面要強、內心如孩童一樣的女子。
撫琴的長陵看清是蘇曉曉，嘴唇微啟，臉上儘是欣喜的笑，精通音律的他沉醉間竟然彈錯一節音符。嫣然聞聲看去，她從未在長陵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一時間嫉妒，落寞、欣賞、佩服……一起湧上心頭，再看蘇曉曉踏水而來，她的從容、淡然，讓自己突然明白，為何長陵會痴情於此女子。
焱王城中錚錚傲骨，草廟村千人還一，歌聲宛如天籟。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倘若蘇曉曉是個男子，自己也要頻頻回首了。
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個理想中的自己，遂將手中紅色飄帶投於蘇曉曉手中，繞著她慢舞許久，兩人相視對唱，竟然有種惺惺相惜的情愫而出。
這邊的司音早就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松月姐姐，你覺得蘇曉曉和嫣然，誰更勝一籌？」
松月撅起小嘴若有所思，「一個是皎皎明月，一個是國色天香，不同的美，怎麼能放在一起比呢？」
「我還以為你會說是曉曉姐姐。」
松月給他一個白眼，「我只是實話實話而已。」
此時百草婆婆臨時起意拂袖而坐，一架鳳首箜篌出現在眼前。只見她素手撫琴，空靈的天籟弦音在琴聲的襯托下響起，仙音渺渺，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