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朋友
從一個人握劍的姿勢可以看出他發力的重心,從他發力的重心可以判斷出出劍的習慣。
每個人握劍的姿勢都大致相同,但又不完全相同。
因為每一個人握劍的姿勢都蘊含著他對劍術獨特的理解。
司徒空空問道:「你和他有仇嗎?」
陸嘯林道:「無冤無仇。」
司徒空空道:「那他為什麼要和你決鬥?」
陸嘯林道:「因為他想挑戰我,他想和最強的人交手。」
司徒空空道:「你覺得你不如他嗎?」
陸嘯林道:「不。」
司徒空空道:「那你為什麼不願和他決鬥。」
陸嘯林道:「因為我不想打擊他。」
司徒空空道:「那有什麼不好。」
陸嘯林道:「有的人受了一次打擊之後就會一蹶不振。」
司徒空空道:「那也要看什麼樣的打擊。」
陸嘯林道:「謝無雙是一個沒有受過打擊的人,因為他的天賦太高了,尋常的劍客他都看不上眼,他所挑戰的人都是江湖裡屈指可數的高手,而且在這之前他從未輸過。」
司徒空空道:「那你就更沒有道理拒絕他了,或許你也未必有把握一定能贏過他。據我所知,身為高手,能同這樣的人較量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陸嘯林道:「能和我交手的人都會感到很幸運,但唯獨他不行。」
「他贏不了我,連一招都接不下。」
「我之所以敢肯定,是因為他握劍的姿勢和我十年前一樣,他對劍術的理解也和我十年前一樣。」
「太過激進了。」
「因為從來沒輸過,所以劍法越來越激進,以至於劍走偏鋒。」
「能勝過謝無雙的劍客,據我所知江湖中一共有四位。」
「他能輸給那些人,但是不能輸給我。」
「因為他和那四人交手,一百招以後才能分勝負。」
「而我贏他只需要一招。」
「因為旁人一百招過後才能看出他劍法中的弱點,而我不用看就已經知道了。」
「倘若我只用一招就贏了他,他的內心一定會崩潰。」
「當他的內心崩潰,他就會一蹶不振,很多年後或許他能成為一代宗師,但是如果跟我交手以後,他恐怕就再也握不住劍了。」
「我愛惜他是個人才,所以不想讓他過早夭折。」
「我說他有機會超越我,是因為他會一直用劍,而我卻不會在用劍了。」
「所以我想看看他以後的樣子,因為那就是我以後的樣子。」
「我已經看不到我以後的樣子了,所以我希望他能夠超越我。」
不錯。
追風刀陸嘯林固然名成江湖,但那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無論怎麼說,刀和劍都存在著本質上的不同。
劍,兩面為鋒。
刀卻只有一面,單是這一點上就少了無窮無盡的變化。
所謂劍法,最重要的便是在這個「法」字上,那就是變化,追求最極致的變化。
而這些變化究竟是怎麼產生的?
自然不是劍本身。
而是取決於用劍者本身的思考高度,是他對劍的理解不斷提升才造就了劍法的萬般變化。
兩個高手劍客之間的較量,說白了就是兩種思維方式之間的直接對抗。
通過這種對抗,將自身對劍法的理解提升到更高的高度。
所以資質愚笨的人練不好劍。
思想低級的人也練不好劍。
因為一旦思想上有瓶頸,劍法上就一定有瓶頸。
擁有想象力的劍客永遠是最可怕的,因為他總能使出旁人聞所未聞的招式。
而普通的劍客只會套用簡譜上的舊招。
孰強孰弱,恐怕不用比試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此時,司徒空空已不再言語,因為他對陸嘯林已經沒有任何質疑。
陸嘯林道:「所以我心裡很感激你,因為你成全了我。」
司徒空空慚愧萬分,「可別這麼說,陸大俠,這件事換成旁人來做恐怕也是一樣。」
陸嘯林道:「因為你是司徒空空,江湖中要說有人能盜走陸嘯林的刀,唯獨是你,旁人才會相信吧。」
司徒空空掩著面道:「當真是丟死人了。」
「那天我還想等你喝醉了才下手,殊不知你卻是一直在給我機會,等我下手。」
「我那天當真緊張的手都在發抖,因為你實在太鎮定了。」
「其實你喝第一壺酒的時候,我就有機會下手,但是我卻猶豫了起來,沒敢下手。」
「如果是正常情況,你喝了第一壺酒就該走了,我根本不會有機會得手。」
「你當時心裡一定在怪我,為什麼還不下手吧?」
司徒空空看了陸嘯林一眼,陸嘯林微微一笑,但卻什麼都沒說。
司徒空空接著道:「所以你當時很猶豫。」
「雖然你很猶豫,但你還是又要了第二壺酒,講道理如果你在和別人決鬥之前喝這麼多酒的話,一定很冒險。」
「可你還是喝了,因為你在給我製造機會。」
「不過你應該也不擔心決鬥的事,因為你很有把握。」
「可是我還是沒敢動手。」
「索性你又要了第三壺酒,這個時候,我才敢動手。」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真是慚愧之至。」
陸嘯林道:「可是你的身手真的很快,我的確沒有看清楚,就算是我早有預料,但還是沒能防範得住。」
「千萬別再說了,陸大俠。」司徒空空提起酒壺道:「你再說,我就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陸嘯林道:「那你以後也別叫我陸大俠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我、我……」
司徒空空很激動,因為能和陸嘯林這種江湖豪傑做朋友,必然是一件很激動的事情。
但同時他內心也更加羞愧了。
所以他先是端起酒壺想要豪飲一杯,可最終又悄悄地把酒壺放了下來。
「我就一渾人,我真的不配和您這樣的人物做朋友。」他說話的時候神情也很痛苦。
不錯,無論是誰聽說陸嘯林教了司徒空空這麼一號人物,都會對他嗤之以鼻,都會因此對他產生不好的看法。
所以司徒空空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拉低了陸嘯林的名聲。
不過他最終還是喝光了那壺酒,因為那是陸嘯林第一次請他喝酒,可他喝光酒以後卻逃了,因為他實在不配和陸嘯林做朋友。
但就算這樣,只要陸嘯林遇到了麻煩,無論司徒空空身處何方,他都會立刻想方設法的去幫助陸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