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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有一園春,遍引八方客!

  陸建國向秦湘茹討要胭脂粉,並不是故意要挑釁她。

  因為在陸建國眼裡,他只是回應秦湘茹的挑釁。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表面上端莊姝麗,內心竟會如此陰險。

  是這個女人先開口挑動大夥要他現場作畫的,如果不是自己恰巧擅長畫畫,今天恐怕就栽在這裡了。

  她當真是做了一個好大的局。

  從昨天派人給自己送請柬開始,自己所經歷的每一步都在這個女人的算計之中。

  呵呵,真是個記仇的女人呢。

  就因為自己在監牢里拒絕了她想要收購酒樓的計劃,所以就趁機報復嗎。

  可是,你未必能輕易得償所願呢。

  陸建國不動聲色地藏起心內的想法,靜靜望向正朝自己緩步走來的秦湘茹。

  她親自將胭脂盒交到陸建國手裡。

  他看著她的眼睛,企圖從中捕捉些什麼。

  但是,他卻看不透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很澄澈,就像一池清水。

  匪夷所思。

  因為,很少有人能當面騙過陸建國的眼睛。

  別忘了,陸建國最擅長的便是透過眼睛捕捉到人類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

  所以她比想象中的要厲害。

  「陸掌柜,可不要糟蹋了我這盒胭脂?」她似乎話裡有話。

  但是陸建國猜不透她的心思。

  不過他將這理解成一種示威。

  「放心吧。」他淡淡回應了一句,「我絕對不會辜負秦姑娘的好意。」

  說完,陸建國再次走到桌子前。

  他伸出手掌在白紙上從由至下平撫了一遍。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紙張的厚度,以及紙張上細微的紋路,他將整張紙帶給他的感覺完全印在腦海中。

  每一寸凹凸不平、每一寸細微的差別全都精準地刻在了腦海中。

  不錯的紙。

  他睜開眼睛,臉上浮現出一股不露聲色的笑容。

  那是自信,極度的自信,在自身最擅長的領域中,他理應擁有無可比擬的自信。

  他輕輕剝開胭脂盒,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捻起一撮脂粉。

  這是一種質感獨特的花粉,淺紅中又略微帶一點點粉潤。

  這種顏色很適合作為春天的點綴。

  他輕輕揉搓著指尖,感受著不同力道之下,脂粉在皮膚表面留下的著色程度。

  接著,他又在指尖蘸了少許的清水,觀察脂粉遇水后的變化。

  鑒定完畢,不錯的塗料。

  陸建國開始研磨,將墨汁調成剛剛好的濃度。

  除了這兩種顏料以外,他不再需要其他的顏料。

  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用最簡單色彩製造出最鮮明的衝突,如果色彩太多反而容易讓人感到視覺混亂。

  因為畫的是春天,那麼畫面給人最重要的感受一定是整潔,他要先畫一幅清爽的春天,之後再求變化。

  黑、白、粉,三種色彩以漸變的形式互相交錯。

  白是底色、黑是衝突、粉是調和。

  因為白是紙張本身的色彩,所以這個部分不需要處理,用黑色的漸變在構圖上形成衝突,粉色是春天的生機亦是春天的凋零。

  當他提筆的一瞬間。

  他的眼睛里散發出一種熾烈的光彩。

  黑色的蒼勁於白紙上繁茂生長,每一處轉折、每一處伸展都是那麼的渾然天成。

  陸建國嫻熟的繪畫技法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現。

  樹木在他目光的焦點處擴張出枝丫,纖纖細枝競挑紅花。

  兩支筆在他手中不停翻飛。

  這並不是他筆法太快,實在是春天來的太迫切。

  那些細枝比賽一樣伸展出來,它們競相想要在各自的枝頭托起一枝最美麗的花朵。

  是它們在催促陸建國,是它們在索取、索取生命,它們迫切的想要在春天裡盛開!

  陸建國要做的,是給它們養分,給它們光和生命!

  所以每一朵花都開得那麼的精彩,每一朵花都是那樣的獨特,因為它們的靈魂不同。

  起落之間,已是滿園春色。

  不同的紅粉在高低不同的枝頭錯落有致,這是春天的生機,是含苞待放。

  他放下筆,看向周圍,看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

  實在太快了,一個不畫畫的人,居然在眨眼之間就畫下了這麼一幅畫,眾人全都震驚住了。

  之後,陸建國又挑一支細筆,寥寥幾畫勾出一面白牆。

  白牆掩映之間,滿園春色,微微敞開的門縫也可以窺見春的影子。

  他是個騙子,他居然是個繪畫高手!

  可這還不足夠,僅僅這種程度的畫作,離呂伯溫一定還是有差距的。

  差距在哪?

  呂伯溫是前朝大家,名家之作就是好,就算陸建國再好,也一定比不上名家的畫作。

  因為他的畫,沒有意境。

  意境是什麼?

  一般人很難能準確地說出意境是什麼,所以他們當然可以毫無顧忌地說陸建國的畫沒有意境。

  「你的畫……」蘇寶慶剛要開口。

  陸建國當即打斷道:「我知道,可現在,還沒畫完呢。」

  他知道蘇寶慶一定會說眼前這幅畫怎樣怎樣的不好,可他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拿起杯子。

  拿起杯子里的那杯濃茶,輕輕抿了一口,含住了一片茶葉。

  然後氣定神閑地將口中的茶水噴到畫上。

  偏偏巧,那片茶葉像是一把鎖似的掛在了門環上。

  殊不知,這樣的噴水動作他都練過了無數次,因為畫畫未必一定要用筆。

  只要讓色彩出現在紙上,未必要拘泥於某種固定的形式。

  所以他能精準的將那片茶葉噴吐在門環上,將水霧噴吐在需要水霧的地方。

  更妙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那花粉遇水之後,竟全都盛開了,爭奇鬥豔,又全都各不相同。

  無論是花型還是花色都各不相同。

  但偏偏,在滿園春色最壯麗的時候,那扇門被上了一把鎖。

  它告訴在場的每一個人,春天被鎖了起來。

  那種感覺。

  當真是奇妙至極!

  「夠了嗎?」陸建國微微一笑。

  蘇寶慶伸手道:「可……」

  可什麼?

  是的,不論你做到什麼程度,想說你不好的人,總有辦法找出一萬種不好。

  因為他就是奔著找不好來的。

  陸建國偏偏不讓他說話,「到現在為止,也還沒有畫完呢。」

  他就是要堵住他的嘴,就是要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個毛病也挑不出。

  說著陸建國讓人拿住畫作兩角,將整幅畫豎著提了起來。

  他揮筆題道:

  我有一園春,遍引八方客。

  惜年足下印,七載無人覓。

  他的字放浪形骸、洒脫不羈,有一種令人說不出道不明的魅力所在。

  但這並非是重點。

  因為他落筆之後,又一種驚人的變化出現了!

  先前,畫面上的茶水被江風一吹,此時全都幹了。

  樹上的花朵全部凋謝一空。

  但更妙的是,那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道斑駁的牆印,就像過了很多年,被風霜侵蝕后留下的印痕,一堵新牆眨眼之間變成了舊牆。

  不錯,他故意叫人將捻著畫的兩角,提了起來。

  讓那茶水,順著畫面向下流。

  因為他故意要了一杯濃茶。

  一杯很濃很濃的茶,所以茶的顏色會很深。

  他之所以要踱步,是因為他知道他作畫的速度太快了,如果太早動筆,茶未必能夠泡好。

  所以他踱步,是為了,讓那杯茶的顏色變得更深一些。

  江風一吹,那些流淌的茶漬便登時風乾,牆面上這才顯現了泛黃的牆印。

  眨眼之間,春色不再。

  回首顧盼之時,已過了七年之久!

  而那片茶葉,門上的那把鎖,也像是銹壞了一樣,竟自從門環上脫落了下來。

  好一個物是人非!

  好一個春來春去!

  一瞬之間竟全都出現在同一幅畫之上,怎能不令人拍手叫絕!

  但陸建國卻是不以為意的。

  因為這一招,他實在玩過太多次了,他閉著眼睛都能夠做到。

  這個脂粉因為是塗在臉上的,所以遇水即溶,如果上色不緊的話,在紙上留不出什麼痕迹。

  才會有花謝的效果。

  這可以說是一種運氣,也可以說是一種巧合。

  但就算不用脂粉,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顏料調配得當的話,噴上濃茶,風乾后,花朵就會變成深褐色的枯蕊,起到的震撼效果也相差無幾。

  所以不管怎樣,陸建國都能輕而易舉畫出如此具有震撼力的作品。

  這是他多年以來繪畫技藝的積累,並非一時之功。

  論技藝,他雖不敢稱最強,但他自信也絕對不輕易輸給任何人。

  他知道,對於這些門外漢來說,太高深的畫作,他們反而理解不了。

  唯有這種雕蟲小技,才能輕易使得他們折服。

  所以他知道,當這幅畫出現的時候,場上絕對不敢有一個人說不好,除非他肯承認他自己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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