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見楚澤
得了秦錚的吩咐，秦府內院的管事姑姑崔嫗就領著婢女，攙扶著秦呦呦出了慈安堂。
走出慈安堂，秦呦呦這才有功夫好好看看這個秦府的院落。
秦府這園子雖是景緻一般，但看起來卻是佔地不小，秦呦呦剛才跟著眾人進府的時候走的路程就不短，現在走的路和剛才卻沒有一點重合的，秦呦呦猜測這園子可能有好幾處的院落，總佔地一定不小。
秦呦呦心想：「看來魏氏的娘家在秦府投入的金錢很是不少呀，秦錚一個五品小吏，當的又是無實權的朝散大夫，剛來隆京不到兩年，他是斷然沒有能力在隆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置辦這樣大的宅子的。看來秦錚這軟飯吃的還是很順口的。」
秦呦呦明白剛才秦錚急急叫人把她帶了出來的原因：「老太君氣血上頭的一句，卻是當眾指明了我嫡女的身份，這是魏氏母女絕對不願意的，因為若是承認了我嫡女的身份，那我今後豈不就是這秦府里的嫡長女。」
「長幼有序嫡庶分明，在大梁朝任何一個家族裡和世人眼中，府里嫡長女的地位都是遠遠高於其他小姐的。若是今天我這嫡長女的身份在大家面前坐實了，以魏氏的心胸，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立馬將我挫骨揚灰。而秦錚此時，還需要留著我，他不能讓我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掉。」
「魏氏雖然能給秦錚財力上的支持，但是魏氏的父親畢竟是武將，對於秦錚這文官的仕途發展幫助也是有限的，或者是說魏家本來就不願意好好幫助秦錚，也許在那一家武夫的眼裡，秦錚是不值一文的，否則秦錚也不會在官場混了十幾年才剛剛成為這五品京官。秦錚是個有鴻鵠之志的人，否則以魏家在樊城隻手遮天的地位，秦錚這個魏家的女婿雖然可能過的窩囊一點，但是錢財肯定是不缺的，若不是為了更高的官位和權利他沒必要非要來這壓力山大的隆京闖蕩。」
「秦錚自幼苦讀，他是真有才名能耐的，否則當年我的母親也不會看上他。在秦錚心裡，他自己缺少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讓他接近權利中心的機會。而辰陽長公主就是一個有能力給他這樣機會的人，所以對我這個他與辰陽長公主之間的紐帶人物，秦錚是一定要好好保護的，至少在他真真搭上公主府的關係之前，是這樣的。」秦呦呦心思澄明，這也是她要向長公主借勢的原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秦府里，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只能任人宰割。
秦呦呦猜測：「現在秦錚還需要魏氏娘家對他在財力上的支持，所以他無法在明面上維護我呦，或者他會使一些手段，拖延一下時間。」
也許秦錚會和魏氏達成某些交易，比如他會讓魏氏覺得：秦呦呦不過是用來給她的兒女們鋪路的石子，把她包裝的越好，就能把她送給官越大的人當玩物，就能給魏氏的兒女換來越多的好處。秦呦呦此生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入宮伺候老皇帝幾年，然後慘死宮中。她這樣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永遠都只是魏氏腳下的螞蟻，魏氏隨時能把她碾死。
想到這裡秦呦呦輕蔑一笑：「我要把這隻乖巧、笨拙、好拿捏的獃頭鵝演好，要讓我的生父和我的繼母都放心。」
此時秦呦呦已經被崔嫗引到了秦府西側院的一間廂房裡，這廂房可能是秦府給客人準備的，雖裝飾簡單卻是桌椅妝台一應俱全，那床榻鋪的竹編涼席看上去也是光滑細軟，秦呦呦很是滿意。
見到她這高興地表情，婢女們對她卻更顯得輕視，她們小聲議論：「果然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看她都高興成什麼樣了，真是沒見識。」
秦呦呦卻是假裝沒聽見，她對著崔嫗一福：「崔管事，我長途行路，現在十分飢餓，管事能不能讓人給我送點吃食。」
看她這樣直接開口要吃食，眾婢女皆是捧腹大笑，崔管事也沒有制止眾人，她只是微微一點頭，領著婢女們走了。
見他們都走了，秦呦呦就關上房門，往床榻上一躺，擺成大字型，好好舒展一下筋骨，今天也真夠累的呀。
她回憶起了今天在城門口的事：
她在辰陽長公主的婢女的指引下上了辰陽長公主的馬車，那馬車十分的寬敞，馬車內部像一個清雅的茶室，辰陽長公主端坐正中，楚澤和李琦兩位公子坐在她的右手邊。
秦呦呦進入馬車后立即在車門口處跪下，拜見幾位貴人。
辰陽長公主讓她抬起頭來回話。
秦呦呦這才依言抬起頭，但她依然略微低垂著眼斂，這樣的角度讓她並不會與長公主對視，以此表現出對長公主的恭敬，但是她依然能暗暗的用餘光觀察辰陽長公主且對方不易覺察，這樣的宮廷禮儀都是張嫗教秦呦呦的，沒想到剛入隆京就用上了。
辰陽長公主穿著藏藍色直裾，妝容素淡，容顏雖稱不上絕美，眉目之間卻英氣勃勃，神采精華，這樣的氣質在普通的貴婦人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
其實長公主如今已過不惑之年，但秦呦呦依然能捕捉到長公主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女將風采，秦呦呦想：「這就是戰爭帶給人的深刻印記，長公主這樣的人必然不喜歡彎彎繞繞。」
秦呦呦才這樣一想，就看到辰陽長公主毫不掩飾的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秦呦呦知道，長公主一定是把她當成那種妄圖以美色攀附權貴之人了，因為旁邊坐著的兩位貴公子都顯然已經被秦呦呦的美貌吸引了，但是覺察到長公主心思的秦呦呦並未露出半分氣惱，她目光澄澈的抬頭直視辰陽長公主。
雖然她知道此時兩位公子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的目光卻一點也不往他們身上偏。
辰陽長公主見她目光堅定，不是個輕狂的，便減少了幾分對她的輕蔑，她直抒胸臆問到：「你救了楚澤和李琦，你有什麼想要的，可以告訴我。」
秦呦呦伏地叩首，很爽快直接的回答到：「臣女有一事相求。臣女希望能藉由公主之口，告訴我的家人一個事實。臣女的母親是寧氏阿嬈，聽聞母親和公主曾是舊友。臣女希望，公主能派您的婢女告訴我的家人，公主和我的母親曾是舊友。」
秦呦呦又將自己在秦府的處境講給眾人。
這車上都是聰慧之人，一聽秦呦呦此言就知道其中的原委，卻是楚澤第一個開口問道：「你既然是想借我們公主府的勢，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你今天對我們的救命之恩，這公主府和靖海侯的恩公身份不是比長公主的故人之女身份，更能讓你在府里得到長輩的看重？」
秦呦呦又一叩首，說到：「今日之事本就是巧合，救命之恩實不敢當。況且，我秦府門楣低微，府里萬一有人貪心不足，對公主府做出攜恩要報的事，豈不是辱沒了我母親當初與長公主之間君子之交的情誼，臣女雖不才但辱沒生母的事情絕不敢做。」
秦呦呦的話長公主很滿意，她暗暗心想：「這姑娘年紀不大看事情卻通透，只是今天這件事是不是巧合還不好說，但她畢竟是寧嬈的血脈，我就幫她這一次吧，也算是全了當年與寧嬈的情分。」
公主讓秦呦呦起身，坐在榻上與他們一同品茶，秦呦呦知道，長公主這算是應允了。
就在這時靖海侯府的馬車來接李琦公子了，他就準備與眾人作辭，下了馬車。秦呦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留在這個馬車上，雖然此時長公主已經答應了她的請求，但是秦呦呦並不清楚長公主具體的安排，她也不方便開口問，她知道長公主這樣的人，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辦到。
長公主似乎並不覺得秦呦呦在馬車上有什麼不妥，她又問了一些秦呦呦生母的事情，秦呦呦大多也都答不上來，長公主眼中又多了幾分惋惜，然後自己就陷入了回憶之中。
楚澤早已想和秦呦呦說話了，現在他才逮到機會。
楚澤開始半調侃的跟秦呦呦聊天，在楚澤這樣的紈絝眼中，調戲美人也是極風雅的事情，他們的調戲既不會說齷齪的話也不會做下流的事，在他們眼裡這樣的調戲就像是賞花品茶一樣是對美麗事物的一種欣賞。
現在的楚澤就在這樣欣賞著秦呦呦。
秦呦呦也不動聲色的審視這個少年，只見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手搖摺扇瀟洒非常，那一身天水碧綉銀色暗紋的深衣，卻在腰間點綴了紅寶石的腰帶，這樣的搭配顏色十分相衝，本會顯得很是俗氣，可是在楚澤的身上，卻展現出一種超乎尋常的倜儻風流，就如他滿溢而出的青春風華，讓人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被他洋溢的青春所感染。
楚澤頗喜音律，當然除此之外只要是享樂的事情他也都喜歡，此時他與秦呦呦這樣的美人談起音律之美，那是眉飛色舞博古通今，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孔雀開屏似的激情與活力。
見楚澤笑逐顏開的暢談古今音律大家的事迹，秦呦呦不由的想起來她師父每次聊起音律之事的樣子，秦呦呦自己也慢慢的被勾出了幾分談興。
秦呦呦本是少年老成的性格，她雖然比楚澤小好幾歲，但是她是逆境里長大的孩子，心智要比楚澤成熟的多，見楚澤很希望得到她的回應，秦呦呦也適時地說出一些山野趣事供他消遣。
辰陽長公主卻是不參與他們的談話，一個人陷入沉思之中。她與秦呦呦的生母寧氏阿嬈相交是在她們都還是少女時，那時候他們都是京都的貴女，年紀相仿的幾個女孩子，平時也常常一起吟詩作對郊遊踏青，但要說多深的交情，她與寧氏阿嬈也是沒有的，要說誰與寧氏阿嬈相交莫逆，那還要數現在在紅豆庵帶髮修行的那位······」
辰陽長公主的思緒越飄越遠，直到她的兒子提起了她的幼女——楚雲，她才倏然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