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理想
是又有什麼事了嗎?
公孫佳飛快地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信息, 暗道這除非是哪裡突然來了個地震,再沒可能有什麼事要讓章嶟在這個時候召她進宮了——這個時間連個洪水都沒有呢!
一邊妹妹已經驚叫了起來:「啥?他又要幹什麼呀?」這熊子正在長個兒的時候,餓得快,每天下午放學后就餓得不行, 正等著爹娘開飯呢!
公孫佳道:「管好你的嘴!別跟你哥學。」
妹妹跟親娘一樣, 別的沒有, 就是哥哥多,茫然地問了一句:「哪個哥哥?」
公孫佳道:「餓傻了你。你們先吃吧。」
阿姜提了個食盒過來:「我帶了,路上墊點兒。」
「回來再吃。」
元錚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回來別再氣得吃不下了。」
他們對章嶟的觀感是越來越差了,狗皇帝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事兒也越來越多, 屁話更多!什麼事呀, 白天一天在宮裡他不說, 非得等人回家了把人再薅回去,顯擺有權能薅人是吧?
公孫佳的目光挨個掃過, 人人低頭, 人人心裡不服。公孫佳嘆了口氣:「不要養成這樣的習慣,出去了會收不住了。」
妹妹小小聲「哦」, 等公孫佳一出門, 她就在家裡問:「阿爹,我娘到如今這個地步還不能痛快說話嗎?!過份了啊!」
元錚按著她的頭,低聲說:「遇到瘋狗了。」
妹妹心有戚戚焉,上下點了一下頭,說:「咱們邊吃邊等吧,吃快點,去接阿娘。」
元錚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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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一路上也沒能猜到章嶟又想出什麼夭蛾子來了,其實章嶟大路子一向都不偏, 但他總能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你找個麻煩。問了來宣召的宮使,宮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看了個奏本,就讓召您和樞密了。奏本里寫的是什麼,咱們就都不知道了。」
那倒是章嶟還有一條,他不與宦官商議什麼事兒,後宮也很難干預到他的朝政。後宮討情雖不能杜絕,朝政的主意卻都是他自己拿的,這也是大臣們對他沒法評判的一個原因。你說他昏庸,他又沒有,多少帝王都容易犯的「婦寺干政」他那兒愣是沒有。
在宮門口,公孫佳看到了鍾源,鍾源也是乘車來的,比她略早一點到,正在勘驗身份。兄妹倆都下了車,互相使了個眼色又都搖頭。得,都不知道!
直到了大殿坐下了,才從章嶟那裡知道了這一次的議題——趙司翰上書了。
「呵呵!我還道他要一直假裝不懂呢!」章嶟不客氣地說。
公孫佳接了奏本攤開了,與鍾源湊在一起看。他們三人此時都湊在一張小方桌邊,章嶟居中,公孫佳與鍾源一左右。兩人斜著眼睛看完了,公孫佳心道:姜還是老的辣,趙司翰這一手不可謂不聰明了。章嶟看起來不客氣,其實是比較滿意這個結果的,看他的神氣彷彿是覺得自己又打了一場大勝仗——趙司翰向他低頭服軟了。
鍾源的眉頭越皺越緊,問章嶟:「陛下向他透露了心意?」
「那怎麼會?阿爹在世的時候,你們也在場的呀!不許泄漏的。」他看向公孫佳。
公孫佳也搖頭:「這怎麼能隨便講出來?」
鍾源道:「陛下,趙相確是棟樑之材!既然沒有人告訴他,他自己寫出這個條陳來,就是心中已然有了想法。陛下想,自先帝始,直至今日,朝野上下說的是什麼?京派、南派,可沒有人提到這兩地之外的官員。」
人因地域而結盟是不可避免的,你和我是同鄉,又都是背井離鄉出來做官,遇到了不自覺地也要互相抱團。朝廷里不止有京派、南派、賀州派的官員,還有一些小團體,但勢力都不大,這幾年最主要的矛盾還是這兩派。
趙司翰能夠不局限於這兩大派,把眼光放到全國,鍾源就認為他是個能幹的人。
章嶟冷哼了一聲:「算他識相,悔過得還不算晚。」
兄妹倆聽這話入耳頗不舒服,「悔過」?有這份周詳的計劃,足見趙司翰思考這個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兄妹倆可以沒有考慮到趙司翰,章嶟一個皇帝,居然沒有考慮到丞相可能的動作,這就有點不稱職了。
公孫佳道:「他的格局還是有的。」
章嶟道:「你向著他說話。」
公孫佳指了指那個奏本,說:「這還不算有眼界?」
章嶟哼了一聲:「早幹什麼去了?」
公孫佳承認蘇銘、陸震是有能力有眼光的人,但是這倆與她若即若離,最最讓公孫佳不能容忍的是,他們反對女人做朝廷命官。這就不能忍了!讓你們得勢了,還有我什麼事?還有我閨女什麼事?做事,可以,指手劃腳,滾蛋!
公孫佳笑道:「現在也不晚吶,我看這朝中沒有人比他更早了。」
「胡說!陸震做得就不錯,蘇銘也舉薦了不少人才,你都忘了嗎?咦?這都不像你了,這樣的事也能疏忽了?」
公孫佳一聲冷笑,一手支頤,一手指頭交替敲擊著桌面,輕聲道:「蘇、陸?要說了些實事,那倒是真的。可是,就這件事?他們根本就是原地踏步,並沒有走遠。都引入了些什麼人吶?一查籍貫,不出那五個郡府,全是家鄉人兒。他們有提過用別的地方的人嗎?我冷眼看著,他們這肚量不如趙司翰。」
說公孫佳偏向趙司翰,章嶟相信是有一點的,畢竟是姻親嘛。但是他記得,公孫佳是很早就不論出身地域甚至不論性別一體考試錄取的,她在這事情上確實是有發言權的。
鍾源對蘇、陸二人惡感不強,甚至有些讚賞和同情——在章嶟手底下做事,還要做得好,那是相當不容易的。不過他妹表明態度了,理由也比較充份,他也就跟著說了一句:「當初說的是循序漸進,他們可沒進吶。這不戳不動,是沒眼力見兒,還是根本就不想呢?」
公孫佳道:「有私心了,想照顧照顧家鄉人。私心大了可不好,這都不動聲色要當您的家了。」
章嶟深思片刻問道:「趙司翰可靠嗎?他不會是陽奉陰違嗎?」他也有點經驗了,老官油子有的是辦法讓事情看起來是辦好了,但是實際上什麼都沒辦。
公孫佳道:「我只是知道他是太、祖太宗都賞識的人,比起那些明著就有小算盤的強多了。您是君、他是臣,他是個願意為您所用的人,不就行了?」
章嶟聽得舒服了,笑道:「這倒是了。這下我就放心了。你休養得怎麼樣啦?」
公孫佳笑問:「您有什麼差使要給我呢?沒什麼大事兒,我就接著休養,真有事兒,病得只剩一口氣也要撐著。」
章嶟道:「那你好好養著,有事兒我一準叫你。」又問鍾源近來如何。鍾源也答一個:「好。」他看看這氛圍不錯,向章嶟提了個建議,指了指桌上趙司翰的奏本,說:「茲事體大,非數十年之功不可,陛下是不是宣太子過來說一說?」
章嶟臉上變了顏色,拂袖而起:「姐夫這是什麼話?!我還活得好好的呢,用不著現在就把後事託付給他!我必能做成這件事,用不著他操心的!」
鍾源本意是讓太子逐漸參與到朝政中來,天天上課天天上課,那太子、皇帝是上課學來的?學也得是學著理政,不讓他議政也得讓他多接觸些政務吧?不是站班立朝那種旁聽,是得旁聽學習分析決策啊!這是任何一個有點道德感的重臣都會適時提出來的,鍾源萬沒想到章嶟的反應會這麼大。
公孫佳倒不太吃驚,章嶟不喜歡太子嘛!她說:「哥哥是怕你不對他講個明白,他不懂,給你反對一下子!太子當朝唱反調,又得出亂子了。」
章嶟原本準備罵的,被公孫佳給堵了回去,看了看鐘源。
公孫佳拍了拍他的坐位,章嶟又坐了回去。公孫佳慢慢地說:「您還沒正位東宮的時候,先帝對您也是耐心講解的。要讓兒子理解父親,父親不免就要多操勞些。什麼叫反覆啊?就算做成了,還有廢止的呢。讓更多的人明白您的想法,才能防止反覆。」
公孫佳把奏本重新折好,端在手裡左右晃了晃:「嗯?」
章嶟又把剛吃完飯的太子從東宮裡薅了過來,太子很是忐忑,此時容逸已經回家了,宮門都下鑰了,他要問人都沒得問。到了章嶟面前,看到公孫佳與鍾源才略略放心。章嶟對鍾源道:「你們講給他聽。」
鍾源沒想到章嶟的脾氣會變得這麼的壞,一字不敢多言,將當日章熙與他們討論時的要點對章碩講了。章碩不知道他爹是怎麼想起來召他說話的,仍是用心記下了。章嶟最後總結道:「記住了,這是太宗的遺願,也是我要做的事,你也不能反對。」
章碩現在哪敢呀?乖乖地稱是。章嶟發了一通的脾氣,覺得頭有點暈,扶住了腦袋。章碩嚇了一跳:「阿爹?!」章嶟道:「一驚一乍的做甚?我好得很!」招呼宦官取了只葫蘆來,從中倒了兩粒殷紅的丹丸,又取了另一隻葫蘆,用那裡的水吞服了。
鍾源有些憂慮,想到剛才章嶟那通脾氣,他保持了沉默,公孫佳更是不會多嘴,她乾脆就告退了。章碩有心留下,又怕自己應付不了章嶟,跟著也走了。
大殿重新恢復安靜,章嶟忽然覺得有些冷清,他倒不覺得冷,抖落了斗篷,說:「去淑妃那裡。」
宦官躬著腰,沉默著給他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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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章碩與公孫佳、鍾源道別,他實在搞不懂這個爹又怎麼了,於是問道:「阿爹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他話里竟還有一點點期待,鍾源嘆了口氣。公孫佳道:「殿下,今天的事情要保密。最好不要告訴別人,讓陛下從別的地方聽說了,我們兩個呢,至多是個『識人不明』,以後這『識人』的事兒不問我們。殿下會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鍾源低聲道:「你別嚇他。」
公孫佳問章碩:「殿下覺得我這是在嚇您嗎?」
章碩也猜不透,不過牽扯到了章嶟,他還是說:「我不會說出去的。」
公孫佳道:「時候不早了,殿下回去休息吧。陛下面前,多看、多聽、少說。」又不是天縱英才到讓章嶟灰心喪氣,那就藏拙吧。
「好。」
鍾源與公孫佳對望一眼,默契地沒有討論,各自還家——也沒什麼好討論的了,章嶟的態度擺在那裡呢。
回到家裡,妹妹還要問什麼事兒,公孫佳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問。」
妹妹不高興了:「在你面前我永遠是孩子呢!那不是永遠不能知道正事兒了?!我就要問!」
公孫佳道:「哦,看到陛下服丹藥了。」
元錚道:「還在服?」
「之前是一粒,剛才看到服了兩粒。飯量見長啊!」
妹妹「咯咯」地笑了一陣兒,說:「阿娘,一定是什麼軍國大事!我不問了。」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元錚擔憂地看著公孫佳,公孫佳道:「沒事兒,我還接著休養。」
「他又要幹什麼『大事』了!」元錚斷言,「要麼是用梁平,要麼是用蘇陸!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對你還算是厚道啦,只是讓你在政事堂里歇著,霍相已是回老家歇著了。」
公孫佳道:「可說呢,先帝舊臣面前怎麼好擺譜?還是新人好啊!挺好的,我也累了。」掰個章嶟是真的累!
「宵夜都準備好了,先吃吧。」
「明天接著告假。」
「你再這麼下去,就該有人彈劾你不務正業,要你退位啦。」
公孫佳笑道:「陛下不會同意的,他還要我為他鎮懾場面呢。我走了,政事堂里就只有京派了,他才不幹呢!」
「還有蘇、陸。」
「他們呀,先保住聖眷不失吧!」
公孫佳第二天真的沒有去上朝,朝上已漸漸習慣了她出現的頻率,但是這一天卻有一件大事發生——章嶟准了趙司翰的奏本,讓他再主持一場官員的選拔。
官員的選拔、考核除了正常的頻率之外,有時候也會因為皇帝心意的改變而有突發的狀況。一個例子就是章熙登基之後親自考核各地的地方官。
這不罕見,但是許多人都把目光在趙、陸二人身上晃來晃去,二人都是不動聲色。太子心道:這就是昨夜的那個事了。他也一言不發,等到散了朝,正好向容逸請教:「詹事,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容逸道:「朝廷大政正在改變,如今立國四十餘年,由建基到盛世,盛世繁華豈能拋棄各地英才呢?這是必然會有的結果。陛下這是大手筆呀。其實從先帝的時候已經有苗頭啦,不過許多人都說是先帝要重用南人、制衡京派,那是小人之言,先帝的氣象豈是他們能夠看明白的?陛下不過是延續先帝的策略。」
他接下來給太子又詳細講了官員的選拔制度之類,可比昨天晚上聽到的清楚多了。章碩道:「原來如此。」
容逸看他這個樣子又添了點同情:他這個樣子倒也不能怪他,他的資質也不比陛下差了,甚至更好些。
章碩也是個倒霉孩子,公孫佳提議把他們哥仨兒弄出宮去開府的時候才多大呀?不在爹媽跟前,沒個親近的人教著。雖然開了府、配了師傅,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是,當時章嶟也年輕、謝皇后是個繼妻她更年輕!帝后還能再生呢,生個正經嫡子那就是鐵板釘釘的皇太子,一干講究禮法的重臣們誰不是個人精?誰能想不到這一點?
嫡子年幼而庶子年長,再下死力氣培養庶子?還嫌國家不夠亂呢?
所以章碩也就是一般般的讀個普通的書,甚至有些地方還不如望族子弟。等謝皇后與章嶟兩人徹底涼了,請立太子了,他都快能娶媳婦兒了,往東宮裡一放,親爹又不大待遇他,還教個屁?章碩在政治上仍然稚嫩,行事也不夠成熟,常識也差一點,這都是有原因的。
既然如此,就說明他不是個天縱英主,但容逸還是決定引導一個試試。
他為章碩考慮了起來:「太子不能越俎代庖,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做,雖安全,也容易沒有威信。」
章碩問道:「那,我能做什麼呢?」
容逸給章碩出了個主意:「配合陛下,但又不插手他正在做的事。」
「願聞其詳。」
容逸道:「剛才說了陛下的意思,再說殿下,太子,國之儲貳,當厚積而薄發,理解了陛下的想法、做法之後,配合他要做的事。陛下是要選材,則材從何來?人才也要培養、儲備的!殿下就奏請辦學。」
「辦學要怎麼辦?」章碩邊想邊問,「蘇銘開個渠都要嚷嚷無人可用,學校恐怕不容易開吧?還要錢帛。」
容逸有點欣慰,章碩這是在想事兒了,比起章嶟一開始總是「我要」然後不管不顧那是強了不少。他說:「眼下財稅還是夠用的,辦學要用的人與開渠改稅要用的人是不一樣的,再者,各地本就有官學。也可以允許開私學……」
容逸是有理想的人。他記事的時候本朝已經建立,成長的時代就是這個王朝逐漸強盛的時代。身為一個有抱負的世家公子,他的想法里「武功」的份量就小「文治」的份量就大。年輕時他就是名士中的領袖,儒生中的典範,「興建學校」、「教化」是刻在骨子裡的理想。他的運氣在中途又稍稍打了個折扣,章嶟沒把他放到政事堂,他的心卻沒有變。
他說給章碩的話,何嘗不是說給自己的呢?趙司翰已經在動手了,他要想做出點什麼來,就要另闢奚徑了。
兩相疊加,這簡直完美。配合一個太子的處置,又是雙贏。
章碩卻比較謹慎,問道:「這樣,可行么?會有人支持嗎?會有誰反對呢?」
容逸中懇地說:「殿下擔心蘇銘阻撓預算?他是士人啊!士人怎麼會拒絕辦學?」
章碩道:「不錯。」
容逸想了一下,又說:「殿下如果還是擔心,不妨可以提一筆女學。」
「嗯?」
容逸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珍珍,又對章嶟接下來信心不足,他就要為自己、為女兒也留條後路,窄是窄了點,好歹算條路。他說:「這樣公孫至少不會反對,她在雍邑的時候也是興辦學校的。官學學生的選拔,也是不拘一格。女學不必太刻意,只要不阻攔就好,提一句『士女』就得啦。」
他又教章碩,凡事,只要不是必然對上的仇家,那還是盡量弄些比較可靠的盟友以及不太會反對自己的路人比較好。不要把人人都搞成仇家,要兼顧別人的利益,自己吃肉至少要給人喝上湯。這樣才好辦事。
他的苦心沒有白費,章碩又問了一些問題之後表示了贊同,然後試著說:「詹事草擬吧,這是詹事的主意,我不能掠人之美、奪人之功。」
容逸道:「我為殿下起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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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容逸是多慮了,他不提女學公孫佳也不會反對他的建議,廣開學校是件好事兒。不得不說,公孫佳雖然總說余盛蠢,但是余盛給她描繪的「盛世」,多少在她的心底留了痕迹。
此時她還不知道容逸的打算,卻與容逸想到了一起——她要把女學、女官給收拾起來了。她召來了單宇,讓她:「擬份單子,我要請客。」
單宇問道:「要什麼樣的單子,您請什麼客呢?」
公孫佳道:「要有男有女,要是官員。」在她的座上,讓人看到女官。
單宇想了一下,說:「只怕有些人來吃了您的飯,還不如一條狗有良心。官職就那麼多,同鄉同僚還能打破頭。要擠占名額,那『女人』這兩個字就是最好的理由,既排擠了對手、又有維護禮法的名聲,他們何樂而不為?」
公孫佳道:「你只管寫單子!誰要與他們理論?我又不會吵架。」
單宇不追問公孫佳要怎麼做,卻又彙報說:「陛下又有了個新寵,您猜是個什麼來歷?」
「嗯,聰明的,還是笨的?」
「有人終於聰明起來了。」
「是哪位打扮了美人兒討陛下歡心啦?」
單宇笑道:「不愧是您!淑妃。哎喲,早幹嘛去了?」
「住哪兒?」
「就在淑妃宮旁邊兒,淑妃從掖庭里選了四個,都是美人兒。我總覺得她們的身上多少有點兒淑妃的影子,我是說,當年淑妃的影子。」
公孫佳道:「那就更好辦了!你代我擬個奏本,內廷人多了,要擴充護衛,再加一百女兵。」
單宇笑道:「好。」
此後,公孫佳這裡就白天看女兒上學,晚上自己請客,日子過得逍遙得緊。章嶟那裡卻是忙得昏天黑地,趙司翰辦事穩妥,章嶟仍是嫌慢天天催著。可召天下士子,這事兒本身就是個大工程,最遠的跑一個月還跑不到,他沒辦法急。
於是天天逼勒著蘇銘,蘇銘那兒目今還是沒有鋪開。章嶟於是想出了個招——修路的事不用蘇銘管了,他另選了一批人去監工。這些人也不是外人,是從梁平手下抽調的。章嶟信任梁平,也想重用他。現在仗是沒得打了,便派了梁平去監督工程。
章嶟想得也很好,北方的交通網是公孫佳主持修建的,她是從軍政的角度出發的,則梁平也是個武將,有何不可?
這道旨意在政事堂被江平章給攔了下來,真實的想法是:梁平都不識字,他怎麼統籌?說出來的理由是:公孫佳、元錚都在京城,守邊還是要靠梁平的。
章嶟權衡再三,沒動梁平,卻從梁平手下抽調了人來。江平章攔了個寂寞。
章嶟這抽調軍中將校監工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從年初到年末,進度肉眼可見地得到了提升。公孫佳也只能隨他去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攔了章嶟許多次,再攔下去,但凡章嶟不是頭豬,都會覺得不對味兒了。
公孫佳能做的是與章嶟商議一下——減一點正在大興工程的地方的賦稅,將修路的徭役也給折算一下。
章嶟想到鹽稅一旦改完,收就會增加,他同意了。
寒來暑往,又是一年。公孫佳依舊是過著她樸素的享樂生活,表面看起來這幾天是自從她當家以來最愜意的時候。實際上自從章嶟批了趙司翰奏本以來的這兩年裡,她暗中做了不少事。譬如給妹妹掛了個蔭職,讓她也成為朝廷命官的一員。再譬如將學滿結業的凌峰姐妹幾人正式安排進戶部里當差。並且配合容逸,又在雍邑、京城各辦了一所女學。
下一步,是該與趙司翰通個氣,讓女官也可以通過遴選了。可如果想要妹妹不受阻攔地繼承公孫家,並且可以安全地傳續下去不被人吃絕戶,她就必須做下去,甚至在必要的時候,設法修改律法!或者,把「經」給改了。
但是公孫佳卻還沒有找到契機。
這很難,一直以來她都是在默默地做,做的時候也是靠的拳頭,她自己是靠的太-祖的拳頭,後來其他人是靠她的拳頭。若是辯論,現有的理論體系下幾乎是辯不贏的,只能通過「事實」。
可是「事實」太難出現了。
公孫佳也為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關於京派的人這段時間出場沒有展現太多的智慧,其實他們都有的,沒寫的時候他們也在默默地做事哈,並不是一味的配合公孫佳,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至於公孫佳,有理想誰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