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說親
秋季的早晚已有了絲絲的涼意, 余盛坐在馬上緊了緊斗篷,背後車上傳來喬靈蕙的聲音:「你呆看什麼?城門快關了,想發獃了進去再發獃, 咱們回家還要先收拾安置下來呢。」
余盛扭過身子衝車上說:「好嘞!」
余盛是回京參加考核的, 這本不是他的考核年,但是新皇帝想見見親民官,政事堂不得不划片兒讓全國各地的地方官員輪番過來給章嶟看,雍邑是副都,離得又不太遠, 余盛就在秋收剛結束的時候被薅了過來。
回來的只有母子二人,他弟在雍邑的國子學里讀書, 他爹和他爺爺都不能擅離職守。母子二人回京,兩人也一點擔心也沒有,京城裡有公孫佳光這一條就夠了。喬靈蕙的親族都在京里,關係也比以前要更好些, 喬靈蕙自然是放心的。
二人回到了府里,余盛的叔嫂們早就等著了, 接了二人一陣寒暄。余盛有點受寵若驚, 接風宴之後,帶一點點醉意地回到長房, 對喬靈蕙說:「二叔他們怎麼這麼熱情了?不對呀!還有嬸嬸,好奇怪哦,她以前對娘沒這麼客氣。」一家兄弟里,各房之間也難免有點小磕碰,妯娌間更是這樣。
喬靈蕙道:「你看出來啦?以前瞧著咱們長房出風頭,佔好處,當然不樂意。等咱們走了, 你阿翁也到雍邑任職了,以前嫌傘遮眼,淋了雨又想穿蓑衣了。你知道就行,都是自家人,別太遠了,也太掏心掏肺。無非是,誰對你好你就對誰好就行了!別學那些書獃子!」
余盛道:「書獃子才講究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呢,我明白的,阿娘,您先歇著,明天我下了朝就陪您見阿姨去。」
喬靈蕙道:「還等你?我明天一早就過去,她現在不用上朝了,肯定能多睡會兒了。哎喲,不容易呀,終於是懷上了!哎,你睡吧!」
余盛也算見過大場面的人了,這一夜睡得還挺香,第二天又不是大朝會,他還多睡了一會兒,很穩重地穿好衣服,還能心態平穩地吃早飯,飯後輕車熟路到了宮門外。先核身份,再被引入,與十幾個各地的縣令一起在一間大房子里等候。這是規定的步驟,皇帝得等跟心腹大臣們開完朝會,然後才有時間接見官員。
上次來的時候不是這裡,余盛左右打量了一下,心道:每個人的習慣也都不一樣,這次換個地方也是正常的。
余盛也不怵這陣仗,先帝都見過了,還怕見新君?他自認現在比當年的業務水平又精進了不少,肯定不會被考住的!
才掃完一眼,就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余盛一看,樂了:「錢兄!你也來啦?!什麼時候到京的?我昨晚才到,好險沒趕上哎。」這位錢兄也是雍邑附近的官員,當年統籌副都及周邊事務的時候是見過的。
錢縣令比余盛大上幾歲,頷下蓄鬚,一拱手:「余世兄。」說自己到了有兩三天了,住在會館里,問余盛家在哪裡,面聖之後他也有時間了,不急著回去,要在京城盤桓幾天,到時候要登門拜訪。
余盛道:「我不一定要家,我娘肯定得要我去阿姨家,阿姨家的飯好吃,嗦——」
錢縣令知道他阿姨是誰,不免有點羨慕,小聲說:「也不知道新君是何模樣,是否嚴厲?」
余盛道:「不好說,不過聽說以前挺和氣的。」
才說幾句,就有個官員模樣的人來宣布:「噤聲!」一揮手,一串小宦官走了進來。擺弄出十幾張書案來,又有人抱來筆紙。官員模樣的人說:「依次坐下,先答卷。」趁著皇帝那兒上朝,先讓官員們做卷子。
題目由此人公布了三道題,讓他們即時作答。
日上中天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答完了,卷子被收走。又有兩個宦官端上茶點來給他們程快。
錢縣令與余盛是前後座,伸手戳戳他的後背,問:「你答得如何?」
余盛端著茶說:「還行?」
接著又有人來說:「請諸位依次覲見。覲見之後不必急著離京,吏部、戶部還有召見。」然後才開始念名字。
按著品級、重要程度來算余盛這個縣令都是拔尖兒的,他也是最早被叫過去的。跟著小宦官往前走,一路上看到一些個穿紅著紫的人陸續從大殿往外走。小宦官低聲提醒:「見到陛下只管如實回答就好。」
余盛大大方方地跟他道謝,還問他叫什麼。小宦官低笑一聲:「戴金。」余盛眨眨眼,覺得有點耳熟,點點頭:「小戴。」
到了殿里,余盛就更放心了,因為他看到自己小姨媽也在呢,他瞪大了眼,心說,不是告假了嗎?
公孫佳瞪了他一眼,余盛傻乎乎地露出個笑容來,規規矩矩地給章嶟行了個大禮。
章嶟還挺喜歡他的,章嶟曾見過余盛,知道他比較實幹,章熙生前給他說過一些官員的情況。中高級官員都都解說過,像余盛這樣品級的並不能人人都被章熙點名,余盛能被誇幾句,章嶟自然記得住。
章嶟與他說了好些話,余盛感覺良好,章嶟問的所有問題他都爛熟於胸,問題的難度也沒有之前被章熙考的深。余盛還能在心裡像模像樣地感慨:哎,新君果然年輕啊,能力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呢!唉,怪不得歷史評價不是很高。
公孫佳卻聽出一點不對勁來,因為章嶟最後一個問題問的是:「當地可有劣紳?有倚仗宗族不遵法度者?你是怎麼辦的?」她對余盛微微搖頭。
余盛答道:「雍邑新建,都是新苗,來不及紮根呢。」
章嶟一手模拍在自己額頭:「哦!險些忘了這個。那……遷移過去的望族,可有違法之處?」
余盛道:「違法的人什麼樣的都有,倒不會因為出身不同就不違法了。臣都依法而斷也就得了,只要防著他們比臣學得好。還好,臣與李存中熟識,他對律法十分嫻熟。」
章嶟記下了李存中的名字,然後對公孫佳誇獎了余盛。公孫佳道:「功夫總算沒有白費。」又對余盛說:「陛下還要見其他人,你甭在這兒耽誤別人面聖表現,嗯?」
余盛乖乖地答應了,告退,出去就看到公孫佳的一個侍女在殿外守候,說:「小郎君!君侯吩咐了,請您晚間跟喬大娘子過府一敘,夫人也在咱們府住著呢。啊!對了,君侯說,要與同僚有什麼應酬,也儘管約。」
余盛想自己與錢縣令是熟人,不妨等他出來之後與他約個日子,自己再出宮。便說:「那我等一下。」侍女就給他領到了一個轉角,有小宮女笑嘻嘻地拿了張小托盤過來,上面盛著熱茶、肉餅:「聽說是小郎君愛吃的。」
噫!余盛開心了:「謝謝小姐姐,我剛才也不敢放開了吃,現在可以放心吃了。」小宮女指了指一個小偏門,跟侍女擠擠眼睛,走了。余盛邊吃邊說:「姐姐,那是什麼意思?」
侍女也是看著他長大的,沒好氣地說:「那裡有馬桶的。」余盛覺得嘴裡的肉餅不太香了,深怪自己嘴賤。
又過了一會兒,錢縣令也出來了,余盛把一個肉餅塞給他:「來,吃。」
「哪兒來的?」
余盛嘿嘿直笑。錢縣令道:「別別別,一頓兩頓的餓還挨得起,人有三急……」余盛給他指了路,等他出來了才與他約了明天再聚。
錢縣令道:「我看他們今晚可能就要喝酒了,你要去相府?」不與同僚聚會呢容易被排斥,但是相府肯定更重要。
余盛道:「他們還有心思喝酒呢?吏部不用說,戶部恐怕還要跟他們算賬,不忙個兩三天,哪個敢吃酒?」又說自己知道好吃的館子,等應付完了再請錢縣令一起吃。
錢縣令一拍腦門兒:「害!瞧我,差點忘了這個事兒,既然這樣,應付完了兩部咱們再聚。」
兩人分手,余盛又等了等,等到公孫佳也從殿里出來,急忙上前跟侍女兩個一人一邊扶著。公孫佳道:「叫人吶!姨翁不認識了?」
幾個丞相,個個都是他「翁翁」。延安郡王也是喬靈蕙的親姨父,這是真親戚,趙司翰是鍾秀娥現任的丈夫,大小也算個外公了,霍雲蔚、江平章都是他姨媽願意稱呼一聲長輩的。
余盛挨個叫完了,心道,我該過年的時候來的,還能收幾個紅包。幾人看他也都欣慰,余盛做地方官是很合格的,雖然相貌不是特別的英俊,卻是子弟里十分少有的實幹派。他們甚至覺得,余盛這麼幹下去,三十年後進政事堂倒也不算是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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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們還有別的事務,公孫佳帶著余盛到了政事堂,指著一邊的角落讓他坐著。余盛就聽公孫佳與其他人說些某地的災情,某人又挨參了之類。然後是審一下明天要考核的官員的名單,最後是與霍雲蔚商量,這些縣令他們都要再見一見,誰先見,別撞了日子。
一切忙完,趙司翰對余盛道:「小心侍奉你姨母回府去。」
余盛道:「哎!」
屁顛屁顛地陪著公孫佳出了宮,他的馬也在外面,拉過自己的馬,余盛東張西望的:「我小姨父呢?」
公孫佳道:「他有自己的事情。」元錚又不是沒別的事兒幹了,天天跟自己身邊豈不浪費?回京不久,公孫佳就給他塞到京營去練兵了,反正,手不能生了。
余盛道:「那我跟車!」
「你給我進來!」
「哎!」余盛什麼也不多想,刷地鑽進了車裡,坐得離公孫佳八丈遠,敬畏地看著小姨媽的肚子,「她……」
「嗯?」
「沒,沒什麼,」余盛說,「我要當表哥了,嘿嘿。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呀!」
公孫佳笑笑。
余盛又說:「您不是告假了嗎?」
「對啊。告假就不能進宮了?」
余盛脾氣一向很好,又顛顛地另找話題了:「那……朝上的事兒您都知道的,對吧?」
「嗯。」
公孫佳雖然是告假,卻未曾疏忽政事堂的事情,她或五日或十日總往宮裡去一回,平常政事堂也會把日常公文發到她的府里去。同僚們甚至猜,她這個告假就是為了不摻和進後宮的破事里去。有這個猜測,同僚們也不聲張,暗中還是把消息傳遞給她以示誠意。多個人多份力,讓她時刻知道情況,一旦有什麼事兒找她商量才能讓她願意插手。
朝廷有大事,章嶟也會詢問她的意見,政事堂幾位里,算來他與公孫佳才是最早「共事」的人。他曾出鎮地方,又因緣際會湊到了戰場,對公孫佳有著深刻的印象。且公孫佳也是政事堂幾人里給他印象最好的人了。
章嶟認為縣令很重要,這件事自然也不會撇開公孫佳。
余盛八卦地打聽:「陛下這回也是與先帝那時候一樣,是考核縣令的嗎?會有升降嗎?」
「你很著急?」
「不是我!我有您安排呢,我才不急,就是跟我們一起的,會怎麼樣?」
公孫佳忽然問他:「你看陛下,怎麼樣?」
余盛呲牙咧嘴了一會兒,說:「好像,不如先帝。不過他還年輕嘛,沒有經驗。」
「哪兒不如?」
余盛撓撓頭:「就是,先帝也考過我,不過他倆不一樣。陛下問的問題好像是照著先帝的那些問題弄的。有的是化用了,有的是故意避開似的。但都沒有先帝問的深刻,我一點也不緊張。可能是因為我考習慣了?」
公孫佳嘆息一聲:「你知道就好,他事事學先帝。」
「誒?不好嗎?」
公孫佳道:「比起自己瞎琢磨,能照著先帝的路往下走,也還可以。」公孫佳打了個哈欠,有點倦了,閉上了眼睛,余盛也不再多問。他早就想通了,有些事兒他根本看不透,就不要管了,干好自己能幹的事就行了。
馬車很快回到了公孫府,余盛先跳出車來,門上看到他的人都吃了一驚,刀都快要□□了,看清了才說一句:「小郎君來啦?」余盛把姨媽扶了出來,門上又說喬靈蕙也到了,正在跟江仙仙說話。
公孫佳問道:「她們都來了?這麼巧?」
自打她懷孕,親朋好友是經常組團過來。公孫佳也沒別人那麼多的小心在意,見客也不盛妝,怎麼舒服怎麼來,倒沒有尋常孕婦那麼勞累。鍾家人與江仙仙等是來得最多的,其次是太皇太后的家人,太皇太后極重視公孫佳,然後是章嶟與吳宣,也是不停地給予豐富的賞賜。
一行到了小廳,喬靈蕙、鍾秀娥、江仙仙相談正歡,公孫佳道:「你們聊,我換件衣裳。普賢奴……」
「我知道,叫人!」余盛順口答應著,女人們都笑了,鍾秀娥尤其開心。公孫佳卻發現,江仙仙這笑有點硬被逗出來的意思。
換完了衣裳出來,鍾秀娥放開余盛,說:「小元還沒回來,你來,把這碗湯喝了。」鍾秀娥進補還保持了一種賀州泥腿子窮人乍富的習慣,拚命的煮各種肉湯,什麼東西好就煮什麼。
公孫佳慢慢喝了幾口,看著余盛整理被鍾秀娥揉亂的頭髮,問江仙仙:「你這笑得有點苦啊?」
江仙仙道:「可不是!能不苦么?我又領了一份差使,本來是想與你說,請你看一看成不成的,現在……」她看一眼喬靈蕙,又看了一眼余盛。
公孫佳道:「你只管說。」
江仙仙對喬靈蕙道:「唉,實在是因為干係一個小娘子,我不好隨便說嘴,還請見諒。」喬靈蕙表示理解,並且說:「藥王這裡的事兒,你聽過哪一個字是從我這兒傳出去的?」
江仙仙這才說:「是這樣,叔父想問,他想招你府上那個新來的法曹為婿,先請問你肯不肯。」
「哪位叔父?又是哪個妹妹?」
是容逸一個族叔,家裡有個女兒。江仙仙說:「實不相瞞,叔父的說法是,你這府里的才俊經過你的眼,想必都是極好的,便不須計較出身門第,將來必成大器,他也放心將女兒交給這樣的人。我與你相交這麼些年,你的為人我知道,我的為人你也知道。他們其實是遇到難事兒了——那個吳美人的弟弟,就是吳瀹,以前叫吳選的,放出風聲來要提親!」
「啊?」余盛發出一聲驚訝的怪聲,馬上捂住了嘴巴。
江仙仙嘆了一口氣:「普賢奴也覺得離譜吧?陛下挺好一個人,如何就遇上了這樣一對姐弟呢?」
公孫佳揉揉額角,這就是讓人討厭的地方。
~~~~~~~~~插敘~~~~~~~~~~~~
章嶟自打即位以來,別的事還都做得中規中矩,政事上居然比政事堂想得更靠譜一些。他仍然沿著章熙劃定的道路走,並且還很勤政上朝從來不缺席。既沒有支持京派、賀州派對南派反攻倒算,也剎住了無條件支持周廷的歪風。公孫佳對他雖然不算很滿意,也不能要求太多了——章嶟穩住了,沒讓朝廷風雲激蕩、黨爭傾軋。
近來他還關心國計民生,比如召見縣令之類。雖然問的問題讓余盛都覺得章嶟不如先帝,但是問的問題都沒有跑偏,雖然對雍邑一時把握失誤,但是問題也觸及到了「朝廷派下去的官員與當地豪強勢力之間的相處、鬥爭」之類十分有意義的問題了。
他對宗室勛貴們也頗和藹,眾人哪怕心裡不說,也還記得燕王全家死得悄無聲息。章嶟的兄弟、侄子們,至少到現在還活得挺正常。宋王章旦甚至領到了差使,擱大理寺去了。
幾個月來章嶟的表現,從「皇帝」這個職業的要求來說他是及格的,甚至還能有幾個閃光點。比如他重新啟用的梁平,也確實有點武將的天賦,這也算是識人之明了。再比如,他也沒有大興土木,又或者展現出奢侈浪費。
但是,他對上吳宣就犯蠢!大哥的妾,接過來成了自己的後宮。好,反正章昺也不得人心。才人,不住掖庭宮,直接給了一座後宮位置靠前的宮殿。好,反正是你自己的喜好。進宮仨月,從才人晉為美人。也行,你喜歡!
這些都不是大事兒,因為謝皇后正式搬進了中宮,張良娣封做了德妃,周孺人也成了婕妤。而且,章嶟甚至沒有更多的後宮,也沒臨幸過幾個宮人,甚至放出了一部分舊宮人之後也沒有馬上要求再選良家子入宮做宮女。太皇太后、皇太后也都還在,面子上都還過得去。
可是!他寵愛吳宣的一個後果就是愛屋及烏,他把吳選又提上桌了。
政事堂其實不太忌諱裙帶,但是比較忌諱「吳」。哪怕公孫佳一個女人做官是個異類,他們也極度反感章嶟居然有意讓公孫佳接章嶟回宮。這把當朝丞相當成什麼了?!
所有人心裡的那根弦都綳得緊緊的,提拔吳選的敕令被封駁了回去,丞相們的理由是——吳瀹(吳選)沒有顯著功勞也沒有什麼特長,您要是以恩寵提拔他,就讓他做了侍郎這樣的高官,天下人是不服的。還有,他以後宮才人的弟弟就能做侍郎,請問皇后的娘家要怎麼陞官?德妃也有家人啊!周婕妤的娘家人也不少。
如果章嶟說不是因為裙帶,那行,咱們考考這個吳瀹,陛下敢讓政事堂考他嗎?您這樣做,對得起勵精圖治的先帝嗎?這江山可是先帝留下來的,不能隨便敗壞呀!
章嶟還要臉,暫時說不出來:「對,我就寵他姐姐,所以讓他做侍郎。」
此事不了了之。不過據公孫佳的消息,吳宣背後對章嶟說:「妾是薄命人,出身寒微,身又低賤。他們都不喜歡我們姐弟,您現在將阿弟放到那個位子上,他們或許會陷害阿弟的。到時候犯了國法,誰都救不了阿弟了。」
章嶟順手就把吳宣升做了美人,又過了一個月,給吳選加了個侍中銜。
侍中本是很有勢力的一個頭銜,與皇帝的關係密切,但是自從當年的李侍中過世之後,這個頭銜就越來越不值錢了。如今倒好成了一個加官,虛的,有名頭就是沒啥實權。章嶟直接下的旨,沒過政事堂。
政事堂幾個人氣得不行,請了鍾源過來向他抱怨:「他之前無論幹什麼事、做什麼官都是半途而廢,除了最後在鴻臚任上被按在上面幹了幾年,那是因為他無力鑽營,這人品德不行。怎麼能驟居高位呢?」
鍾源知道他們說給自己聽,也有點埋怨自己的意思。因為之前公孫佳與吳氏姐弟是有交情的,吳選出仕是公孫佳的手筆。可這事追根溯源,當時章昺還好好的呢!且鍾源懷疑是延福公主跟公孫佳說了吳氏的好話,才開了這個頭。
鍾源毫不猶豫地說:「廢陳王要抬舉他出仕,有什麼辦法?」
他接著問了江平章一個問題:「一個新生嬰兒,有人告訴你,他以後會是個惡人,你會溺死嬰兒嗎?」
江平章啞口無言。
鍾源道:「勿以後事委罪前人。」把這事兒給摁下來了。
不過公孫佳在宮中耳目眾多,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插敘結束~~~~~~~~~~~~~
這些都是前幾個月發生的,如今吳選也已經做了侍中,雖然什麼差使也沒有,身份地位卻與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了。
余盛知道吳宣做了美人,吳選做了侍中,這些邸報里都有,不過他沒有驚訝,一是知道這事肯定會發生,二是覺得們不會對小姨媽產生什麼不良影響。但是吳選現在要跟容家求娶小姑娘,這就不對了!
吳選都多大了?他得有四十上下了吧?名門淑女未婚的,大部分不超過二十吧?這哪合適啊?能有共同語言嗎?吳選那個人,余盛拋開魔幻電視劇之外考察他,他太愛鑽營了,活得特別陰間!
鍾秀娥快人快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啦?」
江仙仙苦笑道:「其實,本來也不算太出格。我們這樣的人家,多少人家都想求結親,也有結了的。我們也不全看門第,只要人好,別的都好說。可是這個吳選……」
這就得說一下大家族的「靈活」了,權貴們想與名門結親還是不太困難的。肯定是能門當戶對就門當戶對,不對如果對方有權有勢,其他條件是可以適當放寬的。趙司翰不就娶了鍾秀娥么?鍾佑霖也娶到了容瑜。
雖然不多,但是不奇怪。
可是吳選不同,他的經歷讓人很難釋懷不說。江仙仙又說出了一樁舊事:「孩子的大哥,年少輕狂時與吳選在風月場上有些糾葛。」
公孫佳忽然想起來了,當年朱瑛擱那兒「曾因酒醉鞭名馬」的時候說過,容家也有人輕浮對待過吳選,朱瑛就是跟這些人學的。
公孫佳道:「他可真是個小心眼兒!」
江仙仙嘆道:「是啊,寧罪君子勿罪小人。唉,那一個少年輕狂夠失禮的,吳氏前朝也是正經人家,他就……報應啊。」
公孫佳道:「我看你面上。你們只管與法曹講,只要法曹願意。但有一樣,以後這件事就翻過去了,誰也不能回頭說你高攀了門第,又或者我救你於水火,都安生過日子,那孩子的哥哥以後老老實實做人,別再讓妹子善後、連累妹夫。法曹那裡,我親自對他言明,府上那裡可也要說明白。結親不是結仇,如何?」
江仙仙道:「結親不是結仇,是這個話!好。失禮了,我得快些趕回去告訴他們這件事,儘早落定。唉,接下來吳選這人親事呀,不定要誰家倒霉了。京中好些人家近來恐怕會著急訂婚,你們有晚輩要訂親的,可別太晚呀。」
喬靈蕙介面道:「那也得配得上人家呀。」
江仙仙笑著搖搖頭:「普賢奴倒是不怕的。」向鍾秀娥一禮,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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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仙仙一走,鍾秀娥和喬靈蕙就開始打量余盛,都說:「哎~你得成親了啊!這都拖到什麼時候了?!」
余盛苦著一張臉:「阿姨!救我!」
公孫佳問道:「你總不能不成親吧?」
余盛道:「那也得有合適的呀。」
喬靈蕙道:「大家閨秀會是賢妻的!」
鍾秀娥道:「也有不好的,不過我見過的幾個都還不錯。那個吳選總不能逼娶到宰相高官的門上吧?剛才那個,小娘子的親爹也不過五品,是會被他轄制住,別人不怕吧?」
公孫佳道:「呵,他姐姐就快做婕妤了!看著勢頭,害怕的人多著呢!」
喬靈蕙很務實地說:「那樣高的門第,想撿漏也是難的,容大娘子說的是父兄中等的人家吧?」
余盛毛了:「我不要你們說的那樣的!」
公孫佳問道:「那你要什麼樣的?」
余盛抱緊金大腿:「阿姨,我想要能有共同語言的!」
「嗯?」
余盛道:「就,讀過書的,能做事的。不用出身多麼的好,只要能明理就行。」
喬靈蕙道:「大家閨秀哪個不是知書達理的?都識文解字,放心!」
余盛急了,慌亂之間看到公孫佳,說:「我想要阿姨這樣的!」
然後整個人被提了起來!他掙扎著回頭,一看:「小小小小姨父?我我我,我說的是,我要的是能讀書做官的!我不要整天家長里短的!不不不,阿娘、外婆,我沒說你們不好……」
完蛋了,要挨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外甥愚蠢依舊哈23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