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信用
單良從京城公孫府派出來的信使以極快的速度狂奔了一天一夜就把信送到了, 公孫佳聽到了信使王乙魁說:「路上花了一天一夜,換馬不換人來了。」就斷定單良認為這件事很重要。
公孫佳讓他坐下,命人拿了茶果給他。先拆了信來看, 匆匆看完兩頁紙,王乙魁已將小托盤上的茶果吃完了, 公孫佳又問了他幾句, 合著信一看就決定:「你回家去歇著吧,就留在雍邑多歇兩天再回京。阿宇,收拾行李,小元,咱們回京。」
元錚道:「很急?」
公孫佳道:「我還是回去看一看更妥當。」
「好。」
幾人分頭行事,公孫佳先與鄭須碰了個面,告知自己要走。鄭須眼神一凜,問道:「發生什麼大事了么?」他年紀已經很大了,平時行動遲緩,這一抬眼方顯出幾分昔年的敏銳來。
公孫佳道:「我舅舅與南人小兒起了衝突。」
鄭須本以為公孫佳回京可能是章熙出了變故, 聽說是這樣的衝突, 他又耷拉下了眼皮:「您哪位舅舅?」
「最受不得氣的那個。」
「平嘉公主的駙馬么?」
「是。行宮這裡我很放心,雍邑有旁的事兒您覺得不對了,也請給我個信兒。拜託了。」
鄭須說話不快,認真地說:「雍邑您是不用擔心的, 倒是京師的事情還請三思, 不要一時義氣。陛下是個精明人兒。」
「好。」
然後公孫佳才聚集屬官告知要南行, 對自己人就沒有什麼值得避諱的了, 雖有幾個南士不過並不是周廷一路的。公孫佳簡要地說了鍾泰這件事的要點:他被人羞辱了。
眾所周知的,鍾家是泥腿子出身,底蘊非但比不過京派, 連南派也比不過。而這三年間,南派士人的勢力大漲,雖然不及賀州派與京派,也隱隱成了第三派,背後還有皇帝和霍雲蔚在撐腰。賀州派、京派三年來波瀾不驚,最會鬧事的一群傻子紈絝和瘋子名士都被各自壓了下去。致使最近進京的南方士子以為自己這一派在京里就是未來的主宰了。
這位惹事的是周廷堂妹的兒子,名叫張元,今年十九歲,他是被舅舅薅過來塞進秦王府里混個閑職,熬兩年資歷再做升遷的。年輕、長得也不壞、背後有舅舅,出身雖不如京派卻也不錯了,他有資格看不起暴發戶。
鍾泰這兩年也在走背字,他的宗正少卿被擼了,第二年公孫佳給他塞進了趙司翰正在領銜的修撰前朝國史的班子里,讓他有個混頭。修史的事兒公孫佳沒有去爭,反而幫著趙司翰拿到這麼個士人很喜歡的差使,趙司翰也就接受了她塞過來的一個混日子的鐘泰,以及一個鍍金的鐘佑霖。
鍾佑霖是個好孩子,跟著趙司翰後頭混他也開心。鍾泰就不一樣了,他輩份也高,趙司翰還是他姐夫,他就比較懶散。這一天他當值的時候烤肉吃,把修好的草稿燒了不說,把房子還燎了兩間半,幸虧自己沒被烤死在裡面。
公孫佳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那麼個時候突然就想起來要吃烤肉了,並且還能弄了個火盆跑到草稿架子邊兒上烤。據鍾泰說,因為那裡人少。
就這樣,他再次被免職,一直混到了現在。
雖然沒了實職,他依然是平嘉長公主的駙馬,依然是錦衣玉食、鬥雞走狗,玩的跟風流名士玩的不一樣。鍾泰與張元在遊園的時候遇到了,張元暗諷他兩句「草包」,鍾泰也不在乎,雖然他被說繡花枕頭的時候比較多。但是張元還嘲諷鍾泰吃軟飯躲女人裙子後面,從親娘到老婆到外甥女,反正裙子夠寬。鍾泰就生氣了,罵張元就是個廢物。兩人都喝了酒,脾氣上來互罵了一陣,後來雖被人勸開了,鍾泰就接著喝酒,張元打算回去找舅舅告狀,出園子看到鍾泰的馬,他抬手刺死了鍾泰的坐騎。
這事就鬧了起來。
不過確如張元所言,鍾泰在鍾家不是那麼的重要,他雖得大長公主的寵愛,自己卻沒什麼本事。馬被殺了,他咽不下這口氣要去找張元「這個小兔崽子」算賬。被身邊人提醒,他是答應了公孫佳不惹事兒的,鍾泰暫時沒鬧,在園門口就放話:「那我就找藥王問一問,現在她要怎麼辦!」
兩人發生衝突的園子正是公孫佳那拿出來租給人用的,單良知道消息比別人都早,單良的信比鍾泰的到得更早。
彭犀道:「忍了三年了,周廷確實不知收斂,也是時候起衝突了,這恐怕是個開始,如果不防備,以後會有更多的事情發生。丞相此時回京,倒也不算唐突。」
公孫佳道:「是時候壓一壓了,我明天就走,這裡交給你。文華與我同行,單宇、薛珍護衛,讓餘澤留意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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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召集了雍邑的官員們,告訴他們:「我明日動身返京,這裡一切照舊。」
容泓不由問道:「現在天氣火熱,不知何事如何急切,要在這個時候回去呢?」
公孫佳道:「我舅舅病了,我得趕回去。」
容泓不敢再問,因為人實在是太容易病死了,萬一是趕回去見最後一面,那多嘴就不好了。
公孫佳安排完雍邑的事,第二天就登上了回京的車。車未出府,王乙魁又趕了過來要跟著走。公孫佳道:「給你假了,歇著吧。」王乙魁道:「昨天回家當我是寶貝,還殺了只雞,今天就嫌我懶不早起下地了,君侯您還是帶我走吧。」
王乙魁是公孫家的家奴出身,全家都在公孫家的莊子上種田。公孫家的家將、佃戶由於有家主的庇佑,人口繁衍頗快,正愁琢磨著怎麼安置多出來的人。公孫佳經營雍邑也需要人口,順手也遷了自己一千戶的人口到雍邑來墾荒佔地。其中就有王乙魁家。
王乙魁也是正經的童子營出身,他的身世倒沒有那麼的凄苦、斷絕親倫,佃戶里孤僻的孩子早被搜羅完了,後來進童子營的多半是王乙魁這種——家裡太窮了。他家窮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爹娘太能生了,生到王乙魁的時候他都排到第八了。雖說多子多福吧,那也得養到能幹活的時候才算福氣,不然這衣食住行都是花銷,鄉民又是睜眼瞎,孩子多了連名字都起不過來。
王乙魁這排行實在太喜慶,入營就與人幹了一仗,頭回老校的時候在乙組得了個頭名,榮校尉看他沒名字實在太不像話,就湊了個「乙魁」給他當名字。完全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就是因為他第一次考校的成績,之後就一直留著王乙魁了。不止王乙魁,他哥、他妹家裡也養不起,公孫佳也都收來養了,減輕了王家不少負擔。
到現在王乙魁都長大了,王家人丁興旺但是依舊窮,因為地少。要到雍邑墾荒,他們二話沒說就全家打著包袱過來了,並且一點想念京師的意思也沒有。倒是王乙魁很感激榮校尉,把榮校尉當師傅伺候著,很願意在京城陪他。
公孫佳道:「那就走吧。」
一路上十分辛苦,為了趕路,公孫佳走得比以往都快。雖然安車蒲輪享受著老年人的待遇,公孫佳依舊被顛得夠嗆。元錚將她放在膝上,以減少顛簸。天氣又熱,兩人貼得太近又容易出汗。
第一天在路上就遇到鍾泰的信使,接上來每天都會收到京城送信的人。鍾源、趙司翰、容逸、岷王、自家的公主舅母們、出了孝做了樞密副使的朱羆……
最後一封是霍雲蔚的信,解釋了是兩人酒後口角,已讓周廷帶著張元去登門道歉,並且賠了馬,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公孫佳將信放在一邊,對王乙魁道:「還有三十里,你回京打探,我進城的時候要聽到最新的消息。」
王乙魁飛馬而去,在公孫佳當天傍晚抵達京城門外的時候,榮校尉親自來迎,告訴公孫佳:「霍相公這兩天一直在忙著斡旋,公主們初時沒有告御狀……」
鍾家一向比較識趣專看皇帝眼色,殺馬的當晚鐘家的公主們雖然震怒,但依然保持了剋制。第二天,男人們上完了朝,周廷才知道外甥闖了禍,急急去找霍雲蔚。霍雲蔚雖然生氣,仍然出面調解。大長公主看在他的面子上是要求道歉的。
第三天,霍雲蔚讓周廷帶著張元去道歉。張元就擰不過這個筋來,他認為「馬上打天下,焉能馬上治天下」,接下來就該是文臣秀士的主場。死犟了一陣兒,道歉也道得心不甘情不願。
公主們因為知道章熙的態度,且周廷的態度還是可以的當場沒有發作,不過由大長公主提出要求——張元馬上滾!不許再當官了!
章家女人的驕橫也是出了名的,大長公主正是姓章的女人的代表。周廷當時答應了,手續卻辦得拖拖拉拉,現在傳出的風聲是,他打算讓外甥去職,把張元塞進太學里讀書。
大長公主的意思是讓張元滾出京城,周廷又玩了這手花活,大長公主不樂意了,跑去宮裡哭訴了,章熙的判決還沒有出來。
公孫佳掙扎著坐起來,說:「知道了,咱們進宮。」
元錚扶住她,手掌觸及她的腕子,擔憂地沿著公孫佳的手腕往上摸,觸手所及的肌膚皆是微涼。有些擔心地問:「先回府休息一下吧,宮門快下鑰了,明天早朝……」
「不,就現在,要趕在陛下給下判決之前。」公孫佳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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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護衛的護送下進了京城,此時快到關城門、坊門的時候了,街上有許多的行人都趕著回家、出城。即便如此,仍有人認出了公孫佳的車駕,駐足圍觀。殺了駙馬的馬,多大的事兒啊!鍾家能咽下這口氣?很多人都在等著看熱鬧。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把公孫佳給招了來,哎喲,這熱鬧可就大嘍!
行人正在指指點點嘀嘀咕咕的時候,更大的熱鬧來了——穿著霍府號衣的兩個人飛奔而來,請公孫佳移步。
公孫佳道:「告訴霍叔父,我面聖回來就去拜訪。」
來人肯切地道:「我們相公說,請您千萬先見他一見。」
元錚一撩車簾,向後招了招手,四個膀大腰圓的護衛上來,一邊一個將這兩人架到了一邊,公孫佳的馬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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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霍雲蔚與周廷正跪在章熙面前請罪,章熙額角微微刺痛,他的姑母、妹妹們才剛哭完離開。
周廷還在請罪:「是臣管教不嚴。」
章熙冷冷地道:「耍小聰明!你也不過如此!」
周廷脊背生寒,伏地叩首道:「是臣的過錯。」
章熙不肯說話,周廷也不敢起來,霍雲蔚也不敢勸解,王濟堂打破了這一殿的沉悶:「陛下,公孫丞相回來了,正在宮門求見。」
霍雲蔚倒吸了一口涼氣,章熙道:「出息!宣。」
公孫佳被兩個小宦官扶了進來,章熙見她容色憔悴步履蹣跚,急道:「你這孩子,趕回來做什麼?就這麼不放心你舅舅?行了,別參拜了,坐下。給她上碗參茶,要淡一些,底子弱虛不受補,不能吃得太多。」
公孫佳啜了口茶,緩了一緩,掃了周廷一眼,說:「不是為了舅舅。」
章熙擺擺手,霍雲蔚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周廷的小腿將他踢起來示意他離開,自己猶豫了一下不是很放心地也離開了。
章熙收回了目光放在公孫佳身上,說:「你這孩子,心太軟了,就對自家人好,操不完的心。」
公孫佳搖搖頭:「都以為我是為了舅舅回來的,也是,也不是。我當然心疼舅舅,可我有六個舅舅,活下來的也有五個,還挺多的。他們都是我的長輩、年紀比我大、閱歷比我豐富離您比我近,縱他們夯笨不知道喊疼,還有外婆疼他們。我何至於急著回來呢?」
章熙問道:「那是為什麼?」
公孫佳道:「這個苗頭不好。陛下一統宇內,是想四海生民皆是赤子,不肯厚此薄彼,一片慈愛之心。幾年來,南方士子像是一個離家多年的孩子,一旦被找回來,父母補償偏愛是人之常情。這個孩子終究是要與兄弟姐妹相處的,太受溺愛的孩子,如果不夠討喜、四處撩閑傷害手足,父母不管教他,可能會失去其他的孩子。」
章熙的眼神銳利了起來。
公孫佳坦然地說:「快五年了,也就是我生不出來,別人家娶個新娘子,兒子都能開蒙了。這孩子要是個廢人,那就當養個玩物,內外事務一個玩藝兒它不配插嘴,書讀得怎麼樣也不必計較,玩兒唄。不是廢人,這孩子還不能自己站起來走兩步嗎?」
「陛下對他恁般慈愛,現在是周廷開始報答陛下的時候了!不用問就知道,公主們被掃了面子不能不找您哭訴的,周廷連這個事都辦不好,把麻煩捅到您的面前來,他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以為別人一定得求著他、供著他,他才會肆無忌憚地耍小聰明。他就快失去對您的敬畏了。敬愛一個人,一定不會為他添麻煩的。何況那是駙馬,紀炳輝都沒幹過這種事!」
「我並非全是為了賀州鄉親說話,我也喜歡能做事的人,雍邑選才也不避地域。我讓他們考試,讓他們學規矩。現在是該告訴找回來的這個孩子,這個家是有規矩的時候了。這件事只有您才能做得到,也只能由您來做,換一個人沒有您的威望,壓不住各方心中的不忿,就會變成內耗。有內憂就必會為外患所趁,內外交困,會累死人的。臣還想為陛下清掃大漠,不想把精力耗費在這些可能避免的事情上。這才是臣急著趕回來的原因。」
「周廷應該知道,他、他們,與京城士人、賀州舊部一樣,都是您的臣子,也只是您的臣子,並不比別人高貴。要沒人給他們潑一盆冷水,他們醒不過來,對他們、對朝廷、對國家都不是好事。」
章熙道:「是啊,差不多了。這件事,你來辦,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公孫佳離席長揖,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晃了幾晃。章熙微驚,急忙伸手,一旁小宦官已架住了公孫佳。
公孫佳等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了,才向章熙告罪:「陛下恕罪。可能是路上趕得太急了,臣會把事情辦妥的。」
她帶著一身虛汗出了大殿,出來被單宇和薛珍接住,低聲道:「不要慌,趕緊的,去政事堂,辦事!」
一直等在外面的周廷和霍雲蔚一句話也沒插上,周廷對霍雲蔚道:「霍相公,這……」
霍雲蔚罵道:「蠢材!趁早把那個小畜牲打發回老家何至於此?」急急地追趕去了政事堂。
今天是江平章當值,看到公孫佳吃了一驚:「你怎麼回來啦?」
公孫佳道:「嗯,一點小事兒,您知道的。」
江平章道:「既是小事,何必著急?如果不是小事,你這般模樣支持得住嗎?」
公孫佳微笑道:「那您幫個忙,擬個讓張元滾蛋的稿子唄。」
江平章心裡是樂意的,笑道:「好嘞!」
霍雲蔚趕過來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他有點羞又有點惱,說:「你這又是何必?」
公孫佳靠在單宇的身上,對霍雲蔚笑道:「霍叔父。」
「這事兒是張元那個小畜牲沒腦子,你為了他趕回來大動干戈,有失身份。有什麼事兒,你來封信不就好了嗎?」
公孫佳道:「話不是這麼說的,霍叔父,這幾年我可給足他們面子了,還舍了自己的面子壓下了這些鄉親們,讓鄉親們也禮讓三分。換來的是什麼?嗯?孩子不懂事兒,大人也不懂?誰動我舅舅,我就讓他舅舅難受!」
霍雲蔚道:「你輕著點兒,這脾氣可真是像你外婆家的人!快坐下吧。」
公孫佳坐了下來,說:「叔父,這事兒不能輕輕放下。人無信不立,鄉親們答應我忍讓是因為我答應他們,不讓他們受氣。我不能失信於自己人。」
霍雲蔚神色黯然:「那南人士子就……」
公孫佳輕笑一聲,從江平章那裡接過了稿子,道一聲謝,匆匆看了眼,說一聲:「得罪。」將江平章寫的「恃才傲物」四個字抹了,改為「德不配位,不堪大用」。江平章心提到嗓子眼兒,說了一句:「這樣就不工整了!」
駢四儷六的,得對仗,拿八個字換四個字,打亂節奏了喂!
公孫佳道:「讓他們謄抄,不叫別人知道是你寫的。」
這是誰寫的事兒嗎?
公孫佳又說:「阿宇,平章太和氣了,下一個你來寫——問責當地官員,怎麼把這麼個廢物扔到京城來了?京城是專門收垃圾的嗎?張元活這麼大,家裡沒把他教好,就讓當地郡守來管束教導。讓縣令用心在當地擇選三、五個品學兼優的俊才,郡守選十人,都進貢到京城來供朝廷採用備選。」
稿子擬完,公孫佳一口氣也差不多了,與江平章道別。霍雲蔚也與江平章一揖,跟在公孫佳的後面走出政事堂。
他哀聲嘆氣地:「周廷這下是徹底沒臉啦。」
「我給他臉他才有臉!臉皮都給他揭下來!您也真是的,比我還像個新娘子,還是貞潔烈女,就認準了這麼一個丈夫似的。您再這樣,我就要笑話您啦。用他是為了治國,他要對國家有了損害,哼!南方士人多得是,他也不比別人特殊不是?您這碗水可得端平了,不然……」
霍雲蔚又長嘆了一聲:「難吶……」
「不難,輪得到你我來辦事?」
「唉……」
「我對南方士人沒什麼惡感,用是肯定要用的,但是他們不能蹬鼻子上臉,給我惹麻煩。我只想完成我爹沒幹完的事兒,掃蕩邊境。」公孫佳跟霍雲蔚攤牌了。
霍雲蔚道:「好,我明白了。」
公孫佳與霍雲蔚痛快地交完了底,上車回家的時候就已經支撐不住了,一頭栽進了元錚的懷裡。
元錚大驚,將她抱起。公孫佳道:「不要驚動別人,回家!明早無論如何叫醒我,我要盯著兩道文書發下去再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