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不問
該乾的早就幹完了,怎麼也得等到太?子和政事堂把規則定?下來,看看最後選出來的都有些什麼人?,再決定?把餘威往誰那裡安插。事情正?向?著她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又還沒?到出手的時候,那還急個啥?
不急。
公孫佳給喬靈蕙掖了掖被角,一旁鍾秀娥打起精神說?:「你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姑娘家不該在產房裡呆著的。」
公孫佳收回手,看著食指指甲縫裡仍然有一道細細的血線,皺了皺眉,說?:「好?。」剛才不覺得,現在才覺得屋子裡悶得要命,氣味也不好?,她有點想吐。
出來吐納幾下,公孫佳一聲不吭地又進了隔壁偏房——余盛還在那裡呢。
余盛暈暈乎乎的,還沒?醒過神來,他也差不多一夜沒?睡,強打著精神眼睛半睜著。公孫佳一進來,他就磕磕絆絆地跳了起來:「阿、阿姨?」
公孫佳已經非常累了,仍是搶在餘威回來之前要審一審這個破外甥。昨天夜裡,他說?了什麼可能?自己都記不太?清了,可公孫佳記得很清楚。她昨天逼問余盛的時候,余盛說?了一句:「這個時代?有好?的那個婦醫科聖手還沒?出生……」
當時公孫佳著急自己親姐姐,沒?有再深挖,現在生也生完了,該收拾余盛了。
余盛一宿沒?睡,腦袋已經不大做主了,對上公孫佳一雙眼睛就是一個哆嗦——她已經有些正?經書上寫的那種感覺了。等到廚房來報,說?早飯全準備好?了,夫人?問君侯在哪裡用飯的時候,公孫佳已經把想知道的都從他嘴裡掏出來了。
慢悠悠地說?了一聲:「我?回房吃,把普賢奴帶到他原先的屋子裡去。」
余盛最大的秘密說?完了,心裡竟是非常的輕鬆,也不再擔心「傻白甜小姨媽」了,也不再想「要怎麼在恐怖大佬手下活命」了,反正?就是,愛咋咋地吧,他躺平了。再壞又能?怎麼樣?燒了他?應、應該不至於吧?
公孫佳沒?有馬上燒他,一擺手,余盛依舊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吃了一大盤的點心,余盛內心平靜極了。他忽然之間就想與這世界和解了,最大的秘密被揭穿,他不用再「隱瞞」又或者「痛苦於一知半解」他解脫了。接下來,他等安排就是了。
阿姜扶起公孫佳,低聲問道:「不問問他嗎?他知道以後的事兒,咱們……」
「夠了,」公孫佳輕聲說?,「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幸事。他要是說?我?明天就死了,我?今天這頓飯還吃不吃了?再說?……」
公孫佳輕笑一聲:「他在府里養這幾年,你看他是個可靠的人?嗎?他知道的就都是真的嗎?你給他一本書,他能?原樣給你背下六成就不錯了。這等大事,問他?我?不如問我?自己!」
單宇來得晚,沒?經過余盛最初犯蠢的時候,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元錚想了一下,對阿姜道:「阿姜姐,你想想這位小郎君平素的為人?。」
「什麼?」
「憨厚,單純,膽小,但是……」元錚道,「還算善良。不問也知道,要是君侯未來有什麼不好?,他早該急得上躥下跳了。可他就是討好?君侯,君侯未來可期。」以元錚與余盛相?處的經驗來看,余盛更關?心的是公孫佳是不是當家做主了,看來只要公孫佳堅持住,將?來就沒?什麼壞結局。
阿姜就願意聽這樣的話?,說?:「那就好?!君侯,累了一天一夜了,吃點東西歇了吧。後半晌怕就要有客來了。」
公孫佳道:「就算沒?客人?,我?這幾天也是不得閑的。」不辦交割也得走親訪友。
她累過了頭,壓根就不想吃東西,勉強喝了半碗粥就去睡下了,直到後半晌才被阿姜叫醒——外婆家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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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靈蕙生孩子,對鍾家不算個事兒,只因公孫佳重視親姐姐,姻親們才格外的關?注一下。得知喬靈蕙經歷兇險生完了孩子,靖安長公主就打發了人?來慰問。
這是一個信號,公孫佳才在朝上奏了一本,之後便再無動靜,哪怕朝臣不關?心,宗室也不會不注意她。太?子那兒估計還沒?商量出個定?案來,她既是首倡之人?,之前在宗正?寺事情又做得漂亮,在這件事情上是有發言權的,必然有宗室想走她的門路。
她且得準備著。
登門拜訪其實有不少的講究,比如有的地方就講究好?事不能?在午後。但是京城不一樣,有身份的人?大清早就得上朝,這些人?走親訪友沒?個準時定?點,更多的是在散朝回家之後。
公孫佳在外婆家來人?之後就爬起來了——她姐姐生孩子,多好?的交際機會?
擱別人?家,先女?眷探路,探到她這兒,她就是朝廷命官,宗室們大可以親自過來,十分的方便。
打發走了外婆家來的人?,公孫佳的腦袋重新轉了起來,把余盛拎了過來,看這貨萎靡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那是什麼樣子?打起精神來!這是你余家的好?事,你哭喪著臉做甚?」
余盛快要熬不住了,他睏得要死,苦哈哈地:「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淚跟著哈欠一起出來了。
公孫佳看他這個蠢樣,說?:「這兩天我?給你告個假,你休息一下,就在這兒幫著招待客人?。三日後回去上學,過兩年安排你出仕,你給我?老老實實的。」
「是!」余盛答應得乾脆極了。
乾脆到單宇狐疑地打量著他,覺得他不太?正?常,給元錚使眼色,示意:就這?你覺得他沒?問題?
元錚看了余盛一眼,余盛對「小姨父」是很自覺的,不等元錚問,余盛撓撓頭:「我?已經被阿姨看穿,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阿姨要是早些揭穿我?,咱們還能?都更輕鬆一點。」他被打擊得太?大了,凡他所恃,在真正?的金大腿眼裡一文不值,他從來沒?有看清過大佬,大佬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把他看得明明白白,彷彿有一雙高懸九天之上的眼睛。
余盛承認,他感受到了什麼叫降維打擊,一點也不想掙扎。什麼掌握了先進了千年的知識,知識是先進的,可他沒?有掌握。
這熊孩子對金大腿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總覺得金大腿對他很慈祥寬容,既然如此,應該早早地坦白的。這「被俘」和「起義」待遇肯定?有別,余盛有點後悔,做人?這方面他到底太?嫩。
公孫佳道:「你的來歷,不許再提,我?不管你知道什麼事,都給我?爛在肚子里。從現在開始,你就只是余盛,只是你娘的兒子。」
「是!」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余盛溜得飛快,公孫佳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這個外甥終究還是不能?頂用。
然而容不得她多感慨,很快,客人?來了。
先來的是鍾英娥,看望外甥女?是其一,公孫佳那道奏本是其二?。
鍾英娥對公孫佳說?:「他們說?太?子挺看重這事兒的,他們一旦上心了,事情就會很快!你離了宗正?寺,我?也要用再去那兒浪費人?情,我?自會找宗正?說?去。我?就問你一件事——怎麼考?你幫我?看看,我?家裡那幾個真考起來成不成。要是成了,咱們就拼一把,不成,再想走別的路子。」
延安王府的兄弟姐妹雖是異母所出,由於男女?主人?過於奇葩,竟讓這些子女?的手足之情很能?看得過去。鍾英娥對庶出的子女?也沒?什麼刻薄的心,倒幫著來問一問公孫佳。
公孫佳道:「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早,這事兒不歸我?管。」
「你沒?跟陛下說?要怎麼考嗎?」
「殿下問過我?的看法?,不過還沒?有定?論。」
鍾英娥想了一下,說?:「那等有了個結果,你幫我?參謀參謀。哎呀,你表哥我?當然是信得過的,不過我?想,這件事兒上你肯定?比他能?知道得多。我?不問你問誰呀?」
公孫佳答應了。
鍾英娥樂了:「那你忙,我?找你娘說?話?去。」
當天,也就只有鍾英娥這樣能?直接找上門的親戚過來,其他宗室家還有沒?得到消息的,消息靈通的如燕王等,也只是派人?送了拜帖來,想要約個最近的日子登門。
單良拿著一疊的拜帖,隱隱又找到了昔年驕傲的感覺,將?單宇和元錚拎了過去,給他們講過去的故事,告訴他們應該如何安排。公孫佳倒做起了甩手掌柜,不再管這個事,準備第二?天去拜訪朱勛、趙司徒,又給容府等處送拜帖,也約時間。
哪知計劃沒?有變化快,好?好?的休假,在第二?天又泡湯了——皇帝再次召她入宮。
無論公孫佳有什麼計劃,都得往後推一推了,想來大家也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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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心裡是疑惑的,她不知道皇帝現在還能?找她有什麼事兒。宗室考核的事情,自有太?子總攬,太?子做這些是很在行的。哪怕太?子不行,皇帝自己的水平更高。她巡邊的事情也早就彙報完了,在心裡檢查一遍,並無疏漏。
那是為了什麼?
公孫佳慢吞吞地走在宮廷空曠的廣場上,她以前還做縣主的時候都能?得個肩輿坐著,現在出仕坐官反而沒?這個優待了,只給她保留了一根手杖,以及兩個扶著她的侍女?。
引路的小宦官說?:「陛下在娘娘那裡。」
「娘娘?」公孫佳想了一下,心道,難道是為了岷王?如果是為了岷王,皇后大可以單獨跟她通氣,不必在皇帝面前呀……
慢吞吞地穿牆過院,進了後宮的區域內,鄭須已帶著一副肩輿過來了:「進了這裡還請升坐,咱們快著些,陛下等急了呢。」
肩輿走得又快又穩,很快到了中?宮殿前,公孫佳扶著侍女?的手下了肩輿,進殿一看,裡面不但有帝后,還有一個岷王——竟真的是與他有關?。
皇帝道:「來了?過來看看。」
中?宮擺了一張大地圖,皇后給公孫佳使眼色。她神色間有點猶豫,她確實是想給兒子謀划,謀划里確實有公孫佳的部分,不過她沒?有想這麼早就溝通。太?子那兒還沒?個章程呢!今天是皇帝的意思,皇帝也有意給兒子一個機會。
燕王不必說?,是個老手了,岷王可也是親兒子呀!皇后這些年來做得也不錯,沒?為親生兒子干過出格的事兒,今天皇后說?了一句岷王也長大了,該做事了,皇帝一想,確實如此。天下大勢都在他的心裡,略一思索就有了個大概的方向?,為了給親生兒子安排得更妥貼些,他把熟悉北邊的公孫佳給叫了過來。
也就是說?,在絕大多數皇族、宗室還在等標準答案的時候,皇帝已經給自己的親兒子預定?了名額。
皇帝現在要做的,就是給岷王確定?一個出鎮的地方。這個出鎮不是領兵,乍領大軍是不行的,皇帝要給他一州刺史做,近期就可赴任,一旦有戰事,可與領兵的將?領配合。如果有軍事上的天賦,那麼一次戰征之後就能?看出端倪來,到時候再做別的安排,如果沒?有軍事天賦,接著做文官也不錯。
他老了,是得安排好?兒子們了。
公孫佳聽皇帝詢問,反問道:「北上?不南下嗎?」
「就要北上。」皇帝堅定?地說?。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那有三個地方,都是必經之路,十分重要。做好?了顯眼,做不好?更顯眼,遮都遮不住。」指了三個地方,其中?兩個是趙、紀兩家撕過一回的。
皇帝想起來燕王和紀宸的糟心事,冷哼了一聲,給岷王選了西邊的一個州,因為紀宸更熟悉東路。皇后心頭一塊大石落地,與岷王一同謝皇帝。皇帝對岷王道:「在家為父子,出外為君臣,你要是做得好?,也是要依國法?處罰的!」
岷王道:「是。」
皇帝想了一下,這個地方兩家正?耗著,一個扳倒另一個,他就把兒子給放過去!兩派人?爭得厲害,他也有點煩。
皇后又有點擔心:「陛下,他沒?有經驗呀,萬一做差了,怎麼辦?」
皇帝道:「給他配良材輔佐,怎麼還能?做差?」
皇后也不是無知婦人?,關?繫到兒子了,她就說?:「莫我?哄我?!」
岷王反幫著皇帝勸皇后:「阿娘,兒為阿爹分憂,何懼艱難?」
皇后依舊搖頭:「多少雙眼睛在看著呢,頭先那幾個刺史真的都很糟糕么?架不住有人?嫌他礙事呢。陛下!」
公孫佳勸道:「娘娘莫急,陛下自有考量,殿下也非庸材。娘娘擔心的,無過於殿下自己無錯反而被雜事拖累,又或者是因為一些不該有的麻煩事耽誤。」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說?,這可怎麼是好??」
公孫佳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無所謂地點點頭,公孫佳道:「陛下已給了辦法?了,配合適的輔佐之人?就好?了。」
皇后還是不放心:「一場大戰下來,真正?的棟樑之材圍在他身邊豈不是浪費?要不是能?人?,我?又不放心。」弄得岷王尷尬了起來,訕訕地叫了一聲:「阿娘!」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娘娘想要什麼樣的人?呢?」她給自己在皇後面前的定?位很準確——貼心的晚輩,還能?給長輩平點事。看皇帝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她就順著話?往下講了。
皇后道:「文書、庶務等等,自有章程,不用我?管。得有人?能?幫他與人?套個交情,別有了急警的時候,各人?只顧自己,把他給閃了下來。我?知道尋常人?不敢這麼干,可是平日里不燒香,急時抱佛腳用處也有限。得要與邊將?熟識有交情的,不會有『急時』才好?。」
這就是皇后專註公孫佳的點了,公孫家在軍中?,熟!
皇帝問公孫佳:「有何人?可薦?」
公孫佳道:「那要看陛下給殿下配什麼樣的文臣了,總要有個性情合適的才好?。否則,兩個人?都有才,卻不對付,豈不要內耗?」
皇帝道:「你認識的,謝普。」御史台前任老大的兒子。
謝普的爹,紀炳輝也要叫一聲世兄,趙司徒有事也要親自拜訪的。
公孫佳與謝普共過事,南下的時候相?處愉快,想了一下,說?:「那正?好?有一個人?,內舉不避親,我?的姐夫,餘威。他是老將?餘澤的兒子,家學淵源,為人?也忠厚。餘澤當年是臣父麾下大將?,也曾南征北戰,與邊將?也有些香火情。像薛憑、鄧凱,與他同輩,幼年也是玩伴,鄧金明、王金龍等長他一輩,叔侄相?稱,平日相?處尚可。要是覺得他不行,還有幾個人?……」
公孫佳又報了兩個名字,這幾個人?與餘威一樣,都是將?門出身,父兄有戰績做「家學」的保證,且平素為人?比較謙和。
滿朝官員就這麼些個,給個親王刺史配人?,高了低了都不合適。皇帝最終選定?了謝普、餘威兩個,其餘的官員再由他們與岷王協商,報給皇帝一個名單。
這兩個人?都已出仕數年,品級不低,給岷王當保姆稍稍委屈了,可見皇帝維護岷王之心。
皇後有點愁,這名單要怎麼擬?不過,這應該是皇帝對岷王的考驗,她生生忍住了要衝口的話?,心道:大不了我?私下再問。
公孫佳把姐夫給推了出去,心情倒是不錯。趁著這份好?心情,她下午拜會了朱勛,又拜見了趙司徒。
接下來幾天,公孫佳時不時拜會一兩個人?,又或者在家裡見一見客人?。直到太?子那裡將?草案定?稿,安樂縣公來匆匆過來揪著公孫佳:「你來!幫我?選兩個少卿!」
公孫佳道:「才選出來的人?,哪有一開始就當少卿的?您不如看看已經出仕的,選精幹的升上來。」
安樂縣公道:「那你也給我?來掌掌眼!你快銷了假吧!兵部的事,也不能?總放著不管吧?我?可聽他們說?了,要為大戰做準備呢,你不先下手為強?」
公孫佳道:「後生晚輩總把手伸進別人?碗里搶飯,是要挨打的。」
「甭打機鋒了,累!快跟我?走!」
公孫佳卻是打定?了主意,她已離宗正?寺,就不再去品評宗室,至少不公開說?人?家的缺點,一路裝壁花。皇帝也不管她,隨便她糊弄日子。公孫佳白天去應卯,跟新升上來的少卿——這位也是她的表舅——辦交割。
晚上回家跟喬靈蕙玩兒。
這一日,正?跟喬靈蕙說?起餘威北上要準備什麼,門上來報:「廣安王到訪。」
喬靈蕙將?臉一拉:「他怎麼又來了?一個大男人?,總找你來辦事,他羞不羞?他舅舅呢?他外公呢?他娘呢?」
公孫佳道:「氣話?在我?這兒說?說?就罷了,出去別說?。」
「知道,我?就是生氣。」
公孫佳笑了:「我?去看看他。能?難倒他的事兒,一般都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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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說?得篤定?,不想一見面章昺就說?:「有一件為難的事。」
公孫佳道:「您穩著些,什麼事就很難了?」
「我?想出京,阿爹不許,阿爹中?意二?郎領兵,怎麼樣才能?讓阿爹改變心意?」
公孫佳:……你咋不上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