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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新事

  與皇帝一同吃完宵夜,公孫佳並沒有放鬆。世間的爵位與實際上的地位實際上並沒有完全一對一的匹配的關係。譬如公孫昂在世的時候只是個侯爵,然而他一句話卻是能夠影響時局的,縱然貴為公爵、王爵也不能越過他去。權勢與爵位並不是完全的正相關。

  同理,公孫佳里很明白,自己即使襲爵了,這個「定襄侯」的地位與父親在世時也是相差甚遠的。只是已經「名正言順」了,總比一個「永安縣主」要好許多。當務之急,是把這個名份給砸瓷實了。她說什麼「紅封本子」並不是慪氣胡說,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玩藝兒本來就各大家族的宗族關係在朝廷的一個備案,她把這個東西握在了手裡看似是「爭氣」,實則是有自己的考量,圍觀者能領悟多少,並不在她關心範疇之內。

  皇帝一說「准了」。公孫佳當時就拜下:「謝陛下。」接下來卻沒有多說什麼。有個侯爵,只是有一個在大朝會上充當壁花的機會面局。比起只是做個內宅婦人固然強了許多,實際上,出現在大朝上對朝局的影響,則分派這些兵丁、資源給他們又有何用?養肥了他們,將我當作個無用的牌位一扔,我還有什麼

  這點兒區別是公孫佳在知道自己可以繼承爵位的時候,心裡籌劃一下要怎麼分派自家資源的時候突然悟到的。

  她生來顯貴,比同齡人更顯得從容,與皇帝祖孫三代吃完了宵夜,她也無所畏懼。公孫佳原本體弱,夜宵吃得也少,哭完一場雖覺得有點累,多吃兩口又覺得撐了,轉頭問阿順:「我什麼時候去睡覺啊?他們起得早,我要起得晚了,又該說我了。真是混賬!」

  太子聽著了,先嗔了一句:「這丫頭!」接著給她說了些上朝的規矩,最後總結「站朝立班,豈能隨心所欲?你既選了這條路,就要把刀山給我趟平了!

  太子這話說得咬牙切齒,公孫佳只回了一個字形:「是!」把個太子吊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境地,氣沒發出去,又憋了一肚子的火。公孫佳反而覺得太子過於謹慎了,見他還有些人情味兒的,再想想燕王的那些算計,倒也覺得站在太子這邊並無不可。她也只回了一個「是」字。皇帝還在上面呢,指望她給太子什麼回應?那是不可能的?

  此時此刻,她小心極,哪怕旨意已經頒布下,只要她還不是接了旨、確定身份的「定襄侯」,就依然處在不安之地。

  皇帝祖孫三代情緒經此大起大起,不想再經歷什麼波折了。太子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們都知道的事,你且去歇息。\"

  公孫佳還不肯放過他,一派天真地問:「知道什麼?」

  她知道這是關於她姨媽的事兒,還是問出了口,她得承認問這話是有一些惡意在裡面的。憑什麼她姨媽就這麼悄聲息地去了,悲傷的也只有鍾家數人而已?

  太子無法回答,只說:「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少插嘴。」

  公孫佳低下頭,翻了個白眼:哦。」之後不再作夭,乖巧地用餐,乖巧地雲慈聖宮休息,彷彿從來就不知道什麼「還有一個差點當了太子妃的大姨媽」之類的事。徒留至尊祖孫三代嗟嘆不已。

  除些而外,太子的安排也是很妥當的。公孫佳交給皇后,其他的交給太子妃,東宮一派安穩。東宮一向如此,也本該如此。章昺就比父祖要恣意得多,他依舊不待見呂氏,見母親對他的行為沒有什麼異議之後,越發的不樂見正妻而更喜婢妾了。

  東宮之中,夫妻之間貌合而神離。東宮之外,又是另一番模樣。

  公孫佳的睡眠沒有比往日更差,因為她一直睡眠都不好,也就談不上哪個更差。但是慈聖宮確實是整個後宮最舒適的地方了。皇帝是個孝子,親娘死了十來年了,這慈聖宮還是年年整修,據說,如今極得寵的一個年幼的才人,也不知怎的就是在慈聖宮裡得了他的法眼,一路升到了貴妃。這貴妃的年紀比公孫佳還小呢,本來貴妃是有人的,但是四十來歲就過世了,這新來的小姑娘堪堪的就頂了這貴妃的位置,真是時也命也。

  這些都不是公孫佳關心的事了,她在慈聖宮裡有地方,也不用哪個後宮來保駕護航,直的由鄭須送了過去,一切早布置妥當,讓她一睡覺到天明。

  雖然住在偏殿,公孫佳心裡的不安並不比前朝的官員們少。她推算了一回明天早朝的情形之後,居然還能睡著了!

  皇帝聽鄭須說了之後,罵道:「這小王八蛋,是我上輩子欠了她的了!她這個樣子,以後怎麼上朝?叫她起來!」

  這話說得不像是皇帝,彷彿還是那個賀州的泥腿子從未改變,宦官們不敢回話,等著皇帝冷靜。

  皇帝罵了一回,自己先哄好了自己,說:「宣霍雲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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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雲霨品級不特別的高,地位卻很重要——他守著皇帝,為皇帝撰寫詔書,為皇帝出主意,出身又是極得皇帝信任的「賀州智囊」之子,無論是之前暫定禮儀,還是旁的什麼事情,霍雲蔚都表現了不錯的素養。此時聽宣,徑往見皇帝,皇帝看他彷彿在看子侄輩,就表相而言,比親兒子還關切。

  君臣二人談完,這冊封定侯的儀式也就最後確定了。昨夜,霍雲蔚把皇帝的意思帶給趙司徒等人,趙司徒等人沒有反對,就算是答應了!他把答案帶給皇帝,自己也就算交差了。

  這些都是在公孫佳睡著的時候發生的。

  第二天早上,公孫佳一睜眼,霍雲蔚就已經在慈聖宮外面等著了。

  霍雲蔚低聲對公孫佳敘說流程之外的東西:「你襲爵既已經陛下首肯當是無礙,卻要當心背後有小人!」霍雲蔚說得含糊,公孫佳卻聽得明白。

  襲爵並不代表一切,禮儀定得快,接下來就是看公孫佳自己能不能立住了,她要是沒本事,皇帝再偏心眼也是白搭!霍雲蔚也算是賀州幫出來的,自然願意幫助同樣出身的「後輩」。

  霍雲蔚的意思是:「襲爵只是個開始,朝上的老狐狸壞得很!你只襲個爵,與做個縣主呆在家裡有什麼區別?不過稱呼不一樣了而已!這樣,你還是要討一份差使的,今天你說的重訂籍薄就很好,不過要徐徐圖之,不要一上來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霍雲蔚也樂得給「後生晚輩」多一點提點。公孫佳比他小了差不多二十歲,差了一代人的距離,天然的缺乏競爭的關係,霍雲蔚就更放心了,自她就是看自家晚輩的眼神。

  公孫佳道:「謝霍叔父提點。」

  霍雲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太大,報完信之後他就走了,回自己家睡了個回籠覺。

  他又哪裡知道,公孫佳的消息來源非止他這一條。別的不說,趙司徒已經可以稱得上公孫佳的半個祖父了,由於公孫昂自己都不記得親爹是個什麼模樣了,公孫佳的記憶里更沒有「祖父」這種生物,趙司徒完全可以佔據這麼個身份。以趙司徒之智,更是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早給公孫佳提點過了。

  公孫佳要操心的事多,幫她平事的人也多,兩相抵銷反而輕鬆不少。到皇帝那裡將一應禮儀準備齊全,公孫佳自己也準備妥當了。旨意早就有所透露——皇帝要親自到公孫府里為公孫佳行冠禮。

  這個禮儀本身就很怪異,公孫佳是個女孩子,及笄之禮已過,不須要再行冠禮的!冠禮有三次加冠,皇帝自領其一,另外再次分別由太尉朱勛、趙司徒來執行。皇帝顯示了非比尋常的重視,他甚至在這個既不是公孫佳的生日,又不是公孫昂的冥誕、忌日這樣的……九月末,為公孫佳舉行一次奇怪的冠禮。

  這是一個靖安長公主都要詫異的安排。靖安長公主恨不得給自己的子孫爭取到最好的,看到這樣有些「逾禮」的安排,長公主膽怯了。她找到了皇帝:「大哥,阿娘生前最疼藥王,你可不能把她架到火上烤!」

  靖安長公主出於經驗,判斷事態簡單粗暴——沒有自保能力的人被拱到太高的位置上,就是完蛋的開始。

  皇帝失笑:「你全家捆一塊兒也沒她能幹!回家去吧!」他本性剛毅,既拿定了主意就不會再退縮。而一旦皇帝決心做什麼事情,進度都會非常的快。

  自打公孫佳大鬧了一回朝堂,出乎意料的,朝堂之上關於她襲爵的「法度」、「禮儀」的爭論就少了許多。趙司徒與紀炳輝等人對舊時「禮儀」仍念念不望,只是趙司徒更明白些,經過朝代更迭的離喪,以及朝廷對繁衍人口的需求,女子立戶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哪朝哪代沒有「女戶」呢?

  紀炳輝更是一聲不吭,他該是最想阻撓公孫佳襲爵的人,此時卻如同聾了一樣,什麼也沒聽到。既聽不到,也就不會對任何意見發表看法,紀炳輝沉默了整個早朝。他唯一說過的話是:「李銘欺上瞞下,死有餘辜!」

  更令公孫佳意外的是,李銘這個人彷彿從議題之中消失了一般,已經從眾人注目的焦點變得被所有人遺忘了。除了紀炳輝提的這麼一嗓子,再沒有人提到這個人。

  無論是他抽掉了多少檔案,還是為紀炳輝謀劃了多少陰謀,隨著紀炳輝:「其人有急智,有小智而無大謀。」李銘就不再出現在討論的名單里了。而朝廷之上本該當作一個重要的議題討論的公孫昂的「遺孤」問題也被忽略到了,因為那是「李銘」的遺孤。所謂「遺孤」,據言是被李銘掐死了,這也成為李銘的一條罪狀「不慈」。整個事件只留下了寥寥幾筆語言不焉的記載,便再也沒有任何的相關討論了。

  到得冠禮結束,皇帝命太子宣讀了詔書,用的是霍雲蔚的草稿,意思里摻里了趙司徒的意見。即,公孫佳便是公孫昂的繼承人了,她繼承一切,包括定襄侯這個爵位。

  皇帝甚至在公孫府里飲酒三盞才離去。

  鍾氏、公孫昂的舊部額手相慶,公孫佳卻對單良道:「還不夠。」

  單良本在歡喜,聽得這一聲,於眾人的歡慶之中冷靜下來:「君侯的意思是?」

  公孫佳心裡很明白,要說是重視,皇帝又沒有給予她以任何的朝廷上的正式職位。恰如霍雲蔚所言「只襲個爵,與做個縣主呆在家裡有什麼區別?不過稱呼不一樣了而已」。

  公孫佳道:「我還沒有開府!」

  作者有話要說:新的小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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