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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提示

  鍾英娥有好一陣子沒到公孫府來了,進了府門之後就跳下車,她性子活潑身體好,不耐煩再乘肩輿又或者換小車之類。三步並作兩步,在庭院里轉悠,邊轉邊說:「哎,有點兒不一樣了。」

  章晴也有一年多沒過來了,好奇地張望了一下,發現確實有些改變。這些改變是細微處的,稍壓抑了一點,沒有當年公孫昂在世時的那股開朗肅殺之氣了。若要她細說,又有點說不上來。總之,是處處都彷彿與當年一樣,又處處不一樣了。

  章晴心道:一個家裡,沒了男主人,總是會有些變化的,倒也不必多想。

  這並不是母女倆關注的重點,她們有話對鍾秀娥母女倆講,也想知道公孫佳有什麼要對她們說的。掃過一眼之後,又將這點變化拋下,到了鍾秀娥房裡,擺上茶來說話。

  鍾英娥毫不客氣,揀了個座兒一坐,叫著:「誰要茶?拿酒來!在宮裡沒喝好。」

  章晴無奈地叫了一聲:「阿娘。」就不再阻攔了,權當自己已經勸過了。

  鍾英娥也不讓別人,酒食擺上了之後便自斟自飲了起來。她不挑酒的種類,只要口感好就行,也不挑是不是烈酒,必得要烈酒才能顯出自己的酒量來。親人都知道她的習慣,鍾秀娥命人上了幾壺不同味道的酒,葷素都有,又擺一整張桌子的下酒菜來,種類豐富、每種的份量都不大,很合鍾英娥的脾氣。

  鍾英娥慢慢喝著酒,問道:「藥王啊,有什麼話,只管說。」

  公孫佳道:「剛才在宮裡,跟阿姐聊天兒,說到了園子……」她還想說得隱諱一點,鍾英娥截口道:「哦,不就是相親的事么?你就直說,怎麼了?有誰有毛病?」

  話太直白,章晴臉上一紅,又恢復了正常——她親娘說話就是這個樣子,要是一直害羞,這臉就沒有不紅的時候了。

  公孫佳看她們這個樣子,也就不客氣了,說:「不是見到了吳孺人么?我就想起一件事情來,是吳孺人的弟弟,吳選。」

  鍾英娥玩得開,知道吳選的一些事,輕笑一聲:「那個小白臉兒?」她在晚輩面前還收斂了些,不然這個用詞可能會更勁爆。

  鍾秀娥不耐煩地說:「又是他?還有完沒完了?給他們收拾的爛攤子還不夠么?」她閨女身體本來就不夠好,還要為章昺的這些破爛事善後費心,鍾秀娥本能的討厭起這些人來。

  鍾英娥道:「這麼說,是真的了?當時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阿昺寵妾滅妻,還是他媳婦兒太凶?我怎麼隱約聽說,你也幫了點忙?」她吳孺人與呂妃的事情挺有點八卦的興趣,雖不會主動登門盤問,遇到的也想打聽打聽。

  公孫佳點點頭:「是有那麼一件事,也不是我幫忙,是叫卷進去了。當時……」她簡單說了一下當日的事,就是章昺兩口子都有毛病,最後要大夫,就從她這裡薅了一個過去,搞得大家都脫不開身。

  鍾英娥罵了一句:「這兩口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不是什麼好玩藝兒!心眼兒不好就罷了,腦子也是壞的!」

  章晴嗔道:「阿娘!」她還想知道吳選怎麼跟她相親的事兒扯上關係的,親娘就扯到章昺那兒了,越扯越遠,這一天還干不幹旁的事了?

  鍾秀娥擺擺手:「對對對,都過去了,咱們不再操心這些腌臢事!藥王,說你阿姐。」

  公孫佳道:「這個吳選,我並不是這次事情才見到的,之前有一次……」又說了初見吳選的事情,將鍾佑霖一筆帶過,重點說了朱瑛等人的表現。尤其是朱瑛那一句「他們都這樣干」,公孫佳複述得尤其清楚,說:「他還提到了容家也有人干這樣的事,阿姨想,容家已是家教極嚴的,也備不住有不著調的子孫。可見光看門第不看人品,那是不行的。」

  鍾英娥酒意開始上來,含混了一句:「哪家不這樣呢?他要真粘著老婆,還就壞了。總是生,誰吃得消?」

  公孫佳道:「有婢妾的人未必不是個好人,未必會對妻子壞。但是……口上誇著人家父祖有氣節有風骨,手摸著人家兒孫,這人品可就不行了。再者說了,這些事情,吳選會忘記嗎?廣安王,會覺得這是光彩的事?一旦報復起來……」

  鍾英娥捏酒盅的手停住了,點了點頭,問道:「都有些什麼人,你知道嗎?」

  公孫佳道:「我最怕麻煩了,沒大在意,今天突然想起來的。誰知道吳孺人還能回宮受冊封呢?阿姨要是想知道,再悄悄的打聽不就是了?別鬧得人盡皆知。」

  鍾英娥將酒盅往桌上一頓:「好孩子!這事我記住了。」

  章晴的臉色不是很好,也沒想到那些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名門才俊里混了這些狗人。又有點感情表妹心細,也再提醒了一句:「我看燕王妃也在打藥王的主意。」

  鍾英娥笑得很大聲:「說你呆你還真是個呆!告訴你,打藥王主意的,都成不了!」飲了一杯,又說,「不過,你們是不是也得先打算打算了?自己先挑一個順眼的,要用的時候就能拿來用。哪怕現在用不到,有那麼人在,你有主兒了,打你主意的人就少了。」

  公孫佳冷笑一聲:「主兒?我就是主!反了他們了!」

  鍾秀娥道:「你沒喝就也醉了?」

  公孫佳道:「你們就等著吧,我正等誰撞上來,好來個殺雞儆猴呢。」

  鍾英娥放心了,接著喝,鍾秀娥的臉色也緩了下來,只要女兒用說正事的口氣說話,她也就放心女兒去辦。章晴一看這樣,也奇怪地放下了心,陪著母親隨便吃點東西。鍾英娥酒一多,話匣子也就打開了,將她這一年混跡京城社交圈裡聽來的種種新聞都講了出來。鍾秀娥間或問一問,章晴與公孫佳就只管聽著。

  直到天色很晚,王府里章明派人找了來,鍾英娥才與女兒上車回家去。

  鍾秀娥問公孫佳:「晚上還要吃什麼?」

  公孫佳搖搖頭:「我不餓。」

  鍾秀娥感嘆道:「普賢奴也不在,他要是在,也能陪著你多吃些。一個他,一個阿靜,吃東西都很香。對了,阿靜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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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靜」好得緊,不但在陳府里混得不錯,還往外送來了情報。

  榮校尉護送公孫佳從宮中回來,就被單良攔住了。這兩個人在公孫昂的時候就不是很友好,只是為了同一個目標才走到了一起,平時無事是絕不會互相招呼的。榮校尉神色不變,跟著單良到了他的那裡。

  兩人默默地走、默默地進屋,默默地各揀了一個座位坐下,默契得彷彿是多年的知交好友。

  單良先開了口:「宮裡如何?」

  榮校尉道:「沒進去,不知。主人閑下會有話說。」

  單良道:「那好,這裡還有一件事——李銘進京了。」

  榮校尉詫異極了:「這麼快?」李銘進京之前得辦交割,因為他在邊境,近來邊境告急,必須辦得穩妥周到才可以。這是耗時的。

  單良道:「看來他們很急。」

  榮校尉道:「我安排人,他一進京就盯住他!」新換一個地方是最好下手安插人的。

  說完,就盯著單良看,那意思:沒事我就走了,並不想與你同處一室。

  單良翻了個白眼:「忙你的去吧!」

  這話說得不巧,榮校尉真就來事兒了——元崢送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榮校尉的手裡。榮校尉只得又折回來找單良。

  單良一看他,樂了:「喲,回頭客!」

  榮校尉道:「元崢的消息,燕王派人去了陳亞家。」

  單良也嚴肅了起來:「都坐不住了,這是為什麼呢?燕王還沒死心?他的倚仗是什麼呢?」他喃喃自語,說著榮校尉都知道的事情,「他是有爭位之心,可是拿什麼爭呢?因為他在靖邊剿匪里的熟人多?這些人的資歷可不大夠!東宮是隨著陛下打天下的,勛貴舊臣誰不向著東宮呢?他哪裡來把握,就敢動手了?貪慾可以蒙蔽人的雙眼,竟能讓他蠢到這樣了?再者,陳亞這樣的廢物,能做什麼呢?」

  榮校尉更是不解了,燕王這兩年都有這種趨勢,之前還想拉攏公孫昂來著。因為公孫昂征戰在外,燕王也是皇帝外派協助、坐鎮的皇子——太子已是穩居京城,不輕易出京了——兩人還真共過事,但是都沒有拉攏成功。

  皇帝對太子越來越信重,父子之間並沒有矛盾的樣子,燕王為何不收手?

  兩人想了半天,也沒個結論。直到公孫佳送走鍾英娥母女,請他們去書房議事。

  三人將互相得到的訊息一對比,單良驚道:「陛下龍體大如不前,當然會有人坐不住。不過,燕王所謀甚大呀!這也太……太敢想了吧?哪怕沒有太子,元后還留下晉王,晉王排序也在前。」

  公孫佳道:「我管他想的是什麼!知道他有歪心思就好!元崢與細谷,再看幾天,看陳亞還與誰勾連,都記下來。」正月真是太巧了,是大家給關係好的人送禮交際的時候。

  榮校尉答應了一聲,問道:「那吳選?」

  單良道:「不是說好了么?計進才歸我了。他陪吳選過年了,等他們分開,我就找計進才去。」

  公孫佳取出了吳孺人給的荷包,遞給了單良,說:「這是吳孺人的信物,你不必等到計進才得閑了。拿著這個,直接去找吳選。設法問一問,他淪落風塵這些年,都與哪些世家子做了朋友。我可不想自己的表姐,與他做『姐妹』。」

  單良大聲地咳嗽好一陣兒,說:「您這……」真是學會了啊!

  公孫佳一挑眉,單良接了荷包,低眉順眼地道:「我一定將此事辦好。」他肚裡已經打好了草稿了,對付吳選這樣的人,你太高尚了他反而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得打壓他,然後與他做交易,打壓這個事,照單良的觀察,公孫佳已經做得不錯了,一腳踩在了吳選的頭頂,吳選已經有些怕公孫佳了。這個時候,單良就要再加抽他一巴掌,然後再給個甜棗,好與他交易。並且,不能把底實交給吳選,這等貨色,不定什麼時候發瘋。

  單良道:「我明天就去。」吳家也沒什麼親朋好友,吳選那些認識的人,樂戶里他估計再也不想聯繫,所謂「朋友」,他更想人家死。那還能有什麼交際?吳家一年到頭都得是閑的。

  榮校尉道:「我安排人到李銘身邊。」細谷、元崢給了他很大的啟發,他又有了新思路。

  公孫佳點點頭,讓他們走了。她自己也有事要做。

  除了進宮打牌之外,公孫佳也開始了拜年的活動。她去年坐在家裡不動,今年卻去了鍾府、延安郡王府。在鍾府,正好遇到了朱勛。

  朱勛是來探病的,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是瞞不住了,只想與靖安長公主配合,能將此事瞞過正月就好。靖安長公主道:「我知道,放心。」

  公孫佳道:「朱翁翁以後就要辛苦了。」

  朱勛一進來就看到靖安長公主將兒媳、孫媳、外孫女帶在身邊,說大事的時候也不避開,知道這三個晚輩恐怕是以後在鍾府說話有份量的人。他也不驚訝,早在去年就見識到公孫佳的狠戾,而常安公主也是他看了幾十年的,延福郡主是東宮之女,份量也是有的。

  所以朱勛毫不覺得被冒犯,答道:「都是應該做的。」

  公孫佳道:「有一件事兒,我想該告訴您,並不是為了我慪氣。」

  朱勛問道:「什麼事?」

  「陳亞。」

  「哦,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放心,我記著呢!」

  「他要有本事,您儘管用,我倒不是為了私怨,」公孫佳先表白一番,也知道這麼說是沒有說服力的,但是該講的還是要講,以示自己至少不會明著表示私心,「是因為,我爹頭先那幾個姨娘,有想留下來守的,也有想回去另嫁的。李姨娘,被陳亞納了。」

  屋裡幾人同時臉上變色,靖安長公主破口大罵:「這個畜牲連人皮都不肯好好披了嗎?那個小賤人是個什麼種?離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嗎?」

  朱勛沉下了臉:「我知道了。」

  「不,朱翁翁,這不值當生氣的,有這種心思的人又不止陳亞一個,是不是?我想著,人都打發走了,也不能真就人走茶涼,好歹今年賞她們些過年的東西,順便看一看她們過得好不好。畢竟是我家裡出去的,要是被作踐了,我臉上也不好看。誰知道……」公孫佳住了口。

  朱勛問道:「怎麼?」

  公孫佳低聲道:「去的人沒敢上前就嚇回來了,回來說,燕王派了人,大年初一,去了陳亞家。我知道,北邊正是用人的時候,不過,您用人的時候,多參酌一下。邊患,手足之疾,京城、宮裡有什麼事,才是腹心大禍。」

  朱勛道:「好孩子,你放心!」

  延福郡主與公孫佳對了一眼,公孫佳認真地點了點頭,延福郡主心道:好,等我回去告訴阿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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