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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託付

  榮校尉覺得公孫佳對黃姨娘過於敏感了。

  公孫府里一堆的缺德鬼,在單良的影響下,越來越陰險,其中進步最快的就數公孫佳。公孫昂遺囑,侍妾守一年之後給賞發嫁。公孫佳就真的打算把人扣一年,這一年中,過年、冥誕等幾個有數的大日子開宴的時候,她都把人叫出來站在鍾秀娥身後遛一遍,讓所有客人都看到這幾個姨娘沒有身孕。

  已經做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能什麼後患呢?

  哪怕公孫昂在世的時候,也從不在說機密的時候讓姨娘侍候在側。她們就算有什麼小心思,也不可能造成什麼危害。公孫佳掌家之後更是如此,姨娘都被拘在後院里也不能插手家務,更對府里這近一年來的人事調動、巡守布防一無所知。

  她們出去了能幹什麼?

  沒有的。

  就當普通人家打發個姨娘,給點錢送走,完事兒。

  然而公孫佳下了令,榮校尉也就隨手打發了一個人去黃姨娘的娘家、表哥家都看一看,算是應付差使。

  不想這一打聽卻打聽到了些東西,榮校尉黑著臉來尋公孫佳:「還是您明白。」

  公孫佳訝然:「怎麼了?」

  榮校尉道:「黃姨娘先前與她表兄有私情。」

  公孫佳怔了一下,問道:「怎麼回事?」外人不知道,她頭幾個月對這幾個姨娘是非常緊張的,萬一其中一個生下個兒子來,她的計劃就要變動了。姨娘們的私事兒,她並不很關心。這些姨娘,在府里的價值不如她們的肚子大。

  榮校尉卻在為公孫昂不值,冷聲道:「她表兄幼失怙恃,在她家長大,兩人有了私情。府里要納妾的時候,她的父親貪圖財帛將她許嫁。她表兄一直在等她。」讓榮校尉生氣的就是這個,你等什麼呢?等公孫昂死嗎?

  公孫佳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就備一份禮,叫一乘彩車,給她買個丫頭,嫁給她表哥。」

  榮校尉下巴都要氣掉了,抬高了聲音:「什麼?!」

  公孫佳道:「給她父母,不曉得又要賣到哪裡去了,日後說不定就是個麻煩。正正經經將她發嫁,也是個了斷。」

  榮校尉憋氣道:「是。」

  安排完黃姨娘,公孫佳就不再理會這個人了,她近來日日都要往鍾府去。一是探望鍾祥,鍾祥中風之後,病情幾乎沒有什麼起氣,御醫竭盡所能也是保證能保住命,康復,那是天長日久的功夫。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樂觀,搞不好鍾祥這中風還沒治好,人先死了。

  二是與鍾源日日籌劃。鍾源是必須北上的,京中的主心骨,鍾源就看中這個表妹。兄妹倆見面,鍾源不幹別的,先讓延福郡主把自己的兒子鍾黎叫了來,讓公孫佳上座,命鍾黎跪拜。

  公孫佳也當得這個表侄行禮,但是這禮就有些突兀了。延福郡主臉上也現出驚訝的神情來,她知道公孫佳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嬌柔乖順,但是這禮是有點大了。鍾源對鍾黎道:「你知道,當年你阿翁去世,你太公將我教給誰教導的嗎?」

  鍾黎乖乖地說:「烈侯。」

  鍾源道:「而今我離家,也像當日你太公將我交給烈侯一樣,將你交給你姑姑。」

  公孫佳都驚訝了,待要說話,鍾源抬手阻止了,命鍾黎:「拜。」

  公孫佳看了鍾源一眼,又坐正了,看鐘黎一個小糰子行完了禮,才問鍾源:「大哥這是為何?」

  鍾源道:「咱們這樣的人家,缺的是教識字的先生么?坐鎮京師,你比我強!阿翁病倒,我只想到要先封鎖消息,遞本丁憂我卻想不到。這些東西,你教他吧。你的府里,有姑父那麼多的遺存,無論文武,你調教他都夠了。放在這家裡……唉……我也不是斯文先生教出來的。你看我這些兄弟,哪個不是名師教導?有用么?一靠爹娘生,二靠師傅教,阿黎已然生下來了,天份如何,聽天由命。這教導,我就要給他找個好師傅!」

  公孫佳道:「你這話說得……」

  延福郡主聽明白了,丈夫這決定,她倒也不反對,府里如今亂糟糟的,不如交給公孫佳。起碼公孫佳這小日子過得,有板有眼,不會讓她兒子跟著亂。不過鍾源這話是有些不祥的味道,延福郡主道:「你胡說什麼呢?北地戰事,打完就回來了。」

  鍾源搖搖頭:「怕是要長久不得歸家。家裡就交給你啦,多聽聽阿娘、阿婆的話。」

  延福郡主笑了:「我親姑姑,怎麼會生份?」常安公主也不是一般的婆婆,不會雞毛蒜皮的都管著,給了這兒媳婦很大的空間,是以二人關係倒是真不錯。

  公孫佳道:「大哥,你動身之後,我就來接阿黎。正好,普賢奴正在我那裡讀書,他的進展又不快,我看阿黎能與他一同學。」

  鍾源道:「也好。阿黎,這是你的姑母,從今往後,你要視之如父。」

  先是託付了兒子,鍾源就不再把家托給表妹了。第二天,鍾源又與公孫佳商議:「那一天,我有些想向陛下提你的事,又忍住了。時機不對,陛下正心焦著。你再忍忍。」

  公孫佳道:「我又不是那沒眼色的人。」

  鍾源又讓公孫佳一定要提防紀氏,尤其是太子妃。公孫佳道:「她能奈我何?」鍾源道:「紀家旁的人,你就算踩著他們的頭走路,那也無妨。太子妃畢竟是東宮的主母,是君。她要召你,你去不去?與你說話,你聽不聽?」

  公孫佳道:「我病了。」

  鍾源一笑:「我怎麼忘了還有這個事?」又收斂了笑容,說,「我已留下了奏本,為你請爵,你嫂嫂會在合適的時候,把奏本悄悄地交給陛下。此事不宜預先聲張,否則……」

  「否則,政事堂的老人家就得先吃了我。」

  「你知道就好,」鍾源說,接著又拿出一張名單來給公孫佳,「來,我教你認認人。」

  這上面是一些鍾家的死黨,不能說死心塌地,至少是不會馬上就站到對家那邊。鍾源一一指著,一個一個地解說,各人的履歷、家庭情況、顯著的特點、脾性喜好等等。名單上只有簡單的名字和官職之類,他卻能夠一一細數,可見鍾祥在他身上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

  鍾源道:「府里擺餞行酒的時候,我帶你見他們。」

  公孫佳道:「只怕有事的時候他們未必就肯聽我的。」

  「你還想像阿翁一樣擺布他們不成?動動你的腦子,想想怎麼用。」

  公孫佳點頭。

  公孫佳也給了鍾源一份名單,上面是她認為比較可靠的公孫昂的舊部的名字:「樹倒猢猻散,你也知道的,阿爹留下的那些人,我有把握的也只有這幾個。鄧金明,他會死心塌地的……」也是詳細地說明,還點了一下鄧金明的兒子鄧凱,「他有點傲氣也有上進之心,但是已經馴服了。」

  鍾源也一一記下,心道,將阿黎託付給藥王是對的,這不到一年,她就做了這許多事。

  表兄妹倆都對對方比較滿意。

  他們在做準備的時候,皇帝也在不停的調動兵馬。鍾祥明面上惹怒了皇帝,被勒令在家守孝,大臣們也無法探望他,不由議論紛紛。但是議論個幾天,見皇帝還是有要栽培重用鍾源、鍾保國的意思,也就息了心思。

  只有朱勛,先是喜於自己做了太尉,這種欣喜只維持了半盞茶的時間,接著就愁上了。鍾祥做太尉,他是備胎,他做太尉,沒個信得過的備胎!手下人他也陸續安插了一些,心裡總是有些不塌實。

  鍾源與鍾保國北上之後,靖安長公主親自入宮與皇帝關起門來聊了一陣,傳來鍾祥感染風寒的消息。朱勛的家裡突然來了一位客人——紀炳輝。

  朱勛的心,咯噔一聲,暗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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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炳輝一度與朱勛關係還可以,當年章家需要紀家的勢力,朱勛是皇帝的人,也與紀家走得挺近,畢竟是盟友。

  後來聯姻,朱勛稍有不滿,但也很是理解,紀家也不是開善堂的不是?總得收點回報。老兄弟鍾祥一個大好的女婿沒了,皇帝要補償鍾家,往鍾家嫁了好幾位公主郡主、又從鍾家選了好幾個王妃,這裡面也是有親情之外的原因的。所以朱勛也不是很忌妒。

  再後來,天下打下來了,彼此的關係卻越來越差,朱勛只是給鍾祥當個助攻。

  現在,他正面對上了紀炳輝,別說,心裡真有點發毛!特么老鍾跟紀炳輝對著幹了幾十年,套路熟,對著乾的人手也充足,朱勛雖也有人,但是才上任!要命的是鍾祥現在這個樣子,沒法給他支招。

  朱勛硬著頭皮接待了紀炳輝。

  紀炳輝出身極好,修養上佳,一身的儒雅清貴之氣,含笑看著的時候,儼然一位慈祥長者。兩人寒暄過後,紀炳輝恭喜朱勛,朱勛心說,他娘的,老子做這太尉都半個月了,你才想起來道喜?

  臉上還堆著假笑,仍然一副粗憨樣兒,說:「我這輩子沒挑過大梁,還是有些吃不準呢。老紀,你要幫我啊。」

  紀炳輝等的就是這一句,笑道:「來呀,禮物呈上。」上的都些朱勛喜歡的東西,還給朱勛的家人也備了禮物。

  朱勛警惕了起來,請紀炳輝:「廳上說話。」

  賓主坐下,奉上茶,紀炳輝這才說明來意:「幫字不敢當,卻有一事相求。」

  朱勛心道,你別做夢了,紀宸現在是不可能讓他出去搶功勞的!你就安心做個富貴閑人不好嗎?!整天縮在背後瞎指點!嘴裡說:「求字才是不敢當呢,老紀,你痛快點,有話直說!」

  紀炳輝這才說明了來意:「我有一個門生,在邊地許久了,去年才立了點微末的功勞。今年派人給我送年禮,昨天到了,說,老母親上了年紀,在邊地無法安養,求了我,想舉家回京。」

  朱勛在心裡一劃拉,已經閃過一個名字,還是問:「老紀,你說的是哪個?你的門生可多了去了。」

  「哦,叫李銘。」

  「他好好的做著官兒,有著俸祿,回來?還養得活老娘?」

  「你只管將他調回來,餘下的事,我來安排,成不成?」

  朱勛心裡暗罵一句,道:「我去查查他的履歷任職,北邊正吃緊呢,要是調他回來耽誤了事兒,咱們都擔不起。」

  紀炳輝袖子里抽出一張紙來:「帶來了。」

  朱勛無奈,只得說:「我叫人寫條陳給陛下。」

  紀炳輝含笑道:「那就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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