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書庫
「看我幹什麼?好好學!」
公孫佳沒有急著跟外公理論,而?是先問:「學什麼?跟誰學?怎麼學?」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鍾祥在這種時候耐心就特別的足,說:「學些什麼典章制度,與他們打交道是一定會?用得著的。你外公吃過這個虧,你們就不能再吃了。人么?就那個陸行,這些東西他熟。唔,怎麼學?就讓他隔天到你那兒給你講半天,先?把這些給你理理順。接下來你要?還有什麼要?問他的,隨你怎麼弄他。」
「陸行?『書庫』?」
「對,就是他。」
公孫佳聽懂了,「典章制度」四個字就不是會出現在鍾祥嘴邊的詞,他說在這上面吃了虧,估計是真的,不過這虧應該吃得不大,大了她應該也就知道了。能讓鍾祥警醒的「虧」,恐怕還得與皇帝的態度有關。
皇帝要?給天下立規矩。這也?是常理,一般只要是個差不多的朝廷,立國之後會辦兩件文化上的事情:修史、制訂典章律法。
修史是修前朝的史,這個還沒開始呢。典章倒是已經訂了一些初步的,廢了一部分舊有的。其中一項就包括過年的時候公孫佳給姨媽鍾英娥提到的那個紅封本子。
這個那是得學的,公孫佳自己都想學,不過一直沒安排上。外公出手還是很靠譜的,請的這個人也?很合適。
陸行這個人,公孫佳是從鍾佑霖給她寫的小道消息里知道的,人稱「書庫」,今年七十多了,是前朝的遺老。但是不像吳選他爺爺那樣不長眼,而?是麻溜混到了今朝皇帝那裡做了個供奉。因為他有一項絕技,所有典章制度、經史掌故、律法條文釋例都知道,提一句,他能把上下文都給你說出來。但是你要?問他的觀點,他的觀點就是沒有觀點,他就背書在行。所以得了個外號「書庫」。
「他不是在陛下那裡做供奉嗎?怎麼……」
鍾祥擺一擺手:「七十多了,在陛下那裡沒多大用處了。」皇帝收了陸行,一是之前為了顯示新朝的態度,二是整理典章律法的活兒要用到。如今大局已定,陸行又?老了,典章制度、法律條文也?理得差不多了,就不用他了。
接下來修史、修改制定適合本朝的規章和律法就用不到「書庫」,得用點「智囊」,陸行夠不上,乾脆就給放出來了。
陸行這個供奉的級別本來就不高,致仕之後一般人能拿一筆不如在職時高的俸祿,即,工資打折。陸行一大家子,還有兒孫,想要維持以前的生活,是得想點辦法的。正好鍾祥有這個需要?,得給外孫女找個家教。陸行給公孫佳當老師也?不算辱沒了他,又?能再得一份薪酬。
兩下一拍即合,鍾祥沒問公孫佳的意見就搶先把陸行給定了下來。
公孫佳問道:「那哥哥們呢?」
鍾祥瞪眼:「你大哥不用陸行,旁的人有幾個是會跑到書庫里查書的?」
一個「書庫」,就是個工具,得看誰來用。鍾祥給陸行的定位一如他的皇帝表哥——這就是個資料庫。
鍾祥倒是有幾個孫子愛好文學,但是這個「愛好文學」讓鍾祥覺得還不如不愛的好!也?是邪了門了,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兒子里還有兩個能幹事的,本以為孫子數量多,怎麼也?得多出幾個好人,結果……
一想起孫子,他又?頭疼了,對公孫佳說:「就他了!你好好學,給你外公爭點氣!」
公孫佳道:「好。我再給陸行一份束脩。」
「不用太多,」鍾祥人老成精、熟諳世?故,教導外孫女,「你給個書庫那麼多錢,以後遇到更好的人,你要?怎麼辦?別人看著一個糟老頭子都拿那麼多,價抬上去了你要?怎麼收場?別信他們什麼狗屁的『買馬骨』,你又?不是那個什麼王,拿什麼壓得住場子?別當冤大頭!」
公孫佳笑笑:「是。」
鍾祥語重心長:「你的路原就要比別人難走一些,每一步都要小心,你犯錯的機會比別人更少,懂嗎?」
公孫佳低下了頭:「是。其實,我也?沒閑著,正在復盤阿爹以前的戰例……」她慢慢地將自己一部分的計劃透露了出來。
鍾祥道:「哦,能學到什麼東西嗎?」
「多了很多困惑。」
「嗯?」
公孫佳原本是想攢一堆問題一塊兒問的,現在有機會了,當然要請教,將一些疑問一一擺出:「積石山那一戰,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穿插。」
「那樣最快。」
「不是不明白結果,是不明白怎麼做的這個決定。從結果倒推,反正都打贏了,怎麼做都是對的,但是在沒有結果之前,怎麼下的這個決定?」公孫佳補了一句,「我問過阿榮,也?沒有別的消息用以佐證需要?這麼做。問過單先?生,並沒有其他的消息渠道。那天遇到余伯伯,也?問了他,他說,阿爹就這麼決定了。我能看出來這樣做的好處,這樣做的結果很好,但是當初為什麼這麼做?」
鍾祥嘆了口氣:「因為你沒見過血,沒有睡覺都擔心襲營,沒有親手砍過人的腦袋,沒有遭遇到冷箭在頸子上擦過,沒經過有人因為你下令而死。老兵為什麼珍貴?貴就貴在這裡。
成天價在書里學東西,就是會看起來什麼都懂,上手了就什麼都覺得奇怪。看了旁人這麼打仗又?快又流利,哪裡知道人家也?是被老天爺磨出來的。所以你爹走了之後陛下心疼得不行。」
公孫佳嘆道:「這個我是沒辦法補了,可惜,我將阿爹的舊部也散了不少。」
鍾祥道:「那是應該的。就不散,他們的機會也?不多了,以後有需要?不過是拿人命去磨,都是命。積石山其實也?簡單,要?你做,怎麼做?」
公孫佳想了一下,問道:「還是那些兵馬?」
鍾祥笑了:「你已經入門了。打仗第一,要?知道自己的手下都是什麼樣子。前朝大將趙賓,敗就敗在不知道自己手下全是廢物,還以為帶的是精兵。遇上張飛虎,一觸即潰,讓人砍了腦袋。就是這些兵馬,你怎麼打?」
「平推就夠了呀。」公孫佳理所當然地說,這也?是她最不理解的地方,平推就可以的事情,為什麼她爹會出手穿插。
鍾祥問道:「再考考你,算一下,刨去穿插的人馬,還剩多少人?」
「還剩……」公孫佳頓住了,「剩下的人也足夠打這一仗了。」
「對!」鍾祥說,「明白了嗎?說你爹謹慎,難道是瞎說的嗎?大勢!他永遠能抓住大勢!」
「是。」
「就算是穿插、奇兵,不同的時候用也有不同的原因,豈能因為他用過幾次,就說他是好用奇兵?說他偏好奇兵的,都是不懂事的。奇兵又哪裡是那麼好用的?奇襲,至少要?有數目不小的騎兵,要?有精銳之士,這些又?哪裡是一般人能養出來的?奔襲,要?一人兩馬,否則遠一點馬就要累死了,累不死,它也?沒勁兒衝鋒了,疲憊之士,跑個上千里去偷營?怕不叫人砍成肉醬!
凡出奇兵,都要有後手,沒有後手的,那叫找死。別以為知道了一點兒別人打贏了的仗,就覺得自己也?能打仗勝了,那是要出人命的!」
公孫佳老實受教,又?問了幾個旁的問題,鍾祥也都一一解答,邊解答邊恨:可惜!可惜!比她的表哥們都聰明。
祖孫倆耗了半天,靖安長公主派人把飯菜送了過來,兩人才暫歇。吃飯的時候,鍾祥說:「那個『書庫』你好好用,只用他肚子里的書,遇到事別問他,有不明白的事情來問我。哼,書獃子的話,不能太信。」
公孫佳乖乖應了,又?覺得有哪裡不對。扒了兩口飯才想起來:這不是我對余盛的辦法么?用個「書庫」往腦子裡灌常識,然後自己來調-教想法?
嘴裡的飯突然就不香了。
鍾祥倒吃得很香甜,眼看著外孫女又活過了一年春節也?沒有要?病死的跡象,腦子也?沒有變笨,他就很開心了。
公孫佳吃完飯,又?與鍾祥聊了一會?兒,日頭偏西,公孫佳便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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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回家,接了方保交上來的城外民坊的租客單子一看,房子已經租出去一半了,她也開心了起來。
方保賺錢是真的利索,簽的租契都與別人家不一樣。講究一些的,都要備個案,他就弄一個總的,然後每份房租弄一個表格,上面有房屋的編碼、每間房子的傢具、租客的名字、幾口人住……統統填好,一式兩份蓋個騎縫章。
自家那份歸攏了,寫個總單子,裝一個大袋子里,放府里存檔。
照著這個名單,他還收了押金,一押三個月,防止有人欠租逃跑或者身上有麻煩又或者損壞了傢具、房屋之類。這一筆錢入賬,連同第一個月的租金,就收回了造房的部分成本。
公孫佳翻了兩頁目錄,從上面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計進才。心說,這人跟鬼似的,怎麼哪哪兒都有他?不過他是給自己送錢的,公孫佳也就不做理會?了,只要他別把吳選偷到自家房子里藏著就行。
她得先?把「書庫」陸行給請到家裡來,將外公布置的事給完成。
哪知鍾祥還是挺重視這件事的,親自過來了一趟。他一動,靖安長公主也?來了。兩個人一來,忽忽啦啦來了一大家子人。
鍾祥不常到女婿家,上次還是年前喪禮,這次他提前了一點到,將府里府外都走遍,看得頗為滿意。順手捶了守衛的黃喜一拳:「行,小子,幹得不錯。」又?誇獎榮校尉盡心,還說單良幹得也?不錯。
後院里也?很齊整,鍾祥指了幾個方位說:「那、那、還有那兒,都要加哨。」接著說女兒管家也可以。
鍾秀娥清楚父親的風格,嗔了一句:「阿爹,我這是住家,不是紮營!」
鍾祥道:「你懂個屁。」又?不理女兒了。
一旁余盛又?有點激動了,他老實了一陣兒,現在也不敢太活躍了,但激動之心仍然不減。鍾祥!很有名的!只可惜幾次見到鍾祥,鍾祥兒孫太多了,身邊圍著的人也太多了,他都湊不近的。有點蔫地靠著親娘喬靈蕙。
喬靈蕙倒不介意,她在鍾家的時候也?挺透明的。只要妹妹好,那就行。低頭看兒子,見他比平常老實了好些,喬靈蕙很欣慰,說:「看來把你交給你阿姨是做對了,你現在長大了。」余盛愣是一個字也?接不上來。
他想問喬靈蕙為啥不上前,明明喬靈蕙跟公孫佳才是親姐妹,關係很好的那種,突然又不敢問了。
陸行出現的時候,他還想了一下,為什麼這個人沒啥名氣?課文里沒背過這個人的,如果是小姨媽的老師,一定比他的老師好呀,為什麼?
帶著疑問,看公孫佳做完了拜師禮。陸行不用住公孫府,他在京里有自己的家,余盛根本接觸不到,沒辦法詢問這位老先?生究竟是個什麼來頭。唯一的好消息是親娘在鍾祥等人離開之後,在公孫家多留了一會?兒,余盛可以與喬靈蕙在一起吐一吐苦水。
這是學生的習慣,只要與父母關係不算太差,就會說一說學校里的事,好事壞事都講,也?是一種解壓,父母也?可以知道一些子女的近況之類。
然而喬靈蕙第一要?見的是妹妹,兒子得等等。妹妹也?不與她說虛的:「阿姐,我給普賢奴從莊子上挑了幾個伴讀,明天叫他們來,你也?來,咱們挑一挑。要?是不滿意呢,你從家裡挑人送過來也行。都要與普賢奴年紀相仿的才好。」
喬靈蕙問道:「阿靜不好么?雖是個女孩子,但是我看她很穩重,學得也?不錯。」打她兒子也?打得很好。她現在不介意妹妹讓個丫環管她兒子了,只要有效果,她都支持。
「不太合適啦,他畢竟大著幾歲,我還另有差使給他呢。先?生還是那個先?生,就換幾個伴兒,年紀相仿的更容易相處。普賢奴長大了,身邊也?不能沒有人。」
喬靈蕙甚至有心將「阿靜」討給兒子的,大幾歲,漂亮,穩重,什麼都合適。不過妹妹既然另有安排,她也就不再講了。查一查兒子的功課,那是非常有進步的,可見妹妹的安排是不錯的。當即點頭同意:「好。」
她沒有拒絕自己也?回家挑選幾個小孩送來當伴讀的提議,畢竟是親生的兒子,身邊跟點余家的僕人也好。
余盛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跟親娘說了好一會?兒話之後,才得到一個消息:他要?添新伴讀了。
余盛有點警惕地問:「都是什麼人?」
喬靈蕙道:「放心,我和你阿姨給你挑的人。跟你一班兒大,能玩到一塊兒去的。」
「那阿靜姐姐呢?」
「她是你阿姨的人,當然聽你阿姨的安排啦。等她再大一些,也?不好跟一群小子廝混不是?還是要回到你阿姨身邊的。」
余盛就很蔫,也?不敢抗議,只得接受了。
第二天到,公孫佳說的人就到了,一字排開六個小孩兒,三男三女,皮膚黝黑,瘦,眼睛透著點亮,穿得一模一樣,垂手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喬靈蕙一看這幾個人,再看自己選的幾個,就有點不太夠看。她選的也?是比較聰明的小孩子,機靈,也?教過一點道理,然而與公孫佳這裡一比,就差了一些。怪不得公孫佳說先?放在莊子上訓一訓再拿過來,這訓過的與沒訓過的就是不一樣。
一時之間居然覺得不如把自己選的幾個人帶回去算了,反正妹妹安排的都比她安排的好。
公孫佳這幾個小孩兒是從之前養的小孩子里挑選來的。榮校尉用的是訓練士卒的法子,取的是什、伍制,學習、訓練最好的,就給個頭銜,全靠打出來的。打得好、學得好的,得到到公孫府里來進修的機會。
那與喬靈蕙這種自己挑選,還有拿忠僕兒子、管事侄子之類看中關係的送過來的,根子上就不一樣。
公孫佳道:「好,就這些了。」
桌椅等都是準備好的,將宿舍一分,莊上來的幾個小孩兒自己就扛著鋪蓋捲兒去收拾了。東西一放,勁頭跟別人都不一樣。阿練等人起初還覺得,這裡面還有三個小丫頭,主人選這些人是不是太慣著余小郎君了?這是不太合適的。一看這三個小女孩的利索勁兒一點不輸小男孩,又?有些憐惜:「這小小年紀,看來吃過苦的。過陣子咱們看看她們去,給她們捎點好吃的。」
阿青回頭看看元崢:「阿靜啊,你呢?還與我們在一處的對吧?」
元崢道:「我沒有接到別的吩咐。」
阿練放心了:「那就好!我瞧她們過得有點苦。」
不過元崢要學騎馬,還是得跟張禾往外面跑一跑的。公孫佳學過一陣騎馬,騎的是很小的溫馴的母馬,只能保證坐著不掉下來而已。也?能小跑一陣,時間絕不能長。由於要?求過低,府里的那個演武場就夠了。公孫佳希望元崢的騎術好一些,他就需要?空曠的地方,估計得到莊子上去。
這些還沒通知下來,元崢也就隻字不提,他現在還是跟這些人一起上課。莊上來的小孩兒經過簡單的發矇,比余盛功課略慢一些,但是都學得特別刻苦。喬靈蕙送來的幾個,稍識幾個字,基本不大跟得上功課,只有一個還能湊合,那學得是真的只能算是老實。
元崢跟他們聽半天課,下午就可以自己追進度,虞清給他一點指導。
余盛與元崢都有濃重的危機感,余盛開始只是覺得,再來幾個小男孩兒鬧著,漂亮小姐姐豈非要?被這些傢伙騷擾?現在卻是被這些人攆得鞋都要跑掉了。
三男三女,長得都不好看,可就是有一股子的狠勁兒,上課都不帶眨眼的,從來不鬧著要?下課。布置的作業就拚命的寫、拚命的背,點燈熬油的也?要?多寫一點,師傅布置寫二十遍,寫得不好看了,他們能自己再加練二十遍。
每天早上,由於公孫佳自己都睡到自然醒,余盛也?跟著睡個懶覺的,這個虞清抗議都沒用。這群貨來了之後,天一亮,人家早就爬起來了,圍著演武場先跑個八圈,然後打一套拳,收拾完了,吃早飯。吃完早飯接著背書,到這個時候虞清按照時間都還沒過來呢。
畢業班作息啊,大哥大姐們!你們現在才小學一年級啊!學什麼初三?
余盛跪了,只好咬著牙也?早點爬起來。他的隔壁,小姨媽還在安靜地睡著。
元崢則是另一種的危機感,他的競爭意識全被挑了起來。他本來就比余盛要?自律得多,每天跟著府里的僕人一同起床,晨讀雖沒有大聲讀,卻是早起習字、默誦、溫課,還要?幫著掃個院子什麼的,下課之後也是自己再學習。還得抽空應付阿練、阿青們給他的額外的「教學」。本以為很用功了,現在這些小孩子年紀比他還小,拼起來比他還狠,元崢頗為介意。
「那個阿靜啊,」阿姜笑著跟公孫佳說,「今兒早上起來,跟小高他們一塊兒跑步去了。」
小高是莊上選上來的六個孩子里的一個,是六個人里功課最好的一個。
公孫佳道:「隨他。」反正再過兩天元崢也會?被她扔給張禾,接下來元崢也會?接受類似的訓練,他有這個自覺,很好。
而?她也得應付「書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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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並不以「師傅」自居,他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也?不拿老師的架子,竟是頗為圓融的一個人。
然而一個圓融的人,卻不會?教學生。第一節課他就失敗了。
老師接手學生,第一是要摸一下底,看看學生都學了些什麼,陸行正式上課第一天就敗在了這裡。他問公孫佳:「縣主都學過什麼?」
公孫佳答不上來,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學了些什麼鬼。什麼都懂一些,什麼又?都與大眾意識里的東西不太一樣。書本上的東西是這樣,書本之外她懂的東西,陸行自己還不懂呢。
讓她背書,她能背個半頁就不錯了,再讓她講,她得喝茶,吃飯,休息,因為體力不支。強行背下去她得昏倒。
陸行只好從頭給她梳理,從最簡單的教起,這些東西她又?都會了,不肯浪費這個時間。說出來的理由還不是時間寶貴,而?是體力寶貴,她比個七十歲的老人還不經勞累。
陸行第一天就敗退,說:「容我回去想一想,重新擬一個課程出來。」
公孫佳同意了,她也想早點把課補一補。
只是沒想到,陸行第二次來上課,拿了一張單子來,說:「老夫與縣主核對一下,縣主都學了些什麼。」
這個也敗了。
因為公孫佳缺課不是一本書一本書的缺,可能是一本書就缺了一篇的課文。核對這個東西,公孫佳還是得一篇一篇的回憶,回憶下來偏頭疼都犯了。阿姜在旁看得心疼,心道,怪不得你一輩子沒做什麼大官兒,老了還要?出來趁食,你這本事是真的不行。
陸行一張老臉快掛不住了,一邊的單良也看不下去了。單良對公孫佳的課業尤其用心,眼見這個「書庫」卡在開頭,他忍不住插了句話:「陸翁,你不妨將自己知道的列張單子,讓縣主看一看,她要學哪個,你就講哪個。」
多簡單吶!陸行本來在皇帝跟前也?就是個「備查詢」,他都不是「諮詢」,現在還拿他當個沒有感情的查詢機器用,這不就結了嗎?真?要?老師,也?不能要個「書庫」呀?那不跟教余小郎君一個樣兒了嗎?
公孫佳也覺得這樣不錯,她是實在跟這老師耗不起了,整整兩天了,她一點正事兒沒幹,除了知道自己的知識是支離破碎的,就沒別的收穫。
陸行的內心是不太願意的,他的知識庫過於龐大,這要?整出來,列個目錄都得十天半個月的。到時候鍾祥一問,都學了什麼呀?回答說,老師自己還沒整明白呢。像話嗎?
單良道:「總比卡在這兒強吧?縣主又?不是一般的學生,當然不能照一般的樣子來。」
勉強說服了陸行。
公孫佳也不讓他回家整理,還是就在公孫府里。公孫府前面的房間多的是,給他收拾出一間來,物品一應俱全,單良還放下了一些事務,親自帶著個書僮跟他一起整理。
公孫佳很不明白單良為何這麼用心,單良道:「我在一旁看著,將這個『書庫』給分個類,照著單子將上面的書湊齊,書鋪有的就去買,書鋪沒有的,就去收,收也收不到的,就給他配個書記,他背、咱們給他記下來。活『書庫』是會死的,一死就完了。死書庫卻是可以一直用的,以後要查什麼,就在自家裡查,免得與這種貨色糾纏。」
榮校尉唇角翹了一翹,單先?生還是那麼缺德,人家剛開始幹活,你現在就算著陸老頭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