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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初四

  對京城頂尖的那一波權貴來說,一個屬於自己的、痛快玩耍的正月,是從正月初四開始的。他們見?自己想見?的人、串自己想串的門?,不必擔心喝醉了御前失儀,也不用琢磨著?皇帝什麼時候蹦出兩句詩來讓他們唱和。哪怕接下來還有個燈節,還要陪皇帝玩兒,那也比正旦少?許多的禮儀拘束。

  正月初四一大早,公?孫佳將單良請到自己的書?房。

  單良拐杖點地的節奏二十年如一日,今年與去年也沒有任何區別,光聽?聲?音就?知道是這個瘸子而不是別的什麼殘疾人。

  單良本?以為公?孫佳這是又有什麼事?要商量了,心裡轉了一圈,以為是說新賞的產業的事?兒。這事?兒他也有個腹案了,公?孫佳已經決定將另拓財路的事?暫停,則為之準備的人手正好放到這件事?情上。整合一下至少?得個一、兩年,等這個理順了,再考慮新的財路。還有私兵,要不要再養回來……

  豈料到了書?房,公?孫佳在書?桌後面坐著?,一臉的輕鬆愜意,並不像是要談正事?的樣子。

  單良慢吞吞地摸到了常坐的位子坐下,問道:「藥王不準備去外公?家?拜年,是有事?要講?」

  公?孫佳道:「趕上午宴就?行,那個不急。先生。」說著?,在書?桌上將一樣薄薄的東西往前一推。

  單良拄著?拐上前,一看就?笑了:「藥王有心,我不用這個。」告身?的紅封,他是經常見?的,公?孫家?哪年都往家?里拿。

  公?孫佳道:「今時不同往日。」

  單良低頭看了看這個狹窄的紅封,說:「稍等。」拄著?拐出去又回來,進來的時候樣子與剛才也沒有區別。

  公?孫佳很有耐心地看著?他,單良走到桌前,從袖子里掏出一樣東西來放到桌上,與告身?紅封並排放著?。是一個同樣的紅封,顏色稍褪了一些?,公?孫佳眉毛微動了一下,依舊揣著?手,說:「那就?都收下。」

  單良笑笑:「何必讓我再佔用一個?藥王現在應該用得著?這個。」

  「明年就?不給你了,我送出去的東西不往回拿。收下吧。」

  單良想了想,將兩個紅封都收了回去:「我先為藥王保管。」

  「先生隨意。阿娘也該準備好了,我去外公?那裡了,家?里還請先生多照看。他們想要出門?的,也不用都拘著?。」

  「都安排好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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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跟鍾秀娥喜氣洋洋往鍾府里去。打小,去外婆家?都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那裡也沒有什麼欺負她的表哥表弟,更沒有嫉妒她的表姐表妹,大家?都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紈絝,端的是一團和氣。

  不過,今天的情況稍有不同,公?孫佳新年伊始就?發了筆橫財,少?不得被兄弟姐妹們敲詐一二,已許了鍾佑霖辦一場詩會?的費用,以及三舅母的一場馬球賽。別人還要再鬧,大舅母常安公?主道:「你們跟個小孩子要錢,出息呢?」將人呵退了,反手帶著?公?孫佳去見?胡老太妃。

  初四日,鍾源夫婦倆得去東宮,常安公?主就?很閑,專帶著?公?孫佳玩兒。常安公?主不像鍾英娥那樣愛玩鬧,鍾家?的小輩們卻個個活力十足,也就?公?孫佳一個蹦不動、跑不了的非常貼心小棉襖地陪著?大舅母。常安公?主在,鍾秀娥也完全可以放心把女兒交給這位表姐兼大嫂,自己跑去與妹妹瘋玩兒。

  大家?都開心。

  公?孫佳也很滿意,她不是不愛熱鬧,但是鍾家?鬧騰起?來她是吃不消的。跟在常安公?主身?邊,會?比別處稍安靜一些?。

  常安公?主帶著?公?孫佳到了胡老太妃跟前,老太妃那裡也圍了一群人,大家?照顧著?老太妃的身?體,說話?也沒那麼吵鬧,也不是七嘴八舌一塊兒說,熱鬧得很有秩序。老太妃身?邊固定有公?孫佳一個位子,因為她最安靜老實坐得住。

  到了一坐,老太妃將她摟到懷裡,笑問:「這個年過得好嗎?」

  公?孫佳笑道:「很好。」

  三舅母朱氏新敲詐了小孩子一場馬球賽的費用本?是為了湊趣,也跟著?過來到老太妃跟前,笑道:「藥王好了,我們也都跟著?好呢。」老太妃嗔道:「你們的出息呢?」朱氏道:「阿婆~我們要出息做什麼?藥王有出息就?行了,對不對?」

  大家?都笑了起?來,鍾保國與湖陽公?主的長子,在同輩里排在鍾源之後,人稱二郎。他的妻子是張飛虎的女兒,家?里叫做二娘的,接著?話?說:「那也不能光看藥王有出息,也得給藥王撐場面。別叫人欺負了藥王。」張家?和朱家?也是姻親,她們也很不見?外。張氏影射的,就?是除夕宮宴的那個意外。她很是耿耿於懷,因為竟然沒有出手的機會?。她們這些?人,光論數量都能把那天的賤人撕碎了。

  朱氏擺擺手:「害!這不廢話?嗎?不過啊,那事?兒,用不著?咱們。宮裡已經下旨啦。」

  老太妃也很關心,問道:「怎麼講?」

  朱氏笑道:「我阿爹這兩天不是輪到在宮裡當值么?趕上陛下下旨了,奪官,她一家?子現在八成正哭著?呢。嘿!二娘你說,這個消息,值不值我一場馬球?」

  二娘笑道:「那值了。」

  老太妃滿意地說:「我就?說嘛,皇帝從小就?是個明白人。」

  鍾秀娥扼腕,奪了官兒當然是很重的懲罰,總沒有自己打上門?去痛快,但是皇帝出手了,自己也不能再追舊賬。清清嗓子:「咱們好好的玩兒,提那賤人幹嘛?來,支牌桌!今天看誰手氣好!」

  鍾英娥最愛熱鬧,長輩面前不好縱酒放歌,打牌也行!「來!我就?不信了你今天還能再贏我!藥王,你陪著?你太婆,不許幫你娘看牌!」

  胡老太妃道:「好,她幫我看牌,你就?輸給我吧。」

  「哄」地一聲?,屋裡人都笑開了。

  牌桌很快就?支好了,老太妃與公?孫佳頭碰頭的研究牌。鍾家?子孫們的腦子裡完全沒有「打牌故意輸,討好老太太」這根弦,就?打,就?贏,老太太輸給這群孫女、孫媳婦乃至曾孫媳婦,也輸得很高興。子孫滿堂,那是福氣,她錢還多,也挺輸得起?。

  輸到最後,桌面上的已輸完了,老太妃道:「丫頭呢?開箱子,再拿錢!」靖安長公?主說:「你們夠了啊!跟逮著?老阿婆拚命的贏!」

  公?孫佳道:「外婆,牌是我與太婆一起?打的,算我一半兒。」

  鍾英娥一把將靖安長公?主勾了過來:「阿娘,正熱鬧著?呢,您要看不下去,跟我一起?打,咱們贏她們的。」

  熱熱鬧鬧一直打到晚宴,燈火輝煌歌舞昇平。舅舅、表兄弟們都喝高了,扯開嗓子鬼哭狼嚎地叫。鍾保國等粗人湊在一起?,拍著?桌子打拍子,也聽?不清他們在嚎什麼。鍾佑霖等人則斯斯文文聚在一起?,射覆、對韻、作詩、填詞,填完了讓歌女們唱。形成了兩個完美的圈子。

  女人們則湊在一起?,指指點點:「瞧,他又喝高了,回去得叫他頂油燈。」

  最會?埋汰兒子的是湖陽公?主:「這首一定是八郎寫的。」

  常安公?主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她記得這個妹妹的文采也是極其不怎麼樣的,怎麼就?能在一群爛詩里分辨得自己兒子寫的呢?

  湖陽公?主道:「你瞧啊,那唱的丫頭那臉色兒,不像是唱曲兒,倒像是吃了二斤溲水一般!這詞就?一定是八郎填的。」

  朱氏道:「那也不一定,興許是我們九郎呢?」她兒子鍾九也跟八堂哥一路的貨色,爬旗杆望遠的就?是鍾九。

  鍾英娥瞧了一眼,道:「這丫頭新來的吧?就?家?里這幾塊料,喂的溲水早夠養出一圈的肥豬了。」

  妯娌倆對望一眼,一齊點頭:他娘的!丟臉的玩藝兒,回家?得打!

  朱氏就?感慨:「還是大郎好,省心,能文能武,人人都誇。」

  常安公?主道:「他也不過將將能看而已,要不是咱們家?的孩子,旁人也不會?誇他。」

  湖陽公?主道:「比我們的那些?個強多啦。哎,大郎還沒回來嗎?」

  常安公?主道:「快了吧,他們也不在宮裡過夜。哎,藥王啊,你們娘兒倆今晚就?甭回去了吧?」公?孫佳道:「好呀。反正明天也是串門?兒,從哪兒串都一樣。」

  說人人到,鍾源與延福郡主從東宮裡回來了,回家?先拜見?長輩。公?孫佳看鐘源的面色挺好,延福公?主也是一臉的高興樣子。

  與這夫妻二人寒暄兩句,鍾源就?被鍾保國拉去喝第二場,延福郡主則高高興興到女人堆進而講笑話?。聽?說公?孫佳今晚留宿,延福郡主道:「那正好,你能多聽?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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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讓延福郡主開心的事?不外那麼幾樣:自己丈夫又露臉了,自己兒子正常地長大沒有什麼奇怪的愛好,自己又得了什麼好處,以及東宮裡太子妃一系吃癟。

  從東宮裡出來,又高興,那妥了,是看了廣安王妃的笑話?了。

  延福郡主肚裡有數,回來的時候鍾源也叮囑過了,她果然就?揀著?東宮家?宴女人家?的事?兒說了一通。湖陽公?主一擺手:「害!我早就?想說了,大過年的,就?她擺一張臭臉,給誰看呢?」

  老太妃道:「唉,阿奴這般年紀還要煩心這些?。他這兒媳婦,不好,不省心。」阿奴是太子的小名。

  「就?是!」延福郡主跟了一句。她挺喜歡湖陽公?主的女兒,一開始也盼著?這位雙料表姐能當自己的大嫂,結果真是令人失望。不過看老太妃興緻不高,她也非常懂事?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又說起?出宮的時候看到有些?宮人抬著?燈架子搬動:「看起?來,今年宮裡的宮燈會?有新樣子呢。」

  老太妃道:「日子好了,這些?年過燈節,年年都有新樣子。」

  靖安長公?主道:「反正最後都會?賞下來的,您要喜歡,咱就?在家?里多點些?日子。」

  一時又說起?燈節來,公?孫佳這個時候是不說話?的,她家?還沒出周年祭,家?里也沒怎麼布置。進宮又或者在鍾府里陪長輩尊者熱鬧也就?罷了,自家?卻還是冷清著?的。她們又出門?觀燈的事?,公?孫佳就?不參與了。

  既沒有感興趣的話?題,又已熱鬧了一天,公?孫佳開始睏倦。老太妃手上一沉,低頭看看她,笑了:「這是又睏了,快帶去睡覺去。」由於娘家?一片公?主府相連,各家?有各家?的府邸,並不都聚在鍾府里居住,這主宅便很寬綽。鍾秀娥的住處一直保留著?。

  常安公?主道:「你們玩,我帶她去睡。」

  住處也都是按照習慣布置的,阿姜等人只需要將公?孫佳隨身?用慣的東西安放一下即可,很快就?布置好。常安公?主道:「累了一天,好生歇著?。」

  「哎。」

  公?孫佳才換好衣服,跳到鬆軟的被褥里,對阿姜道:「你們也都歇下吧。阿娘跟舅母她們玩兒,不玩到下半夜是不罷休的。」按照經驗,這都是徹夜狂歡,然後第二天早上睡懶覺的主兒。一年也就?這麼幾天,男人不用上朝、坐班,女人也不用伺候男人上朝。

  阿姜笑道:「好。」

  將小榻上的桌子挪開,也打開鋪蓋。才鋪好,外面就?來了人:「藥王呢?歇下沒有?」

  公?孫佳聽?出是鍾源的聲?音,對阿姜使了個眼色。阿姜跑去問候:「大郎?是有什麼急事?么?」公?孫佳也披上外衣:「表哥?」

  「跟我走,阿翁在書?房等我們。」

  公?孫佳看他的臉色,覺得這得是一件大事?!「好!來了!沒外人吧?」

  「就?咱們仨!」

  「行了,阿姜,別拿衣服了,不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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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裹著?大斗篷,被鍾源直接背進了鍾祥的書?房。路上,還小聲?說:「我想起?上次你背我了,總不會?比上次的事?兒還難吧?」

  鍾源道:「難也不是咱們難,不過,終歸要早些?明了才好。」

  「你今天去岳父家?吃飯了。」

  「嗯。」

  公?孫佳心道,那是與東宮有關而與我們無關了?那得是什麼事?兒啊?

  一問一答就?到了書?房,書?房裡已經燒起?了炭盆,屋子裡被熱炭一烘,透著?點酒味兒。熏得公?孫佳皺了皺鼻子,對鍾祥道:「外公?,是急事??」

  「自己找地方?坐。」

  這麼悠閑,那就?不是急事?。祖孫三人摸著?個大熏籠,靠著?烤火聊天兒。鍾祥道:「你不是總想猜陛下在想什麼嗎?」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公?孫佳一口否認,「我都改了。」

  「出息!大郎,你再跟她講一遍。」

  鍾源點點頭,慢慢地將今天去東宮赴宴時各人說的話?複述了一遍,末了,說:「雖不至於一字不差,也差不了多少?,就?是這個樣子。」

  鍾祥問公?孫佳:「行了,現在知道了?」

  公?孫佳呆住了:「原來是這樣嗎?」

  鍾祥早有所覺,第一次聽?到這麼明白的「暗示」時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已經吃驚完了,開始專心教訓外孫女:「你說呢?你能猜得到是這樣嗎?早就?告訴過你們,不要瞎猜!不要瞎猜!猜到死你能猜得出來?」

  公?孫佳道:「我捋一捋哈,兩宮的意思,紀家?只要不在朝上結黨亂政、染指朝廷的兵權,就?還是好人?私兵還在,紀宸也還是國家?棟樑,是不是?」

  鍾祥點點頭:「不錯。紀宸確實可用。陛下這個人,向來公?平。紀家?為陛下出過力,陛下也不會?忘記。等等!我說的是你,你怎麼又說到紀家?了?」

  公?孫佳苦笑道:「我懂的外公?,我不猜,我看。」

  「這就?對了,你猜也猜不出來,這事?兒它不就?自己到你面前了嗎?看就?行了。」

  公?孫佳道:「我就?這樣了,給我那樣的厚賞,不過是因為我是個合適的榜樣。比起?朝廷的安穩,這些?田莊錢財又算得了什麼?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我就?算放開了折騰,也捅不破天。就?算捅破了,我也捅不多大點兒,也好收拾。那您呢?也要這樣嗎?」

  鍾源也憂愁地說:「我也這樣想,這一大家?子……」

  「你們也配陛下去忌憚?」鍾祥不客氣地打擊兩人,「我的勢力,哦,就?算再加上你公?孫家?,也不如紀家?。你們也配擔心嗎?」

  又來了一個「不配」,鍾源與公?孫佳鵪鶉一樣縮著?脖子,兄妹倆靠得更緊了,抖抖縮縮地烤火。

  鍾祥嘆息一聲?:「我早就?有點察覺,不過沒想那麼明白。我原以為他是想壓一壓紀家?的勢,讓紀家?乖乖的別亂動。嘿,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想法。我不如他,我不如他。行了,知道了就?好,藥王不必再管紀家?,他不惹你,你也不用去管他。他要惹了你,你就?只管鬧,知道鬧到什麼火候了吧?」

  公?孫佳道:「知道了。」

  鍾源卻說:「阿翁,那我……」

  鍾祥道:「你怎麼也變傻了?你就?好好上進就?行啦!咱們吶,永遠到不了紀家?那樣兒。」他一死,鍾源能不能讓鍾保國弟兄幾個聽?他的話?都難說呢,還想著?勢力?那勢力也是皇帝的勢力。紀家?不一樣,紀家?當初是有自己的勢力的,否則何以能夠聯姻?

  「是。」

  「好了,既然都知道,就?都把心放到肚子里,不要再瞎想了!去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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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佳終於弄明白了前因後果,對自己受到的優待再無懷疑之心,沾枕就?睡。

  另一處,卻有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太子瞪大了眼睛,身?邊太子妃呼吸平緩已然熟睡,太子卻開始犯愁。

  今天那話?他不是說給女婿鍾源聽?的,是說給妻子紀氏聽?的,他希望紀氏能把這話?傳到紀炳輝那裡。紀炳輝能夠識趣,那就?最好了,大家?依舊和睦相處。

  這麼些?年了,開始是皇帝的計劃,後來太子也悟到了,父子倆都一個心愿:這天下才太平了幾年?能不出亂子那是最好的,最好大家?都像公?孫昂那樣,兵權自解,子孫富貴。皇家?沒有兔死狗烹之譏,功臣也不致禍國亂政、禍及子孫。

  章家?的天下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自己手裡有親信有皇馬,朝廷的兵馬也是強悍的!所以父子倆不大在乎武將們手裡那些?私兵,一則後續不再允許後來的武將蓄養,二則只要幾年沒戰事?,這批人也就?荒廢了。不過是一群拳頭大一點的佃農,權貴們莊上的佃戶還少?了嗎?轉私兵為私奴,多些?奴婢,是打下江山之後給他們的分紅的一部分。入伙晚了的,就?沒這份兒好處了。

  清楚明白。

  紀炳輝當初是入伙,確實是頂了大用,但是一旦打下天下,天下就?只能有一個主人!紀炳輝就?是臣!他入朝為官,一直沒有放棄經營,不但死抓著?當初他自己的勢力不放,還因為是朝廷官員又能插手原本?不是他自己勢力範圍內的事?情。這對章家?父子而言,就?是一種侵蝕。

  皇帝也不能做得太明顯,將他給逼反,只好借著?鍾祥的手,找到紀炳輝的一些?疏漏,用一些?還能看得過去的理由慢慢的削。

  可是已經十五年了,昺兒都娶妻生子,紀炳輝的勢力也漸不如前。所以皇帝乾脆就?借著?公?孫佳的事?兒,將這個意思寫在了旨意里。那封賞的旨意寫得很明白的,公?孫昂不結黨,他的身?后皇家?會?照顧的。這旨意昭示天下,對誰都適用。

  幾天過去了,紀炳輝一點反應也沒有。太子就?在今天,見?縫插針地來了那麼一句。當時太子妃說了什麼?

  於是晚間睡前,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太子對太子妃道:「剛才孩子們拌嘴,說什麼定襄樂平……」

  然後呢?她很溫柔體貼地說:「殿下放心,我都懂。」

  太子真以為她懂了的時候,她又來了下一句:「我們紀家?,不跟死人爭這種風光。」

  太子當時臉色一變,紀氏卻只是溫柔的笑笑:「難得有假,早些?歇息吧。」很周到給他檢查床被,服侍他睡下了。

  太子直瞪著?帳子頂,根本?沒法入眠!

  昨天,太子與皇帝也有一番對話?,皇帝也說得明白:「當初確實借了紀炳輝的力,不要諱言。有功勞的人盡量不要虧待,做事?賞罰分明固然是重要的,人情也不能一絲不講。要珍惜人心,人心這東西,一旦變了,就?很難再變回來。要是讓人覺得你兔死狗烹,以後來歸附的就?都是趨利的小人了,就?不可靠。我家?得天下,當然是天意在我,可也不要覺得是理所當然。前朝開國,難道不是上蒼垂青?子孫一旦昏聵無知,兩百年的天下,二十年也就?糟蹋光了。」

  妻子卻將這事?與當年婚事?的糾葛攪在一起?來暗示,這根本?就?是沒有聽?懂!

  罷了,跟這女人說不明白,還是讓昺兒傳話?給他外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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