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呂端大事不糊塗
也許黃瓊將那個婦人,給送到永福宮關了緊閉。讓這位永王為早日見到,自己心中歡喜的人,真的靜下心來琢磨事情。也許是當著傅遠山幾個宰相的麵,也不好意思胡謅八扯。畢竟年紀已經漸長了,如今都是當爹的人了,若是在胡說八道被人看做不著調,也實在有些丟人。
最為關鍵的是,永王不僅不是蠢人,甚至還是極其聰明的一個人。黃瓊的用意,他又豈會真的看不透?但以往散漫慣了的他,是真懶得去管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至於皇位,從黃瓊奉命監國那一天起,他就徹底死了心。因為他知道,自己無論是玩心眼還是手段都差的太遠。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九弟,是希望自己出來做事的。可他更擔心的是,自己是皇子、是親王,是黃瓊的七哥。自己做的出色,從朝中諸臣到自己這個九弟,心中都會引發猜忌。自己這個九弟從西征平叛回京後,這心思是越來越難猜。自己若是做的太好了,誰知道會怎麽樣。
至於那些朝中大臣,估計也一樣會極為顧忌。自從本朝從太祖年間,開始實施皇子封藩,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的方法以來,從無皇子參與過政務。便是太子,在未繼位之前理政都不多。自己這個九弟,可謂是開國百餘年以來,第一個在被冊封為太子之前秉政的。
可人家當初是被老爺子,當做儲君培養的。西征平叛結束後,便以功晉儲君之位。還沒有幾年,老爺子幹脆連皇位都讓了出來。可自己能行嗎?自己可就是一個普通的親王,別說皇位了,便是什麽皇太兄一類的都輪不到自己。自己這位九弟,人家現在兒子都好幾個了。
開國百餘年來,文官把握朝政已經習慣了。在那些文官看來,這所有的官職,都應該是他們這些飽學之士。曆代皇子與宗室,本已經從一落草開始,就已經享受了這天下極頂的榮華富貴。絕對不能允許他們,在將他們的手伸到朝政之中。聖天子垂拱而治,才是他們所要的。
自己協理政務,動了那些文官的盤中美味,那些文官能答應才怪了。自己若是做的太出色,恐怕用不了三日,這彈劾自己的折子,就會堆滿了這間溫德殿。所以,永王在接任宗正寺正卿以來,大多數時日都是在摸魚。能混則混,能推則推,能少說一句話,絕對不多說一句話。
永王的能力,黃瓊自然是心中清楚的。否則,也不會不吭不響的,在老爺子和廢太子的眼皮子低下,暗中構建了那麽龐大的,便是如今身為皇帝的黃瓊,都相當顧忌的暗中勢力。還成了這京城中的地下勢力,公推的老大。靠著的,可絕對不是他皇子、親王的這個身份。
這其中沒有一定的手腕,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誰都清楚,要讓京城那些便是皇帝都不怕的地頭蛇,從內心之中服氣,老老實實的任他調動。又豈是依靠權勢能做到的?黃瓊一直都知道,自己這位七哥實則是精明的很。那些荒唐舉動,隻不過是他當初為了自保刻意營造的。
隻要他想做,肯定會好事情的。隻不過,這個家夥散漫慣了,也藏掘慣了。但黃瓊卻恰恰最為生永王氣的便是這一點。之前自己的前任,小肚雞腸外加嫉賢妒能。再加上暗中對誰都使絆子的宋王,明麵上儒雅與永王交好。但實則上,一旦認定永王有可能會成為他的對手。
之前的那點兄弟情義,什麽都不是,恐怕會直接痛下殺手的蜀王。如今這些人,死的死,流落域外的流落域外。他一直將自己包裹隱藏起來,這不是什麽毛病。可如今自己對他那麽的信任,這家夥還整日搞七搞八。就好像每一年,不搞出一些事情來,就不是他用永王一樣。
雖說黃瓊一直都認為,這位主對那個婦人也就是新鮮罷了。但這並不妨礙,黃瓊利用永王那點新鮮感,逼出這個家夥心中真正的本事。結果黃瓊卻沒有想到,自己多次的苦口婆心,多次的勸說,居然都沒有起作用。還是這次拿住這個家夥的軟肋,這個家夥才算見了真章。
為了一個婦人,這次永王可謂是真的用了心。提出的建議,明顯是經過深思熟路的,更沒信口開河。麵對黃瓊的詢問,永王以極其罕見的,便是黃瓊也第一次聽到的沉穩語氣道:“當然,也未必是繼承郡王爵位,這個爵位也可以降等,改封國公、郡公,侯爵、伯爵都可以。
“王宗之中,祖先對朝廷有過貢獻。比如說死於王事的,如今身上有爵位的可以襲封,但是要降等。如果隻是靠著血脈,身上有封爵的奪爵,或是將爵位降三至四等,給個末等爵位便可。爵位若是原封不動,還是封為郡王爵位,反倒是很容易讓他們產生一些不該有心思。”
“派個人去靜江府,好好的查一查。那些身上有民怨的,該正法的正法,該流放的流放的。剩下的一直都老老實實的,身上也無什麽民怨的,朝廷可以每家每戶賞一些地。讓他們去自力更生。那些近枝王宗,臣算了一下大概七十多人。還是一刀解決了為好,以免夜長夢多。”
“隻要他們還活著,便是偽帝發起叛亂被壓製下去。可那些做夢,都想著成為從龍之臣的家夥,就不會太死心。那些近枝王宗還活著,他們便還有希望。與其還要應付那些人,不斷製造的麻煩,還不如直接除掉也好。反正也不多,三服以內連子侄都算上,不過才七十多人。”
“這個人數,殺了可以威懾這天下那些心懷叵測,私下裏麵還不老實的宗室與勳貴,但人數上也不是太顯眼,不過七十多人。若是現在俘虜的那些叛軍官員,一並的處罰,都超過這個人數幾倍。所以臣以為,那些三服以內王宗殺了為好。眷屬一律罰沒發,給在京諸王為奴。”
永王這個意見,可以說是眼下最好的一個處置辦法。按照這個處理,實則是如今最適合的一個。不過最後一句話,卻是又暴露了永王的小尾巴。這個家夥,沒準又看上了那個婦人。這個家夥在被禁足期間,因為要拿出處置王宗思路,所以經過允許,去探視過幾次那些王宗。
對於這個家夥最後一句話,黃瓊與在座的幾位相爺直接的忽略了。不過,對於他的話,黃瓊卻是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剛剛從川西路被調回來的,前戶部尚書呂端卻沉吟一下開口道:“陛下,對於永王殿下提議,除了三服以內盡殺之,臣不同意之外。”
“其餘的處置意見,臣倒是沒有什麽不同意見。臣看得出,永王在此事上可謂是頗費了一番心思。不過,對諸王宗的處置,臣最為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王宗的人數太多了。臣大概算了一下,足足有千餘戶。而無論是京畿,還是天下諸路,幾乎都沒有這麽的閑置土地。”
“除非將其安置隴右、川東西二路,但這些地方要麽是邊防重地,要麽是財賦重地,都不適合安置這些人。所以臣以為,對於永王的這些建議,還是要考慮的更加全麵為好。臣的意見,實在不行就按照遠枝宗室那樣,每年發一些錢糧,至少短時日之內,先將這些人養起來。”
“臣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七八品宗室給予的錢糧,整體來看還是要比給地,對於朝廷來說更劃算一些。這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若是指望他們種地,估計地裏麵的草都比苗要高。對於這些王宗之中,確實有才華的人,朝廷也可以選拔出來,給予一些官職做。”
“臣以為,隻要不做武官、不掌軍,這些人也就出不了什麽亂子。臣聽說,曆代桂林郡王對王宗年輕之人,讀書要求一向是極為嚴格。就算其成年之後,不能參與家族中事物,不能插手家族生意。最多,隻能在家族之中謀一個差事。管管家族之中,田地收租之類的事情。”
“除了極為個別的人之外,家族中的事情從來都不能沾邊。畢竟也算的上家學淵源,其中有才華的人也是有一些的。臣以為,既然朝廷要顯示寬厚,念其祖宗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可以從其中選擇一些,有才華的人出來做官。此次叛亂,這江南的官員被卷進去不在少數。”
“如今大理寺關著的,從江南押過來的被俘叛軍官員,幾乎已經都關不下了。再加上陛下登基之後,因為時局的原因,一直都沒有開恩科。如今這天下的官員,數量多少有些不足。陛下也知道,臣在中書省本就分管吏部。如今江南文官空缺,足足在二百六十餘人之多。“
“所以,臣以為可以從這些人之中,挑選出對朝廷還忠心,自身也有才華的年輕人,放到江北諸路做文官。自然,這些人便是選出來,也不能在派回江南。可朝廷卻可以從京兆諸有司,以及江北諸路調任官員到江南。騰出一些位置,可以安置這些人。這樣可以是一舉兩得。”
“即可以顯示朝廷不忘其開國郡王,當年對朝廷立有大功的往事,以寬待其後人。雖出現了反叛之人,但朝廷依舊厚待之。又借機可以選拔出一批青年才俊,能夠為朝廷所用。又可以利用這一舉措,盡快的瓦解殘餘叛軍的抵抗。最為關鍵的是,讓天下人看看陛下的心懷。”
“隻要忠於朝廷,隻要為人有才華,陛下在選拔人才上,可以一樣不問出身。雖說是叛王的眷屬,但朝廷依舊可以用。陛下,臣以為對這些王宗應該嚴加甄別。有才,又沒有惡心的人,朝廷還是該給出路的。若是有罪之人,要向天下昭告其罪行,以彰顯朝廷為何處罰理由。”
“錯就錯的,對就對的,要嚴格的區分。而且臣以為,對於接任郡王爵位的人選,選出三服的王宗,此事倒是有些難以讓人信服。桂林郡王府,畢竟是開國第一功臣之後。朝廷如果不打算絕其祀,不打算裁撤其郡王之位,以便向天下顯示朝廷寬厚,還是應該從近枝中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