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用非常之人
在心中仔細琢磨了一下,朝廷如今可用兵力後,於明遠卻是搖頭苦笑道:“南調的兩大營,要做好準備隨時渡江南下,參與到平叛作戰。而剩下的兩大營,又要供衛京城震懾河內,還要承擔應對後續戰事,可能會出現更惡劣局麵的重任,至少征集新兵到位前,是無法調動的。”
“就算迂回的奇兵,也從西京大營調動,可這其中還是有三萬軍馬的缺口。這還沒有將,三方麵所需將領算計在內。殿下相對調兵,統軍作戰將領選拔更重要。都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那是最輕的後果罷了。用錯一個將領,代價更有可能的是,成千上萬無辜將士的性命。
“三方出擊,需要的是三方負責指揮大軍的將領,不僅要有相同的大局觀,更要在觀念上也要相似。不能有太多的小心思,否則此次三方協調作戰,出擊到外線作戰,恐怕隻能以失敗告終。相比這些問題,南北兩個戰場所需糧餉,已經是所有問題中,最好解決的一個了。”
看著因為兵力不足,而有些愁眉不展的於明遠,黃瓊沉吟了好大一會才道:“於大人,京城沒有必要留下兩個大營護衛。京城本身就有禦林八軍,攻外雖說不成,可守京城已經足夠了。四大營本就是朝廷正兒八經的經製野戰軍,不是為京城那些貪生怕死權貴當看門狗的。”
“你從這兩大營挑選一萬軍馬,調到邙山一線拱衛京城之外,其餘的軍馬全部派出去。至於迂回突襲的將領,寡人給你推薦兩個人。一個隴右邊軍都統周誌遠,一個是前些日子被寡人奪情,起複的歐陽善。此二人都擅長騎兵作戰,至於這二人誰為正誰為副,你自己來掂量。”
對於黃瓊推薦的人選,如今設為簽判樞密院事的於明遠自然知道。知道,這二人是黃瓊在隴右平叛時,通帶過的老部下。甚至歐陽善,還是前任西京殿前司都指揮使,歐陽老爵爺的長子。隻是這二人,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年輕了?單獨統帶一支大軍,迂回包抄作戰不太適合。
想了想,於明遠還是推薦了現任陝西節度使,賀元鋒來任統帥,二人為副手。隻是他提出的人選,黃瓊想都沒有想,便直接一口給否決了。賀元鋒此人在黃瓊看來氣量狹窄,不是一般的容不得不同意見。倒不是說黃瓊對此人看不上眼,是因為對軍事統帥獨斷專行反感。
而是在黃瓊看來,統帥的獨斷專行更多的應該是戰場上。而在戰前商議作戰計劃的時候,身為統帥應該更多的聽取不同意見。而不是在製定作戰計劃時,便獨斷專行,一副老子最為知兵的架勢。最為關鍵的是,黃瓊認為賀元鋒勉強算是合格將才,但絕對算不上一個帥才。
前次隴右平叛,此人甚至有些躺贏的嫌疑。最為關鍵的是,在如今朝中老將日益凋落的時候,黃瓊認為應該大膽啟用年輕將才。無論是周誌遠,還是歐陽善,都是擅長使用騎兵突襲的人才。包括當時另外一個將領馮舟山,現在在江南的趙無妨,黃瓊都認為可以重點培養。
黃瓊直接否定了於明遠提出的人選,讓於明遠不由得苦笑:“殿下,既然認為賀元鋒不合適,那就隻有臣親自去燕山府坐鎮了。何家產擅守不擅攻,而且已經年老力衰。讓他統帥大軍出關作戰,恐怕還是力有不逮。而且山西路,也離不開他這種老將坐鎮,組織後續力量。”
“現任燕山防禦大使曹禮彬,雖說在燕山府任上戰功赫赫,可資曆還有些淺,未必能駕馭兩大營那些驕兵悍將。而且曹禮彬也更加擅守,上任後幾乎從未主動出擊過。除了臣自己之外,臣也不知道誰更適合,去燕山府主持所有的對遼戰事。臣也隻能在人選上,毛遂自薦了。”
對於於明遠這個意外的回答,黃瓊沉吟良久。在心中也將朝中的高級武官,反複拔了來、拔了去後,也同樣隻能苦笑不已。更適合的人,如今也隻有於明遠。隻是這個時候,黃瓊是真的不想放於明遠遠去燕山府。自己身邊,太需要於明遠這樣的人才,幫著自己參讚軍機了。
見到黃瓊表情,不是一般的無奈。進京以來這段時日裏,與黃瓊經過一段時日適應後,如今已經是君臣可謂極其相知。黃瓊臉上的無奈,其中代表著什麽意味,於明遠還是知道的。沉吟了一下後,於明遠開口道:“臣北上後,殿下這裏所需之人,臣倒是可以推薦一人。”
“此人無論是能力,還是征戰的經驗都遠遠勝於臣。隻是此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性子也有些孤僻不合群。如果不是那個臭脾氣,就他的功績就算不封爵,如今也要做到樞密副使了。更不會年紀隻有五十,便被逼的早早便致仕。這樣的人,就是不知道,殿下是不是敢用此人。”
於明遠的這個人選,倒是讓黃瓊有了一定的興趣。於明遠從不輕易的推薦人,但他推薦的人都是真有能力的人。能讓於明遠猶豫到這個地步,但語氣之中對這個人又是明顯的認同。這個人估計是那種,不是一般持才傲物的人。才能肯定是有的,可這個脾氣估計也不太好。
這一點,黃瓊倒是沒有太在意。黃瓊一向認為你,隻有真正有才能的人,才有這個資格去持才傲物。對於這樣的人,黃瓊自信還是能夠包容的。更何況,家貧思賢妻。這個時候,一個合格的,具備戰略級別眼光,可以協助自己主持和統籌大局的幕僚,比什麽都更為重要。
而且,黃瓊也更為相信於明遠眼光。所以,他直接示意於明遠有什麽說什麽。而看著黃瓊,不是太在意的表情。於明遠猶豫了一下後,最終還是直接開口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燕山府前任防禦大使楊繼元。此人與臣經曆類似,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但他轉為武官比臣早。”
“此人雖說進士出身,但自幼便喜讀兵書。原本在兵部,後來外放到了武州任知州。在某些遼軍寇邊的時候,時任武州都司的武官出擊陣亡。因為武州是本朝與北遼交界,最北端的州縣,副職一直都空缺。所以,他這個當時最大的官,便主動接過兵權帶兵組織防禦。”
“將士打光了,他就組織青壯上城防禦。後來,就連婦孺也組織了起來。半個月的血戰下來,武州城內的精壯基本拚光。城內的房子,也都給拆了作為武器,才總算等到援軍抵達。他與臣不一樣,那次血戰之後,因為武州都統長期無繼任人選,兵部也不知道怎麽考慮的。” “也許實在沒有人願意去,便上報讓他二者兼任,至少先兼任一段時日。也許是他兩榜進士出身,皇上對其還是比較放心的。盡管也拖了一段時日,可最終還是批了。此人便從都司兼知州,一直做到了燕山府防禦大使的位置上。為人極為善於用兵,練兵也不比臣差到哪兒去。”
“是本朝難得的,攻防兼備人才。他在任時期,遼軍寇邊打草穀的次數極為頻繁。大舉寇邊也有過幾次,但卻從未攻破過居庸關。當初金鐵騎攻入草原腹地,突襲奪取遼上京。人都說是他善於使用騎兵迂回,但其實了解的人都知道,正是楊繼元在燕山府牽製住遼軍主力。”
“並激怒遼帝,使其將北遼腹地的精銳,一再抽掉南下。別說最精銳的皮室軍,都被抽掉一空。就連部族軍中的精壯都幾乎抽掉一空。十多萬的遼軍,被牢牢牽製在燕山府周邊各個隘口。使得遼軍腹地空虛,才給了金鐵騎機會。那位金鐵騎功績,至少他應該占了一半還多。”
“此人能力還是有的,對火器專研也有相當水準。隻是為人性格,實在太過於倔強,性子也過於耿直。那些向北遼走私的商人,落到他的手中就是一個死。他在任期間,也是燕山府自開國以來,僅有的沒有向北遼走私商人的時期。可殿下也知道,那些走私商背景那個簡單?”
“結果,他在曆任燕山防禦大使中,戰績足可以排名前五。可也在某些人排擠之下,最終隻任職三年便被調離。後來又在山東路做了一任節度副使,最終在五十歲那年選擇致仕。說實在的,論起能力來,臣還差上不少。臣這一輩子沒有服過人。可對於此人,卻是服氣的很。”
“如果不是此次北調的,都是四大營精兵。他又從未在四大營任過職、帶過兵,恐怕降服不了四大營的驕兵悍將。實際上,他去燕山府更適合一些。可惜,若是能在有一些時日,讓他在四大營待上一段時日。哪怕就半年時日,他都比臣更適合統籌北麵,對遼軍作戰的戰事。”
於明遠推薦的這個人,黃瓊也沒有絲毫猶豫的便點頭答應:“”非常之時,用非常之人。隻要他真有本事,寡人就沒什麽不敢用的。你馬上代替寡人,現在就起草一封旨意,八百裏加急送出去,讓他立刻進京見寡人。不管他脾氣有多硬,隻要他一心為國,寡人都能包容他。”
到了這個時候,黃瓊也沒有那麽多的忌諱了,直接公開的說自己的話就是聖旨。而對於他這番話,於明遠也跟理所當然一般。直接就著黃瓊書案上的空把聖旨,提起筆來快速的草擬了一道聖旨。這麽多天磨合下來,如今他們君臣二人已經互信到,當真是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二人一個話說的自然,一個任務接的也是痛快,半點不做作。根本就一點,對自己將來有一天被找後賬,可能性都沒有想過。而對於於明遠推薦的人,黃瓊甚至連考察都沒有去考察,就點頭答應立即起複。而這一起複,那個楊繼元進京至少是一個從二品的樞密副使。
這麽一個人選,二人如此簡單的談話便定下了下來。足以說明,他們君臣之間配合密切到了何種地步。待聖旨發出去後,黃瓊沉吟了一下才對於明遠道:“於大人,此次北上統軍,盡管放手施為便是,不要有任何的顧慮。就算你把天捅了一個窟窿,也有寡人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