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爭執
雖說在他就府之前,已經大致修繕完畢,可收尾工程還差許多。大行皇後又擔心他嫌不吉利,傳出去再有人說自己這個嫡母,苛刻沒有娘疼的他。畢竟當初宮中,還有一個興風作浪,時刻都惦記著皇後之位的德妃。所以,大行皇後在對待紀王的時候,也一直都相當的謹慎。
在京城其他王府,已經沒有空著的情況之下。原本大行皇後最早的想法,是想將已經就藩,已經騰出的景王府指給他的。可一想起自己那些虎狼兒子,即貪又狠的性子。擔心給這個老實巴交的庶子,再惹出什麽麻煩來,或是招來什麽禍事。再加上,做娘的多少有些私心。
想著自己的二兒子,回京探望自己的時候,能有一個熟悉的環境和住處。才將除了項王府之外,規製與奢華,在諸王府之中也算排上號的鄭王府指給了他。就連他就藩之後,這座王府都沒有再給其他任何皇子。而在他就藩的時候,大行皇後知道他膽小,沒有弄錢手段。
還額外的,又賞給了他三千貫錢,以及大批的物件。每年賞給他皇子的賞賜,也比別人多三成。這些,都是大行皇後從自己體己錢裏麵出的,就連自己所出三個兒子,在就藩的時候都沒有這個待遇。作為非親生母親,可以說性格賢惠的大行皇後,這個嫡母已經是很不錯了。
哪怕還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至少還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或是換了德妃,恐怕連這個結果一半都沒有。可恐怕讓那位如今躺在皇陵,暫安奉殿內的大行皇後,當初萬萬不會想到的是。她這個做嫡母的也好,做叔母的也好,為了掩飾家醜做的這些努力,或是說特殊照顧。
在這位紀王的眼中,都成了對他的苛刻。半點情分都不領不說,還落得了滿身的委屈和埋怨。當真是升米恩、鬥米仇。哪怕紀王心中明知道,他的存在對於那對帝後來說,都是一種恥辱。無論是不想家醜外揚也好,還是不想被外人說什麽也好,還是真將他看成了自己兒子。
當初的老爺子與大行皇後,也許對他是冷淡了一些,可做的也是都很到位。尤其是大行皇後,擔心他在別的嬪妃那受到委屈。除了在冷宮那幾年之外,都是一直親力親為的撫養他長大。可以說,真的將他視為自己的兒子。在一些事情上,還額外的為他爭取了不少的好處。
但這位紀王,明顯並不領情。甚至在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之後,還產生了將帝位從老爺子,或是說老爺子的子孫手中奪回來的念頭。如今這個心思,被黃瓊給發現了,還如此恥辱一樣的敲打一番。一向以世宗皇帝嫡子嫡孫自詡,認為自己才是最正統繼承人的紀王那能接受?
書房之中,發出的這聲巨響,嚇了守在外麵的丫鬟、婆子一大跳。接下來書房中的異樣寂靜,讓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著書房不敢出聲。今兒送過來的那些個人,讓府中的這些丫鬟和婆子,都有些心疼這位主子。這哪是給這位四爺找妾室,簡直是給這位紀王找幾個媽和祖宗來。
回到屋子內,見到那幾位的年紀與相貌,這那還有心思幹別的,這沒病也嚇出什麽毛病來。宮中的那位主,這做的也太狠了。而站在書房外的紀王妃,聽著書房內發出的動靜,卻是更心疼自己丈夫起來。隻可惜,自己娘家的父兄地位雖說不低,沒有一個會為自己丈夫出頭的。
想到這裏,這位紀王妃更是打定明兒進宮,找老爺子求情心思。就算見不到老爺子,也找問問那位太子爺,紀王府到底哪裏得罪了他這位太子爺,讓他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來。這不是公開在打紀王的臉,有意識的變相在作踐人嗎?紀王究竟做了什麽事情,讓他如此記恨?
這一夜,紀王沒有去任何女人那裏過夜,就在書房坐了整整一夜。而第二天一早,鐵了心要去質問黃瓊的紀王妃,連一個隨身丫鬟都沒有帶。乘坐一頂二人小轎,急匆匆的便進了宮。她是親王妃,雖說因為紀王生母不在了,不得傳召不得隨便許入宮,但卻有出入宮禁的憑證。
到了隆慶門,遞交了進宮憑證後,她便站在轎子一邊等待。而剛下了早朝的黃瓊,正在與呂蒙正談話的黃瓊。在聽到紀王妃遞牌子求見,還說自己若是不見,就跪到應天門那裏,一直跪到他見為止。聽到自己這位四嫂,態度如此強硬,黃瓊捏了捏鼻梁,神色多少有些厭惡。
自從得知紀王做的那些事情之後,黃瓊對自己這個四堂兄,可謂是厭惡無比。甚至對整個紀王府的人,都產生了一股子很嚴重厭惡感覺。可厭惡歸厭惡,但讓一個王妃真跪在皇宮正門應天門,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猶豫了一下,黃瓊還是吩咐將她,先帶到登春閣等自己。
至於什麽時候見,等到自己與呂大人談完事情之後再說。若是她有耐心等下去,那就在登春閣等著自己。如果她若是等不了的話,那就先回紀王府。明知道自己這位四嫂因何而來的黃瓊,說話沒有太客氣。隻是在吩咐太監的時候,黃瓊猶豫了一下,最終咽下了那個滾字。
不管怎麽說,紀王做的那些事情,自己這位四嫂未必知情。自己就算遷怒,也不應該遷到一個婦人身上。哪怕黃瓊最討厭,別人動不動拿著一些東西來要挾他。若是換紀王自己前來,恐怕就一個滾字在等著他。可對於自己這個四嫂,黃瓊覺得該給的必要尊重,還是要給的。
在太監領命而去,黃瓊沒有理會,又與呂蒙正繼續談事。向寧夏府遷移流民以充邊,是黃瓊在接掌朝政以來的頭等大事,他又豈會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去耽誤?麵對著下麵各州縣,甚至包括京兆府都有些變相抵觸,知道事情實在耽誤不起的黃瓊,隻不管不顧能強力的推行。
今兒找呂蒙正來,就是要深談這事。對於黃瓊來說,下麵理解不理解,此時已經無法顧及了。下麵州縣的官員耽擱的起,可節氣耽擱不起。如果不是呂蒙正擔心,下麵的那些齷齪官,為了迎合這位新太子,一味的強硬最終逼出民變來,黃瓊甚至想要將此事列入政績考核之中。
但盡管對下麵抵觸,很是有些惱火。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道理,黃瓊還是明白的。在呂蒙正的勸說之下,最終放棄了之前,有些過於操切的想法。不過,今年至少要遷移五千戶,去寧夏府墾荒的要求,這一點卻是半點都不肯退讓。這是黃瓊底線,也是他一直都堅持要求的。
至於呂蒙正第一批兩千戶的想法,黃瓊想都沒有想的直接就給否了。五千戶,就從京兆府流民之中動員,而且三個月之內要完成,這是黃瓊的最低要求。最遲八月份,這五千戶要出發。麵對黃瓊的強勢,在他麵前一直表現得很配合的呂蒙正,卻還是認為過於操切而不同意。
都是固執的人,都不肯退讓一步。爭執到最後,兩個人甚至都忘記了自己身份,直接就在溫德殿內爭吵了起來。一個要求,八月份之前必須要動員五千戶。一個認為太過於操切,這麽激進容易引起民變不說。也很容易讓下麵的官員,為了完成邀功唯上而采取過激手段。
而聽著殿內的爭吵,被趕到殿外的太監,被嚇得一個個縮了脖子,都感歎這位呂大人膽子太大了。這還是滿朝官員之中,第一個敢與殿內的那位主爭執的人。而且聽著殿內的聲音,這二位爭執還很厲害。守候在殿外這些太監,此時心中不約而同充滿了好奇,都想進去看看。
都想要看看,這二位到底因為什麽爭執如此激烈。不過一想起,殿內的那位主趕自己出來時,有些陰沉臉色。再想想那位主立下的規矩,所有太監不約而同,立即打消了進去一探究竟念頭。那位主可一向是眼睛裏麵不揉沙子的主,這個時候進去不是拿自己小命開玩笑嗎?
而此時在溫德殿內,一直爭執到了晌午時分,都不肯退讓的兩個人,也依舊沒有爭執出一個結果來。看著平時總是一副溫文爾雅樣子,此時卻與自己爭執得麵紅耳赤的呂蒙正,黃瓊卻是突然一笑。坐在他下首正在慷慨激昂的呂蒙正,卻是被黃瓊突然發出來的笑聲給搞愣了。
見到呂蒙正有些發愣的看著自己,黃瓊拂袖擦了擦臉上被這位老兄,與自己爭執的時候,噴出來的口水。對著呂蒙正道:“呂大人,當真是國之棟梁。這朝中若是都與呂大人這般,為了百姓福祉,不一味的唯上。冒著得罪寡人的風險,也要為百姓力爭,寡人會省心很多。”
“若是天下的官員,都與呂大人這般,寡人也不用幾乎日日都因為國事,而夜不能寐了。更不用,為了那點幾乎沒有盈餘的錢糧,能用到最關鍵的地方,整日裏麵拿著算盤拔了來、拔了去,一貫錢、一石米的在算計。能得呂大人這樣的官員,寡人何其幸、天下何其幸。”
聽著黃瓊的感歎,此時也才發現自己有些過於失禮,居然與這位太子爺公開爭吵起來的呂蒙正。一改之前的慷慨激昂,冷汗不由得冒出來。自己剛剛貌似還指著這位太子爺鼻子,直接說他想法太急功近利,也過於操切魯莽。行事隻是一味的激進,卻不注意愛惜下麵的民力。
哪怕自己是一心為國為民,可這也實在是君前失禮,甚至是有辱沒君主的嫌疑。別說麵前這位眼裏麵不揉沙子的主,便是換了任何一個再有容人雅量的帝王,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如此放肆。對,就是放肆。自己都將唾沫星子,噴到人家的臉上了,這不是放肆還能是什麽?
想想這位主心狠手辣傳聞,就連伯爵都能當街一刀的過往,這位呂大人心不由得懸了起來。生怕這位因為此事推進不順,心中恐怕正窩著火。眼下心中火氣更勝的太子爺,拿著自己做了標杆,給自己一個從重從快。殺猴駭雞給下麵那些執行不力,甚至是變相抗拒的官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