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換人、換馬
皇帝這番話音落下,黃瓊原本想要直接拒絕,這個多少有些荒唐的要求。負責守衛京城、皇城、皇宮的禦林八軍,的確人員齊整、步騎均衡,兵力也達到數萬。可禦林八軍除了前些年,陪著皇帝西巡祭祖,以及前不久護送大行皇後梓宮去鞏義帝陵之外,多年未出京城一步。
如今作為儀仗隊的性質,已經遠遠超過一支軍隊。在加上軍中充滿了,被自幼鍾鳴鼎食的生活,嬌養的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恐怕連開弓放箭都已經不會的勳貴,官宦子弟、世家子。除了敲詐勒索,京城各門進出的行商,甚至官員之外,幾乎什麽事情都不會做。
將這群隻會偷雞摸狗,甚至軍營都不肯住的貨拉到戰場之上,那純屬是在坑人。隻是在用餘光看到站在老爺子身後,宋王那副有些幸災樂禍的嘴臉之後,黃瓊卻想起了去年大行皇後,喪禮期間的一件事情。說起來這件事的源頭,好像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好是自己。
當初說禦林八軍,沒有軍人該有血性,應該上戰場曆練一番的,也不是別人正好是自己。想到這裏,黃瓊微微沉吟一下轉回書案之後,快速寫了幾個手諭。原本在寫完之後,黃瓊還想著向讓老爺子看一下,卻沒有想到老爺子隻是低著頭看書,根本就沒有接的意思。
對於黃瓊遞過來的手諭,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看了,讓他自己決斷便是。看著很是有些灑脫的老爺子,黃瓊也隻能搖頭苦笑。這可是調驍騎營進京換防手諭,涉及到老爺子原來最重視的軍權調動。老爺子如今居然也不看,就這麽撒手不管?這是不是有些放手過度了?
隻是老爺子態度堅決,頭都不抬一下,貌似將注意力都投入到手中那本史記之上。見到老爺子不搭理自己,無奈之下,也隻能在一邊宋王又氣又嫉的眼光之下,交到麵前的兵、戶二部尚書,以及樞密使的手上後,才沉吟道:“這幾封手令是給殿前司,發的調兵手諭。”
“限驍騎營副使郭晨,挑選一萬軍馬三日之內趕到京城,直歸殿前司調度。限殿前司,三日之內從禦林八軍之中,挑選三千騎兵與本王出征。後續在挑選一萬人,以備本王隨時征調。兵部也一樣在三日之內,做好禦林八軍被抽調騎兵,武官選拔以及戰馬更換事宜。”
“那些平日裏走路四平八穩,但不適合騎兵作戰的官馬一律都要更換。本王知道,禦林八軍中使用的戰馬,雖說都是上好的黨項馬。但因為使用上的原因,都已經成了廢馬。充足禮儀用還行,可要是上了戰場,是跑也跑不動。上不了戰場的馬不能用,全部都要更換。”
“京中儲備戰馬不夠,就從四大營之中抽調。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三日之內全部戰馬都要完成更換。還有不稱職武官,也要及時更換調。記住本王的三點要求,琉璃蛋子不要,貪生怕死的不要,不願離開京城這座安樂窩的不勉強。不想去,本王絕對不勉強。”
“這是去戰場真刀真槍的拚殺,本王不希望軍中有一聽號炮響,便腿軟的孬種。願意去隴右建功立業的,無論是世家子,還是官宦子弟,或是平民子弟,哪怕就是地痞流氓,本王一律都歡迎。若是不行的、不願意去的,趁著還是未出征之前,給本王先提出來。”
“若是到了戰場之上在腿軟,那就別怪本王不留情麵。還是那句話,實在湊不夠數的話,那就從四大營之中選拔。那些世家子,官宦子弟不愛去、不敢去,四大營的武官有的是人願意去。當然,機會本王也不會不給他們。在調動禦林八軍的時候,發一個通告。”
“這個時候主動退出的,不肯隨軍調動的。今後五年之內不得提拔、不得外放,終身不得提拔四品以上。一會本王會讓人,送一份十殺令到到兵部與樞密院,那是本王帶兵出征鄭州時親手擬定的。由兵部派人,撰寫出一百份來,張貼到禦林八軍的駐地。”
“以免有的人,現在怕耽誤升官硬著頭皮跟著去,但到了戰場上再腿軟拉稀,說本王沒有提前通知他。大敵當前武官的帽子,應該是用敵軍的血去換,而絕對不是靠著家世,還有四平八穩換來的。洪大人、魏大人,這些事情煩勞二位老大人三日之內必須要做好。”
“尤其是武官的調換,你們怎麽調換本王管不到。本王不問過程,隻從你們要結果。做不好,現在提出來,本王可以現在就換人。另外,本王要帶幾個人跟隨出征。這幾個人,在兵部正式補一個手續,以隨軍文官侯用。就按照從七品,授職一個員外郎的職務。”
說罷,黃瓊又轉過頭,對著一副沒事人一樣的戶部尚書道:“張大人,本王不管你想什麽法子,此次西征平叛糧草要多預備三成。戶部在陝西的糧倉,如果再出現什麽問題,保證不了軍糧的供應,本王不找別人隻找你算賬。本王的做派你是清楚的,做不到提前說出來。”
老爺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還是其他的原因。自於明遠調任河南節度使後,驍騎營都指揮使都沒有另調人選。這都大半年了,驍騎營的主官一直都空缺。原來的副都指揮使郭晨,雖說暫時負責驍騎營事務,卻也一直都給他沒有轉正。
甚至就連一個署理的名義上職務,都沒有給郭晨。反倒是,在老爺子的授意之下,這大半年來驍騎營的大事都一直是自己在處理。臨時負責驍騎營的郭晨,負責的也就是驍騎營的日常訓練與管理。在驍騎營無正式主官的情況之下,調兵進京接防手諭隻能下給郭晨。
看看手中手諭,這三位尚書加上樞密使,也隻能相對苦笑。戶部尚書倒還好說一些,黃瓊這種雷厲風行做派,這些日子裏麵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至於糧食方麵,雖說不知道英王多要三成軍糧究竟要做什麽,但他卻知道得益於這位英王精打細算,眼下戶部糧倉裏麵糧食不缺。
去年秋糧下來,自己也在第一時間之內,便調集了十幾萬石的糧食。將陝西路原本被官員盜賣一空,而空空如野的幾個糧倉,都重新給填滿。英王多要三成糧食的原因,雖說他不是很清楚。但至少這三成軍糧,對於現在的戶部基本上沒有什麽壓力,所以他是最輕鬆的一個。
至於那位樞密院使,以及兵部尚書兩個人的臉,快要愁城一個包子樣了。三日之內,更換掉三千匹戰馬,還有很大一批的武官,除非成建製的對調,否則真的很難完成。禦林八軍雖說直屬殿前司管轄,可眼下的禦林八軍究竟是一副什麽德行,他們兩個還是很清楚的。
這些年來一向四平八穩,不用參與邊軍論調。隻要敵軍不打到京城,根本就不用上戰場,生活的異常安穩。又掌控著京城諸門,可謂不是一般肥缺的禦林八軍,都快成了那些恩萌,或是恩補為官的世家子世襲地盤了。十個八品以上的武官裏麵,至少有五六個是世家子出身。
這些世家子,在多年倚紅偎翠,鍾鳴鼎食生活的調養之下,先祖骨子裏遺傳下來的血性,早就消磨幹淨了。你讓他站站崗、擺個儀仗混日子,在京城沿街巡查還行。讓他們帶隊守備各個城門,敲詐勒索進出京城的行商,甚至是進京述職的官員,更是手拿把掐。
若是讓他們上戰場,恐怕調令一下他們自己便得炸窩,十個之中要有九個會辭官不做。三千騎兵,就算按照二百武官來計算。搞不好,要有一百五六武官要重新調配。這麽大的人員調動,別說三天,就是三個月完成,都幾乎不太可能。關鍵是,空缺的武官這麽匆忙那去找?
看著臉都快愁成包子樣的這二位,黃瓊心中微微一歎,也是極其無奈。事實上,老爺子要調禦林八軍參加平叛,這件事黃瓊根本就不讚同。如今上上下下,到處充滿了祖先留下的骨血,早就被消磨餘燼世家子的禦林八軍,究竟是一副什麽德性,他又豈會不知道?
從去年大行皇後葬禮上,他就看出這群家夥,便是連當朝皇後葬禮,擺出的儀仗都敢糊弄。讓他們上戰場,那與殺了他們有什麽區別?雖說因為自己插了一腳,殿前司也搞了幾次整訓。甚至還從邊軍調回了部分武官,可這近一年的時日下來,整體上的變化相當的有限。
調這群人上戰場,說他們去濫竽充數都好是好聽的。不牽西京大營的後腿,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件事情雖說最早的始作俑者是自己,可問題是他是一國之君,金口玉牙一開,誰又敢有二話?君無戲言的道理傻子都知道。他居然說了話,自己也隻能硬著頭皮照辦。
自己搞出這麽一出來,也是因為擔心被這群紈絝拖了後腿,一種臨時抱佛腳的無奈選擇。他其實更想到的是,這二位能夠當場拒絕,以便自己有借口不帶這群紈絝去西北。隻是讓他失望的是,這二位在看了看聽罷英王這幾個要求,卻依舊不動如山的皇帝一眼。
哪怕臉都愁成了包子樣,也沒有開口拒絕自己這個不合理要求,甚至連話都不再多說一句。在送走三人之後,黃瓊也隻能很是頭疼的以手撫頭。深深的為這兩個家夥,隻知道一味的維護聖意,而不知道體諒他這個具體辦差人而頭疼。
自己那個不合理的要求,但凡有點職業道德的人,都會拒絕的好嗎?誰都知道,三日之內換下小二百的下層武官,這個差事是絕對完不成的。而對於禦林八軍的底細,這二位恐怕比誰都清楚。
這兩個家夥,卻是臉都愁成了包子樣,卻依舊不管不顧的答應,這實在讓人無語的很。其實黃瓊並不清楚,他的這點心思,以那兩位久經宦海的老臣,又豈會真的看不出來?對於黃瓊這個不合理要求,他們又豈會不知道真的很難辦到?可他們更了解的是,皇帝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