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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避如蛇蠍

  想起自己家在調任英王府長史後,那時的心態。蘇進苦笑著搖了搖頭:“當然,這二位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第三任長史,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惹惱了宋王,差一點被德妃活活杖斃,最終雖說逃過一劫,可也罷官為民發配到隴右路。”


  “現在滿朝四品以下官員,都對去王府任職形同入狼窩虎穴。尤其是宋王府,寧願罷官為名,也沒有人願意去。爺在京城之時與永王一向交好,永王又是那個德行,酒色財氣就沒有一樣不沾的,更荒唐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出來過。”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臣當時以為王爺與永王,喜好都是一樣的。所以對去英王府擔任長史,相當的不情願。再加上那些同僚,被調去做王府屬官後的境遇,臣又是這個脾氣秉性,做了王府的屬官那裏還有什麽好處?”


  “若是早知道,王爺如此的睿智、深明大義,臣當初又那裏會搞出那些事情?當時就是一門心思想要調走,卻沒有顧忌到王爺與陳夫人的感情。現在想想,進當初做的不是一般過分。好在,王爺為人寬宏大量,沒有記恨臣。”


  聽到蘇進這麽一說,黃瓊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後麵蘇進變相道歉的話,黃瓊倒是沒有太在意。但前麵蘇進談的事情,卻引起了黃瓊的注意。尤其是德妃與宋王母子如此肆無忌憚,自己那位皇帝老子怎麽也不說管管?

  德妃擅自仗責王府屬官,這已經是幹預朝政了,誰給她這麽大的權利?別說她隻是一個妃子,連個貴妃都不是。便是當朝皇後,都沒有權利仗責官員。而此事過後,皇帝竟然沒有任何的追究。對於一向嚴禁後宮幹政的皇帝來說,這個結果實在是有些異樣。


  黃瓊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更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位皇帝老爺子怎麽想的。對皇子疏於管教,出了事情便一味的責怪王府屬官,這不是明顯的偏袒是什麽?難怪現在滿朝的官員,將出任王府屬官這樣一個升官捷徑都視為畏途。


  難道他真的不知道,驕子如殺子嗎?這些皇子在京城,都被驕縱的無法無天,到了封地又何談善待百姓?現在知道體量民意了,早幹嘛去了?生而不教,這個爹做的不是一般的不合格。尤其宋王母子,之前飛揚跋扈到如此地步,居然連一個小懲都沒有。


  難怪那位德妃,居然明知道自己在鄭州善後。還敢在這個時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事,利用族人大肆造謠。沒有這些年,皇帝對她的種種做派視而不見,就那對蠢得要死的德妃母子,又有幾個膽子如此的肆無忌憚?要知道,仗責朝廷命官這是大罪。


  眼下蜀王雖說還沒有被廢,但那些事情一旦掀開,想必就是皇帝也不可能在保他。如今大行皇後所出四子,基本上死的死、倒的倒。那對母子恐怕對儲君之位,還有眼下空置的皇後之位,眼紅得連最基本隱晦都做不到了。


  否則,又豈會膽大包天到,擅自去找桂林郡王提親?看來自己過去多少有些小看,那對蠢得要死,又一味狂妄自大的母子了。若是單憑儀仗外家,這對母子也不可能如此的膽大妄為。至少在對付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的時候,小手腕應該還是有一些的。


  否則,也不會在宮中如此的得寵。那對母子雖說大的能耐沒有。但這私下的小動作,雖說一時還傷不到自己,但卻不是一般的討厭。就像是這段時日之內,不敢明著與自己對著幹。可這在下麵興風作浪,差一點便將自己好不容易搞出來的大好局麵,給毀於一旦。

  不過,黃瓊心中雖說如此之想,但卻並不打算與蘇進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此事不管怎麽說,都涉及到了天家的隱私。公開與下麵的官員談,這多少有些損及皇帝的顏麵。想了想,黃瓊還是將話題轉到了鄭州善後之上。黃瓊變化話題,蘇進自然不會沒趣的揪著不放。


  既然與蘇進邊走邊談,黃瓊也就沒有在繼續縱馬疾馳,而是與蘇進一同信馬由韁邊走邊聊。一直到了一個村莊前,黃瓊指了指前麵的村莊道:“這一路疾馳,倒是有些口渴了。走,去前麵的村莊討口水喝,也可稍事休息。”


  由於擔心自己一行人騎馬進村,會驚擾到村中的百姓。所以黃瓊在村口處,便翻身下馬步行。如今已經是初冬,農田已經收割完畢,糧食該入倉的都已經入倉。因為貧苦百姓,大多製備不起厚重的冬衣,在這種天氣之下,百姓們自然能少出門,還是少出門為好。


  所以整個村子,顯得多少有些冷清。不過村中少量百姓的,在見到鮮衣怒馬的黃瓊一行人之後。非但沒有人上前搭話,反倒避如蛇蠍一般紛紛的緊鎖房門。原本村中街道上就不多的人,轉瞬之間便消失的一幹二淨。


  看著眼前的一切,黃瓊眉頭皺得死死的。在看向蘇進時,雖說沒有說什麽,但臉色卻是很不好看。看了看此時一臉尷尬表情的蘇進,黃瓊轉過頭指著村中,唯一一間稍事體麵一些的房子,對著劉虎道:“去叫一下門,就說我們是路過的客商,想要討口水喝和烤烤火。”


  “你是本地人,口音雖說略有差別,但也差不多。你去叫門,人家不會太過於排斥。還有,人家若是堅持不開門就算了,絕對不許用強,不許嚇到這裏的百姓。實在不行,多叫幾家門便是了。”


  也許是劉虎的鄉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許黃瓊一行人進村之後,並未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在劉虎的反複解釋之下,那戶同樣緊閉院門的人家總算是開了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探出身子拱了拱手道:“不知大老爺叫門為何事?”


  原本多少有些失去耐心,正準備換一家叫門的劉虎。見到總算出來人了,想起黃瓊的叮囑,連忙拱手道:“回老丈的話,我們主仆經商從鄭州趕往京城,卻不想中途迷了路。我家主人身子弱,受不得這寒風吹,想借老丈家喝點水、烤烤火暖一下身子。”


  就在劉虎身後的黃瓊,見到開門的老者不說話,隻是看著劉虎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便走上前,一拱手道:“老人家,非是我等有意叨擾老丈。隻是因為今兒這天氣實在太冷,我等又是文人出身,這快馬加鞭冷風一吹,實在有些扛不住,所以隻好打攪老丈清淨了。”


  見到黃瓊雖說一身富豪打扮,但為人卻文質彬彬,十足便是一個讀書人的樣子。又是一臉的和氣,老者猶豫了良久,總算將門打開了:“即是過路的客商,那自當該行這個方便。隻要幾位不嫌棄老朽這裏簡陋、汙垢,請進來便是了。”

  對於老者這番話,黃瓊隻是淡淡一笑道:“小子別無他求,隻求有一個地方可以烤烤火,有些熱水喝便足以,又那裏會嫌棄老者這裏簡陋?”說罷,黃瓊一把推開擋在他麵前的劉虎,率先邁步走進了院子。跟在他背後的蘇進,看了看黃瓊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進去。


  見到黃瓊與蘇進絲毫沒有一點防備的,直接走進了這間不大的房子,他們背後的劉虎也隻能安排好警戒之後搖頭苦笑。原本他以為自己主子拽上蘇知府出來,隻是為了縱馬泡一圈便會回去。那裏想到,黃瓊居然在這裏停留下來。


  眼下自己雖說帶了二十名親軍隨行,可這些二十人隻是驍騎營的普通將士。稱得上侍衛的,把自己算在內才兩個人。眼下鄭州雖說平靜了許多,可誰能保證那些潛藏起來的刺客,真的都被消滅幹淨了?萬一在有刺客跟下來,又該怎麽去應對?

  隻是劉虎也知道,自己這位主子雖說年輕,但一旦下定決心便很難更改。所以就算心中有些不滿,他也無法在勸說什麽。隻能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周邊的一舉一動。所幸帶來的這二十名親軍,都是驍騎營百戰餘生的老兵,不用他吩咐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而此時進了屋子的黃瓊,卻沒有理會屋子外麵劉虎是怎麽想的。他想得更多的是,在見到自己進村之後,村中百姓的態度。這裏是鄭州府到密州的必經之路,就算這裏的老百姓見識再少,也不會見到自己便驚慌如此,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原因。


  接過老者遞過來的粗瓷碗,黃瓊一邊烤著火,一邊琢磨讓這裏百姓如此恐慌的原因。而在他身邊的蘇進,則看著老者遞過來的粗瓷,看著碗口處還沒有洗淨的汙漬,不禁有些皺了皺眉頭。


  他雖說仕途一直鬱鬱不得誌,可自小也算是錦衣玉食。現在更是做到了正四品官員,單靠俸祿哪怕是未領齊的俸祿,也算是吃穿不愁的他,那裏用過如此汙穢之物品飲水?


  見到手中這碗水,碗口處的汙漬都沒有洗淨,他又那裏喝的下去?隻是見到身份比他尊貴得多的英王,手中的碗一樣不幹不淨。卻隻是平淡的將碗中的水,吹的略微涼一些之後便一飲而盡。英王如此做派,實在讓他心生愧意。


  隻是心中慚愧歸有些慚愧,可讓他用如此汙漬的碗去喝水,這水卻是實在喝不下去。為了掩飾尷尬,蘇進也隻能轉移話題道:“老丈,冒昧的問一句。我等還是第一次來貴寶地,為何我等進村的時候,這村中百姓卻避我們如蛇蠍一般?”


  這個老者在給黃瓊與蘇進倒上開水口,便從屋外抱進來一捆柴火,準備將屋子內弄的更暖和一些。蘇進開口詢問的時候,老者正將柴火向灶坑裏麵填。聞言,連頭都沒有抬起直接便道:“幾位大老爺不知,他們見您幾位鮮衣怒馬,可能將你們當成下來收稅的官差了。”


  聽到老者的回答,蘇進不禁有些疑惑的道:“收稅?朝廷不是免了,這鄭州府屬下各州縣三年的錢糧了嗎?而且知府大人不是也下令,今年自家田地錢糧全免。租用官府田地的,收成與官府四六分嗎?怎麽這裏,還會有人下來收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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