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桂林郡王府
到這裏,簡雍很是有些無語的道:“戶部的那些東西,都還是開國之初的老黃曆了。百餘年來,戶部居然從未真正的統計過廣南東西二路,究竟有多少頃已經開墾的土地,更沒有統計過其中水田多少、旱田多少,蔗田又是多少。”
“廣南東西二路如今征收賦稅,居然還是按照前唐時期的標準來。除非重新丈量土地,否則廣南西路現在究竟有多少頃耕地,永遠都是一個謎團。戶部不主動去查,桂林郡王府又不是傻子,會主動上報嗎?所以,雍剛的那個數也隻能估計,還是最低的那種。”
“桂林郡王每年究竟從兩廣的蔗田、果園、水旱諸田之中,獲得多少收益,恐怕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清楚。戶部不清楚,廣南東西路的轉運司估計也是一塌糊塗。雍在京城,見過廣南西路轉運副使,問過他桂林郡王府每年繳納的錢糧,這個數是怎麽來的。”
“那個家夥卻告訴我,桂林郡王府每年繳多少錢糧,都是按照開國定製來的。又有那任轉運使,敢去桂林郡王府查賬?王爺,開國之初桂林郡王府手中有多少財富,如今百餘年下來又有多少?按照開國之初的定製,豈不是等於沒收一樣?”
“原本朝廷在桂林郡王府,設有的都統軍、度支二司。度支司使是用來掌控桂林郡王府,實際每年進項,以便定製上繳的錢糧額度的。而統軍司是防備安南、大理入寇廣南西路,設置的相當於備邊副使。”
“戰時領朝廷大印配合桂林郡王,統領黔症廣南西路的衛軍,以及二路邊軍作戰,但平日裏並不掌軍。此二司使,向來都是朝廷委任官員的。但在高宗皇帝廢除原來冊立的皇後、太子,改策立後來宣宗皇帝為太子時,滿朝群臣七成反對,唯有在京的時任桂林郡王力挺。”
“若不是那位桂林郡王在滿朝群臣,尤其是朝中三位相爺,以及六部、都察院全部都堅決反對,尚存的開國諸勳貴,又為了明哲保身三緘其口的情況之下全力支持,便是以高宗皇帝之強勢,宣宗皇帝也差一點與儲君之位擦肩而過。”
“高宗皇帝病重之時,那位桂林郡王又八百裏疾馳,以最快的速度進京。受命接掌了禦林八軍中的六軍,威懾當時在京虎視眈眈之諸王,以及朝中那些重臣。保證了高宗皇帝駕崩後,宣宗皇帝能夠順利繼承大統。”
“待宣宗皇位穩固之後,為了感謝那位桂林郡王的支持。不僅永遠免除了原有桂林郡王府,所屬田地的賦稅。也對開國時,朝廷在桂林郡王府設置的官員進行了修改。雖統軍司照舊由朝廷委派官員,但度支司卻改為由桂林郡王府自行選任。”
“而且撤銷了原來朝廷委派的長史、司馬等官職,也就是等於將原來,用來監視桂林郡王府的官員全部撤了。並明文定製,桂林郡王府無論在廣南西路,開墾出多少土地都永不征賦。還將時任桂林郡王的嫡六女,冊立為皇貴妃,準許桂林郡王府組建三千饒桂林衛。”
“所以自宣宗朝開始至今,朝廷基本失去了對桂林郡王府的製約。便是廣南西路的安撫使以及桂林知府,若是桂林郡王府不同意,朝廷都不能順利的委任。現在桂林郡王府與那些藩國相比,唯一差別的就是除了桂林衛之外沒有軍權而已。”
“至於其餘諸路,福建路的茶場有六成控製在桂林郡王府手中,尤其是價格最昂貴的鐵觀音茶產地,都在他們手鄭便是其餘的茶場,每年的茶葉銷路,也都控製在他們的手鄭在除了茶場,福建路還有桂林郡王府所屬的龍泉窯,所產的青瓷在東西二洋價值千金。”
“兩浙東西路、江南東西路,因為自前唐起便是財賦重地。到了本朝更是控製嚴格,嚴禁宗室在那裏占有土地。這種情況倒是略微好一些。但幾乎所有的名茶產地,卻都一樣控製在桂林郡王府手鄭那個所謂的嚇刹人香,王爺應該已經知道了。”
“不過桂林郡王府雖在這幾地,除了茶園之外都沒有占有大量的土地。但在兩浙有德清窯、杭窯,江南西路有景窯,所產黑瓷、青瓷、白瓷,還有青花瓷,不僅在東西兩洋大受歡迎,其中青花瓷即便是本朝也占據了半壁江山。”
“江北諸窯,除了工部幾個官窯之外,陝西、河南、山東、河北諸路的民窯,被其擠兌的生存已經極為困難。江南瓷市向為桂林郡王府所掌握,江北的瓷商根本就沒有辦法插手進去。而因為其所出的青花瓷極其受追捧,江北也被其控製五成以上。”
“加之對外通商之權皆掌握在桂林郡王府手中,他們的瓷器根本就賣不到外洋。雖從山東路沿海,也有向北遼與東瀛、高麗走私的,但無論是數量還是規模,根本就與桂林郡王府在廣州、泉州二通商口岸無法相比。”
“甚至前唐期間明赫一時的磁州諸窯,現在隻能燒製一些普通百姓,使用的粗瓷維持生計。我朝雖擊退了吐蕃人,但始終未能恢複西域。整個西域,現在為回紇諸汗國控製,陸地絲綢之路始終未能打通。所有江北諸窯瓷器根本無法外銷。”
“除了瓷器、茶園之外,兩浙、江南之地,一向為我朝種桑養蠶,以及絲綢的主要產地。桂林郡王府除了自身設有大量的絲織作坊之外,還控製了整個江南的絲綢業。桂林郡王獨控通商權百餘年,全下的絲織戶那個敢不看他們的臉色?”
“桂林郡王府,每年上繳的稅賦,相當於朝廷三成五的進項。可以桂林郡王府打一個噴嚏,朝廷就要傷風。若是桂林郡王府傷風,朝廷恐怕就等於患了不治之症。尤其是眼下,朝廷歲入日減,桂林郡王府每年的稅賦尤為重要。可以,朝廷現在離了他們就玩不轉了。”
“雍已經將雍所知道的桂林郡王府,所有的產業都標示在這張圖上了。不過,這也是雍所知道和了解一些的。雍之前一直在福建路任職,對桂林郡王府在福建、廣南東路經商情況還有些了解,但對其在江南東西路、兩浙以及兩湖的情況,也隻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聽罷簡雍的介紹,黃瓊手中轉動著手中的念珠,沉吟良久卻是道:“父皇什麽時候給你的聖旨?聖旨上除了讓你將這些事情告之本王之外,還有什麽要求。還有,按照你的這個法,桂林郡王府不僅是富甲下,更可謂富甲海內。”
“這些東西,若非刻意了解過,一般人是很難掌握的。甚至可以,沒有人支持你也根本收集不到這麽多的東西。本王不認為,戶部的那些文檔,是一個從四品的同知可以隨意去看的。便是一個魚鱗冊,就是本王身為親王都沒有權利去看。”
對於黃瓊拋出的這個疑問,簡雍倒也沒有遲疑的回答道:“回王爺,雍接到的是密旨。是在這張大齊全輿圖送來同一日。連同密旨送來的,還有戶部的那些東西。雍之所以耽擱了幾日,便是因為要調閱送來的戶部文檔,所以才耽擱了一段時日。”
“雍長年在福建路任職,又在負責財賦的轉運司任職。在加上在福建地方任職期間,因為任職之地有桂林郡王府的茶園,所以雍也刻意了解過一些,桂林郡王府產業的情況。正是因為做了一些了解,發現了桂林郡王府對整個江南諸商戶,甚至是產業,已經形成控製。”
“雍擔心長期以往,會對我大齊危害極大。所以雍在福建路任上,曾經專門為桂林郡王府一事,給皇上寫過一道密折。雍雖然隻是普通文官,但卻是有上密折權的。隻是那道密折上後不久,雍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被調到了鄭州任同知。”
“不過,皇上在密旨上並未多什麽,隻是讓雍將自己了解的東西,告之王爺便可。至於再多的,皇上什麽都沒有。皇上如此做,雍雖不知道什麽原因,但雍以為皇上也認識到雍擔心的哪一點,恐怕要對付桂林郡王府了。”
看著一臉坦誠的簡雍,黃瓊倒是明白了一些東西。這位簡同知被從福建調到鄭州,恐怕也是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玩的手段。若是按照他的,桂林郡王府在廣南東西路,福建路真那麽大的勢力。他一個知州去秘密調查人家,那裏真的就能瞞得過去?
自己那位皇帝老子將他調到鄭州,恐怕首先的目的便是要保護他。若是他還在福建路任職,恐怕現在腦袋早就沒有了。這下那個有錢人,屁股底下是真的幹淨的?又有那個有錢人,真的不怕查?更何況桂林郡王府這種,幾乎可以富甲海內的大豪?
以他們的勢力,悄無聲息的弄死一個五品知州,恐怕連一個浪花都掀不起來。皇帝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將這位膽大包的知州調到內地。隻是自己那位皇帝老子也沒有想到,這個家夥不是一般的倒黴。上任方才三個月,又卷入了這麽一場叛亂之鄭
皇帝苦心保住的這顆腦袋,差一點沒有死在他自己兒子手鄭這次平息叛亂的要不是自己 ,就憑這個家夥最後關頭接任偽鄭州知府的事,罷官為民都是最輕的。別看那些真正附逆的官員,在叛亂平息之後未必掉腦袋。
可他這個署理鄭州知府,挽救了鄭州百姓的人,恐怕這腦袋未必保得住。別人附逆也好、裹挾也好,但畢竟還未真正的公開參加叛亂。他接任景王委任的鄭州知府,雖事出有因,可正好可以成為那些真正附逆官員的替罪羊。用來背黑鍋,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
這個家夥應該慶幸,這次平叛是自己來的。換鄰二個人來,恐怕他的腦袋也早就搬家了。至於第二個目的,恐怕皇帝下決心要對付桂林郡王府,估計也不是一兩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是曆代皇帝的通病,自己那位皇帝老子也未必會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