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獎(三更合一)

  「勞動最光榮」自主命題作文比賽,  很快的開始了。

  雖然主題的內核是「勞動最光榮」,但是這一場的題目是:幹部,工人,  農民。

  乍一看,  大家還是一愣,雖然早就知道一定是有關勞動的內容,  但是這個題目,  很多人還是沒有壓到的。他們縣高沒有,  其他的縣高和市一高市二高也沒有,  大家分散在三個考場內,  各自都認真的看著黑板。

  就在一分鐘前,  監考老師拆開了自主命題的題目,隨即寫在了黑板上。

  寶珠看著黑板,沉默一下,低下了頭,輕輕的摩挲自己手裡的卷子,將名字和學校班級寫上,短暫的停頓,  略作思考,  動起筆來。其實這個題目一點也不難,但是關於到比賽,  乍一出現,總是讓人一下子不知如何下筆的。

  寶珠算是反應比較快的,  要不說,積累的多,  讀書多,腦子就會轉的比較快,  其他人在瞬間的條件反射下,倒是腦子一片空白,特別還是看到通常已經有人開始動筆,更是緊張起來。

  寶珠不曉得別人想什麼,倒是認真的寫文章,她開篇就寫了在街上擦肩而過的三個人,他們素不相識,在短暫的交匯擦肩而過之後,奔赴了各自的崗位,一個是為人民服務的公安同志,他在自己的崗位上查到了一起婦女拐帶;第二個是工人,他則是在崗位上遇到了一次機器故障,技術工不在,他開動腦筋,想到了短暫補救大方法;而第三段則是農民伯伯正在為連日不下雨而發愁,四月里的天氣,卻已然汗流浹背,疲憊又努力,而這時村裡的老莊稼把事兒安慰大家這幾天一定能下雨。他從風向,氣候,河裡的魚低飛的鳥兒判斷即將下雨。三段故事沒有提一句勞動最光榮,甚至沒有提什麼幹部工人農民,而是用剪短而精練的語言將三段故事精準的描述出來。故事的結尾,三個人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現在街上,他們再次擦肩而過,彼此的視線對上,都露出燦爛的笑容。

  寶珠寫完了,再回頭重新閱讀了一下,隨即安靜的等待鈴聲……

  說起來啊,寶珠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緊張,彷彿這就是一次普通的課堂小測,並沒有很難。隨著鈴聲的響起,大家一同出來,有的人放鬆,有的人緊張。

  其實作文這種東西的評判還是有些主觀意識在的,也不能就說好與不好,但是偏生有的人就是會緊張到爆炸,像是招娣就是,出來之後一身的汗,整個人都要虛脫一樣。

  她低聲說:「扶我一把。」

  寶珠趕緊上前,問:「你沒事兒吧?」

  招娣搖搖頭,隨即說:「我就是太緊張了。」

  如果還在前世,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不過她參加了考試之後,真的覺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真的太緊張,這感覺,像是他上輩子開小飯店的第一天開業,就是一樣的緊張。

  她抬頭看寶珠,見她眉眼都明亮他,一張臉蛋兒更是洋溢著笑容,絲毫不見緊張。

  人比人,氣死人啊。

  她看著寶珠,說:「你還真是厲害啊。」

  寶珠詫異的看她,說:「我厲害?我怎麼?」

  招娣:「你不緊張啊,這還不厲害?」

  此時她已經緩了過來,對上寶山蹙眉盯著她的表情,立刻說:「不用扶我了。」

  她怎麼能把寶珠當成拐棍兒呢,可別是忘了還有田寶山在呢。

  不敢用不敢用。

  大家考完了,難免嘰嘰喳喳,寶山來到寶珠的面前,說:「我看咱們學校的車在那頭兒,我們上車吧。」

  他牽住妹妹的手,說:「走。」

  其他學校的人驚訝的看著他們的動作,震驚臉,不敢相信人家處對象這樣光明正大,結巴:「你你你、你們學校不管?」

  雖然現在讀了高中也不是小孩兒,而且現在高中的時候也很多人都在找出路,但是看到他們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拉住了手,還是讓人震驚的。

  楊蒙反應過來,說:「你們誤會了,他們是兄妹倆啊。」

  「哦……」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這個年頭就是這樣,夫妻倆在外頭也不好太親密,那是不成的。但是你要說是兄妹倆,好像也就不是很難理解了。雖然大男大女也不太好,但是畢竟是兄妹,大家總不至於想歪了。

  市裡高中的幾個男生看著寶珠的背影,沒忍住,問:「你們這個同學叫什麼名字啊?」

  他們縣高倒是立刻警惕起來,盯著這幾個傢伙。

  半大的小子被看的臉紅,摸著鼻子說:「就是問一問,交個朋友啊。」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那是很招人的。像是寶珠就是如此,她站在人群里,就是最明亮的崽。

  基本上,有她在,你是看不見別人的。

  她高挑,白皙,長得好看,人又討喜。這也難怪,這麼多學生過來參加比賽,大家都一眼相中了寶珠。

  明媚的陽光少女,誰不喜歡呢?

  「名字是不可能告訴你的。」楊蒙才不會這麼做呢,她一轉身也往車子的方向走了。

  「你們學校的女生,都挺有個性的啊。」男生倒是能溝通的上,誰知道他們縣高倒是不走尋常路,瞪大了眼,說:「女生哪裡有男生有個性?」

  她們學校最有個性的,不是田寶山嗎?

  魏甜甜那麼好的家世,真是找了她就不愁了,他竟然毫不在意的就放棄了。還有,還有許多事……

  誰說男生不八卦?

  他們可是一點也不遑多讓呢。

  總之,他們覺得寶山可比女生有個性多了。

  「你這話,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女生有個性,男生就沒有嗎?」

  「是啊是啊。」

  其他人:「……」

  你們學校,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不就是隨便開啟的一個話題嗎?緊跟著就是問女生名字啊,你們連這種事兒都要拔個尖兒?都要爭一下?還是不是男人了?

  在雙方認知的錯誤下,彼此看著對方,都很一言難盡。

  竟然眼看就有辯論下去的意思。

  作為比賽場地的正是市一高,市一高的校長看了這一齣兒,默默的感慨:「如果條件允許,真該給這些孩子搞一個辯論比賽,肯定能獲得不錯的成績。不過現在……哎。」

  現在政策這樣,大學都不能考,就更不要說什麼辯論比賽了。

  可惜,可惜了啊!

  不過話是這麼說,他還是熱切的看著這些孩子,真是覺得他們如果自發辯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個時候汪老師過來,叫:「淮山縣,淮山縣高的同學們上車了。」

  大家趕緊跑上車,汪老師上車點了人數,說:「師傅,開車吧。」

  她掏出自己放在一旁的袋子,說:「一人一個饅頭。」

  「啊!」

  大家都震驚的看向了汪老師,說:「老師,你也太好了吧?」

  「啊啊啊!老師,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早上來的時候,他們一人還分到了一個雞蛋,雞蛋啊,這可是很稀罕的東西,別提大家多高興了。萬萬沒想到,考完了竟然還有。汪老師笑著說:「你們別謝我,要謝就謝校長。還不是校長怕你們考的太辛苦,才決定給大家一人一個饅頭墊一墊肚子。」

  「謝謝校長。」

  大家都高興的捏著饅頭,這可是白面饅頭啊。

  老校長慈祥的笑,說:「吃吧,你們好好表現比什麼都強。」

  「我們都考完了……還能咋表現?」

  「這話說的,就不能是讓我們平時表現?」

  「哈哈,對。」

  大家都很高興,寶山寶珠也不例外,兩人坐在了一起,寶珠低頭咬著饅頭,說:「好吃的。」

  「那肯定好吃啊,這可是白面兒的,咋能不好吃?」

  「是啊,田寶珠,你也太笨笨了吧?」

  大家笑著調侃,相比於外校學生一眼就看到了田寶珠的外表而心跳加速,本校學生倒是沒這個心思,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剛開學的時候還是有的。

  但是,獻殷勤終究是逃不過人家還有個司馬臉的大哥也在,這就不是很好惹了。

  再然後,寶珠兄妹成績一騎絕塵。

  田寶珠懂的太多了,倒是讓大家慢慢歇了這份兒心思,好看是好看的,但是一個女孩子處處都比自己強,這種心動也就很快的戛然而止了。

  如果他們足夠成熟,那還是會喜歡這種聰明的女孩子,但是他們不過都是半大的小子,只是處於懵懵懂懂的好感期。那麼這種好感就很容易消失了。

  因為這個人會很讓人挫敗。

  他們不大,所以更喜歡被女孩子含羞帶怯的崇拜看著。而不是見天兒的感覺智商的壓制。

  即便是說「笨笨」,誰不知道,田寶珠根本不笨,一般人根本就比不過啊!田寶山也聰明,但是田寶山話不算多,也不算十分的張揚。他只是存在感強而已。

  可是田寶珠,她個性張揚啊。

  所以,那些懵懵懂懂的好感小火苗兒都嘩啦一下,被一盆名為「智商壓制」的冷水一下子澆下去,滅了個乾乾淨淨。他們朦朦朧朧的好感消失了,倒是能正常跟人相處了。

  「田寶珠,你怎麼寫的啊。」

  寶珠:「我分三段了……」

  她啃著饅頭,也沒講的很細,大致講了一下。

  大家一聽,紛紛點頭:「哎,你這樣寫挺好的哎,我大概是沒想到,直接給寫成議論文了。」

  「完犢子,聽田寶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寫的不行啊。」

  「是嗎?我怎麼覺得田寶珠這樣寫不行啊,太散了,雖說也扣題,但是主題勞動最光榮又沒有明確體現。」

  楊蒙:「這還不明確啊?我覺得這樣反而是更明確,沒有一個字兒都寫了,但是每個字兒都代表了……」

  大家議論紛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少不得要問一問校長和汪老師,校長:「這個都不好說,還是看評判的人的喜好,但是體現那是一定體現了的……」

  「校長,我們什麼時候能有結果啊。」寶珠眨巴大眼睛,還在持續啃饅頭,不過卻也問出了最重要的。

  校長:「三天出結果,大後天吧。」

  「啊,那如果我們有人能夠通過市裡的比賽,那豈不是也只有三天準備???」寶珠震驚了,這麼匆忙的嗎?

  「這本來就是一個平常積累的過程,臨陣抱佛腳是沒有用的。」

  寶珠:「……哦。」

  寶珠想一想,也是有點道理的,這幾天老師也講了一些七七八八,但其實,寶珠覺得對於今天的考試沒有什麼用處的。反倒是平常積累看的那些東西,作用挺大的。

  這麼想著,也就釋然了。

  寶珠是這樣想,其他人怎麼想就不曉得了。

  不過回去之後,他們這些去比賽的倒是被揪著講了考試的事情,聽說他們早上吃了一個雞蛋,考完吃了一個饅頭。有不少人都羨慕的不要不要的,言稱如果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報名。

  考不過只是丟人而已,可他們可是吃到了好吃的雞蛋饅頭呢。

  所以,一個獎狀的吸引力是敵不過一個饅頭的。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他們幾個去參加比賽的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像是魏甜甜那些人倒是急切的很,分外的想要知道他們的成績。當然,這為的不過是笑話人。

  這幾天,魏甜甜陳向紅他們可都憋著呢,生怕笑話了人,最後他們倒是取上了。雖然他們都覺得這完全不可能,咋可能呢!他們淮山縣的教育成果,跟別的縣可不能比,如果說取上,才是吹牛呢。但是,暫時不說,穩住了,一下子嘲笑個的大的。關於他們這樣的小心思,寶珠其實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像招娣是個重生的,她也不是個傻子,而且電視就看了很多好嘛!

  這個套路,她懂的。

  嫉妒嘛!

  所以魏甜甜陳向紅他們上躥下跳,寶珠是該幹啥幹啥,穩得很。

  「寶珠,你們成績還沒出來嗎?」

  「是啊,是不是沒取上,所以老師不好意思說啊。」

  這兩人倒是一唱一和的。

  寶珠低頭做題,都不抬頭的,直接說:「不管什麼成績,老師都不會不說。」

  「魏甜甜,你們咋這麼著急啊?你們又沒考。」

  魏甜甜理直氣壯:「我關心一下田寶珠不行嗎?」

  「噗!誰信哦。」

  「你這話說的也太……」

  魏甜甜怒了:「我怎麼就不能關心同學了?我們還住在一起呢。」

  寶珠這時把手上的筆放下了,抬頭說:「既然這麼關心我,不如去幫我問一下汪老師?其實我也蠻想知道的。」

  寶珠帶著笑,脆生生的。

  魏甜甜:「……」

  她不想去問!

  寶珠雙手合十,說:「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真是太好啦。快去快去。」

  魏甜甜:「呃……」

  寶珠:「去嘛去嘛。」

  她的語氣可可愛愛,魏甜甜卻要氣的爆炸,「我幹啥要去?又不是我考試,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啊。」

  寶珠大眼睛圓溜溜,說:「是你說關心我的呀。」

  招娣一干人等沒忍住,又笑了出來,魏甜甜根本就不是寶珠的對手。寶珠根本不用做啥就能給魏甜甜氣個半死。可見這人真是沒啥能耐還愛嗶嗶。

  寶珠看著魏甜甜要冒煙兒的樣,不知道她咋就氣成著這樣。

  她也沒有壞心眼兒氣人啊。

  她伸手拍拍魏甜甜,說:「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別生氣呀。女孩子生氣是很容易老的。」

  魏甜甜:「你你你!」

  寶珠:「好了呀。」

  她伸手指了指魏甜甜的額頭,說:「你看,你的額頭都有皺紋了。」

  魏甜甜:「啊!!!」

  「你們鬼叫什麼呢?就算是中午休息,也不至於這樣大喊大叫,你們不學,別人不學嗎?」汪老師進門,微微蹙眉,不怎麼滿意。

  大家立刻安靜起來。

  汪老師來到講台上,說:「前幾天的比賽……」

  大家立刻豎起耳朵,他們剛才正是為了這個事兒在逼逼賴賴啊。

  汪老師看著這些孩子,說:「田寶山和田寶珠都被錄取了。」

  「什麼!」大家都震驚的看向了他們兩個。

  同樣是人,你們的腦子是怎麼長得?

  寶珠嘴角立刻翹了起來,小臉兒洋溢著滿滿的喜悅。

  汪老師:「另外,這次所有參與的同學都得到了優秀獎。」

  大家嘩然,汪老師微笑:「這次比賽比較緊,還要參加省里的比賽,就不組織頒獎典禮了。下面,我念叨名字的同學過來。」

  紀念獎是一張獎狀和一個厚重的筆記本。

  這種筆記本,他們學校也有賣的,相比於其他本子幾分錢,這個本子要五毛錢呢。看起來又大又厚重。

  「要繼續努力。」

  汪老師對每一個拿到本子的人微笑。

  「老師,田寶珠他們沒有嗎?」

  汪老師:「田寶珠和田寶山也有的,除了這些個之外,還有一隻鋼筆的獎勵。」

  寶珠領到了自己的獎狀,她展開一看,驚訝的挑眉,她是第一名?

  他們市裡的比賽,她是第一名哦。

  相比於其他人都是寫著優秀獎,她這邊是有準確的名次的。她探頭問:「哥哥,你第幾?」

  寶山:「第二。」

  寶珠立刻高興起來,她得意洋洋:「我比你好哦。」

  寶山眼中帶笑,淡定的很:「我寫文章本來就弱一點,但是別的地方會比你強的。」

  寶珠:「啊哦?」

  寶山:「以後如果再有別的機會,我會打敗你。」

  寶珠:「哼。」

  同學們:「……」

  你們這什麼愛好啊!

  雖然這是相親相愛,十分友愛的兩兄妹,但是在這方面倒是向來互不相讓,你爭我奪的。

  市裡比賽之後,很快的就到了去省里考試的機會,十個人,因為他們學校有兩個參賽,汪老師再次陪同了。畢竟都是小年輕,出門去那麼遠總是不安全的。

  其實啊,別看汪老師四十多了,但其實,這也是她第一次去省城。

  不過,她總是比兩個半大的孩子淡定多了的。

  他們這周又不能回家,寶珠聽說招娣要回村,索性請她帶了話兒。他們兩周沒有回家了啊,嗚嗚。

  這兩個傢伙都是很戀家的,不過能出去看看,好像也很不錯,他們這邊到省城,坐火車要六個多小時,真的稱不上很近了。除了他們兩兄妹,還有其他被錄取的同學,大家在火車站集合,一同走。

  相比於之前考試結束的熱鬧,現在大家倒是都表情帶著幾分嚴肅了,上了火車之後,有的同學立刻就把作文書翻出來了,別看這個時候好像是一點都不重視。

  但其實,還是有這些的。

  農村以為學習不重要不在乎學習,但是在城裡,有些人還是注重的。

  這也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又跟後世不一樣,那時大家都見識多,現在大家見識沒有那麼多的。越是下沉,越是懂得少。大城市不僅資源很多,大家見識的也多,就更懂得知識的重要。

  寶山寶珠他們如果不是因為有了奇遇見識多,恐怕也不會比別人懂得更多。這是沒有辦法的,現實就是這麼個情況。

  寶山和寶珠眼看有人開始翻作文書,她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說:「哥,你往這邊點,我靠著睡一會兒。」

  眾人驚訝的抬頭看她,不可思議。

  寶山輕輕的拍她:「你睡。」

  寶珠唔了一聲,沒學習。

  「你們,不看會兒書?」

  寶山:「我看一會兒,她坐車一般不看書的,怕暈車。」

  說實在的,寶山和寶珠還沒坐過火車,所以真是不敢說暈不暈車。畢竟他們可是見識過媽媽暈車的,所以還是消停點。寶山這麼一說,大家倒是理解了。

  不過汪老師倒是好心的說:「一般不太會,不過確實總是低頭看書,很容易暈車,休息一下也行。」

  寶珠:「火車比汽車舒服好多哦。」

  「那是自然的,走長途還是得火車呢。」

  寶珠沒坐過那頭兒的火車,但是看過不少,高鐵啊輕軌啊地鐵啊,都見過。不得不說,不管啥時候,火車果然更舒服一些的。

  沒坐過火車?只靠幻想?寶珠如是想。

  火車緩緩前行,寶珠靠在寶山的肩膀,因為大家都來自於各個不同的學校,也不熟悉,倒是沒有什麼話。寶山低頭看著妹妹已經睡了。他閑著也沒事兒,默默的掏出習題冊,開始刷題。

  對面正在看作文書的小眼鏡看了一眼他學的竟然是數學,嘴角抽搐一下,十分的驚訝。

  不過,很快的,他盯著寶山手裡的練習冊,說:「能借我看看嗎?」

  寶山挑眉,說:「可以。」

  他這個練習冊,是複印過的,當然,主要也是為了避免出版日期和出版社那些。小眼鏡看著這個習題冊,眼睛一下子亮了,有點如獲至寶。

  他看向寶山,激動:「你不怕暈車嗎?你不睡覺嗎?你不……」

  寶山打斷了他:「不!」

  小眼鏡還是忍不住,說:「咱們換著看吧?我的作文書借你看,你的這個借我看看成不?」

  他愛不釋手,眼巴巴的看著寶山:「兄弟,你看我,像不像是你異父異母的表兄弟?」

  汪老師沒忍住,直接噴了。

  現在的孩子啊,這都咋了。

  寶山沉默下來,隨即淡定:「你這倒是大可不必。」

  他伸手,小眼鏡更可憐了,不想還……想借。

  寶山:「作文書給我。」

  小眼鏡眼睛一亮,立刻交給了寶山,寶山眼瞅著妹妹也醒了,說:「我給你讀作文?」

  寶珠睡得迷迷糊糊,唔噥一聲,應了好。

  寶山翻開第一頁,開始了:「希望的田野……」

  他輕聲念了起來,聲音不算高,但是卻清爽,帶著幾分少年人的銳氣。寶珠抬頭看向了哥哥,揉揉眼睛,撐著下巴,倚靠在窗戶上,而他們周圍都是這次去省城考試的學生,也都豎起了耳朵,安靜的聽了起來。

  小眼鏡能買到作文書,卻不代表每個人都能買到,既然田寶山願意念出來。他們自然是要安靜的聽的。就算不是考生的尋常人,聽著他們這些學生的話,也多了幾分笑意。

  好好學習的學生,總是好過比那些到處惹事兒的學生強多了的。

  「咱們這次,可得好好考。」

  「嗯,對!」

  在市裡考試的時候,他們是對手,但是現在去了省里,他們雖然仍舊是對手,但是相比於別的市那些人拿獎,他們就更希望是自己人了。

  一時間,又有人把自己的作文書貢獻了出來:「我來念吧。」

  幾個小時的路程,倒是讓大家熱鬧了起來,也親近了不少。他們這些人幾乎都沒來過省城,一下火車,倒是看出幾分省會的繁華。這裡對寶珠和寶山來說,也是很陌生的,兩人好奇的東張西望起來。

  「咱們今天是要住一宿的。」

  寶珠攏攏自己身上的小包袱,心說,這可是第一次外出住店呀。

  激動!

  寶珠這邊小興奮,那頭兒戚玉秀已經知道自家閨女沒回家是去省城了,她驚喜:「我就知道我們家寶山和寶珠能行。」

  天知道,在招娣說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考試這回事兒,但是一點也不妨礙當媽的吹噓,她說:「寶山和寶珠的學習,從來都不用操心的……」

  碎碎念一萬字小論文。

  招娣安靜的聽著,戚玉秀這才想到還有人呢,趕緊說:「來,你吃個梨。」

  這是她在山上摘的,味道還算是不錯的,不那麼澀。

  招娣:「謝謝大伯母。」

  戚玉秀擺手:「你這跟我還客氣上了。」

  她問:「那寶山寶珠他們下個周末能回來吧?」

  這都半個月沒回來了,如果下周回來,也二十來天了呢。

  招娣點頭,說:「能的吧。下周就沒有什麼事兒了,再說五一勞動節,這可是勞動人民的節日,我們老師也還是勞動人民,我估計我們還能多放一天假。」

  這麼一說,戚玉秀就放心了,她生怕自家倆娃下周還不回來。

  別看孩子都是越長大越想離開家庭,但其實啊,當爹媽可是恨不能孩子時時刻刻都在身邊的。戚玉秀就是這種老派的思想。當然了,雖然心裡這麼想,她又不是那種會拘著孩子,還是要任由孩子發展的,這就是當媽的。

  她跟招娣又說了兩句,招娣將梨在手裡倒來倒去,一直沒吃。

  等戚玉秀說完了,她說:「大伯母,我家裡還有活兒,我先走了啊。」

  戚玉秀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說:「你快回去吧。」

  招娣出了院門,正好遇到寶樂放學回來,他扛著自行車,呼啦啦的跑到門口,一見招娣,詫異的說:「招娣堂姐?你咋來了?」

  隨即往她身後看,說:「我哥哥姐姐呢?」

  招娣:「他們去省城了。」

  她笑著說:「他們很棒的,去比賽了。」

  寶樂:「你怎麼不去?」

  招娣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還能因為啥!

  當然是因為不行啊!

  難道還能是因為不喜歡嗎?

  招娣覺得跟小堂弟嘮嗑真是太累心,她默默望天,說:「考不上。」

  寶樂微笑:「我哥哥姐姐就是厲害。」

  招娣:「……」

  寶樂得意:「我哥哥姐姐都這麼棒,我做弟弟的也不能差。」

  招娣:「……」

  所以,你就是想引申出來這個結論的吧?

  寶樂大眼睛明亮,跟他姐姐還真是很像了,他含笑說:「招娣姐姐,你不走了?」

  招娣:「……」

  是你攔住我,是你攔住我的啊!

  招娣腳步一步比一步重,重重的下山。

  哼!

  太氣!

  招娣一步步下山,路上看到陳岩正在跟恬妞兩人不知道說什麼,臉上掛著傻笑,她又加快了幾步,不想被虐狗。

  不過陳岩真是村裡少見的好男人了,別看陳岩媽媽對恬妞不錯,但是結婚和沒結婚可不一樣。結了婚成了兒媳婦兒,兩家的情況又有點特別。所以陳七媳婦兒也不是那麼好的一個婆婆。

  少不得有些作妖兒找茬兒。

  但是陳岩靠譜啊。

  他一直都很維護自己的媳婦兒,可以說,雖然他媽作妖,但是恬妞倒是一點苦也沒吃,一點氣也沒受。他在兩頭圓,就算是陳七媳婦兒有點這樣那樣的小挑剔,他這當兒子的也都擋住了。

  外人都曉得陳七媳婦兒對兒媳婦兒有點這樣那樣的想法,可是恬妞自己卻不知道。

  後來更是村裡第一批往外倒騰菜的,再後來還搬到城裡去了。

  不得不說,村裡提到陳岩,都要贊一聲是個靠譜的。

  那時多少個人都羨慕恬妞,恨不能取而代之,也恨自己當年沒有主動一點,陳岩家後期的條件過的可是相當不錯了。招娣那時也是羨慕過的,不過仔細想一想,又笑了。

  重來一次,她也沒想挖牆腳,就算是陳岩過的不錯又怎樣。

  人家跟恬妞,那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而且啊,村裡很多小媳婦兒都說自家婆婆多麼不好,但是卻沒想過,其實不好的不是婆婆,而是男人。陳七媳婦兒沒鬧妖兒嗎?一樣是有的。

  可是人家陳岩是怎麼做的呢。

  不過,從小看到大,這話也是不假。

  陳岩從小就是有主意的,他爸媽有點忌諱寶山,不讓他跟寶山一起玩兒,陳岩偷偷可沒少去找寶山。他自己心裡有主意,不管小時候還是長大都一樣。

  所以他們家日子過得不錯。

  招娣想著這些,也回到了家,她一進院子,就看到二伯母陰陽怪氣:「呦,高中生回來啦。這家都沒進就去人家哪兒,真是好人哦。」

  招娣不理會她二嬸,看著他奶也板著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奶,我回來了。」

  幾乎沒有停頓,又說:「奶,你進屋,我有點事兒跟你和爺說。」

  田二嫂立刻就湊到門口,招娣卻不管他,反而是將門關上,田老太本來因為她一回來就去寶珠家不樂意,但是看她這樣神秘,又好奇起來:「怎麼?」

  招娣壓低聲音,說:「你們別很吃驚。」

  她掏出二十塊錢,放在了炕上。

  田老頭和田老太都驚訝的不行,立刻睜大眼,田老太差點叫出來,隨即想到招娣的話,捂住了嘴。

  田老頭:「這個……」他眼神閃了閃。

  招娣:「這不是還錢,這是我給你們二老的。」

  她真誠的說:「你們供我讀書,我都知道你們承擔的壓力的。這個錢,是我賺的。」

  「賺的?」

  招娣點頭:「對,我有個同學的家裡十分有門路,他們拿到消息,說是明年可能會恢復高考。」

  「什麼!」田老頭叫了出來。

  招娣立刻:「小聲點,這個事兒還沒定死呢。可不能張揚。」

  田老頭:「你繼續說。」

  招娣:「他家閨女跟我是同班的,他家還有個小兒子,正在讀初中,學習很不咋地。這兒子總是比閨女重要的,但是也不能耽誤閨女的學習。所以他們家就想找個人補習,這就找到了我。他們可沒想告訴我這些,是我覺得不對勁兒,偷聽到的。明明他家有個高中生幹啥要找我補習。再說,現在學習哪裡那麼重要了,還要補習,沒想到聽到了大秘密……」

  「這二十?」

  招娣:「就是暑假補習的錢,他們家提前給我了,我想著能掙錢自然是好,我在家砍柴挖菜也掙不到二十,而且我幹得好,他們家還能繼續雇我……」

  「對對對。」

  田老頭:「那你的意思是……」

  招娣:「我先掙著錢,如果不高考就算了,就算是真的有,我教別人也是複習,到時候參加高考。念了書肯定能分配的。就算不做幹部也能做工人……到時候,我願意把收入的一半兒上交。」

  「一半兒?」田老太不願意了。

  招娣立刻說:「我現在吃穿都是用家裡的,掙的錢肯定是要全交。給人補習的錢我都上交。一半兒那是以後的事兒,如果真的恢復高考,我念書也得幾年,這麼多年,我花費家裡的所有錢,加上以前的,總是要攢下來都還給你們的……」

  她又說:「我都可以給你們立字據,每年裡外衣服我也包了。」

  說著,撓撓頭笑,「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高考呢,我這就吹上了。」

  田老頭微笑:「你這孩子,是個懂事兒的。」

  招娣憨厚的笑,心道:我現在不搞這些,怎麼能把不結婚糊弄過去?怎麼能把以後讀書給糊弄過去?她心裡重重的嘆氣,但是表情卻真誠。

  而事實上,正是因為她說上交一半兒,反而更讓田老頭相信了。

  這也是招娣想好的,這些人啊,也是疑心重。她要是什麼都不要,她爺爺還真是未必相信。誰有錢不掐著?

  但是現在,倒是順暢了。

  她眼看她爺的表情,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上輩子是靠著寶珠才脫離出來,這一輩子,她想自己努力。

  她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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