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之行4(三更合一)
姜粵來到六十年代, 到底也不至於真的就白來一場。
戚玉秀還是領她出門了,她重新打扮了一下,簡直堪稱換裝小達人, 就連戚玉秀都被她意了一下, 兩個人都有點判若兩人,這樣倒是也好, 省了不少的事兒。
寶山寶珠依舊要上學, 寶樂被戚玉秀送去跟小陳珍玩了。
打發完了三個小的, 戚玉秀這才領著姜粵一大清早的悄悄下山, 奔著公社去。他們不敢在村裡活動, 這大家都認識, 來個人也是說不清,但是出門就不一樣了。
姜粵跟著戚玉秀去了公社,只是這一去,又是感慨。
即便是這是個鎮子,也沒有一點繁華熱鬧的景象,在戚玉秀的掩護下,姜粵偷偷的拍了一些照片。
石頭房子, 磚瓦院子, 還有條件艱苦的土石方院子,牆上滿滿都是標語, 路上有戴著紅袖箍的人大步流星的走過……姜粵覺得,她就算是走遍山山水水, 也不如來一次這裡,這種濃郁的時代氣息, 窮是真的窮,但是又有種很難形容的感覺。真的很有特點。
她跟著戚玉秀到處看, 順著她的視線知道哪裡是國營飯店,哪裡是理髮館,哪裡又是糧站,還有副食品商店……她好奇的問:「那剪頭髮也要票?」
戚玉秀:「當然要啊。」
她說:「如果你來賣頭髮,那麼能換一張剪髮的票。」
姜粵又一言難盡了:「那生活起來也太不方便了……嗚嗚。」
她被戚玉秀捂住了嘴,戚玉秀:「這些話不能在外頭說。」
姜粵慎重點頭:「哦。」
正說著話,看到一個自行車哧溜兒一下過去,騎著自行車的滿臉都是驕傲。
姜粵:「……」彷彿開了瑪莎拉蒂。
她問:「自行車多少錢啊?」
戚玉秀:「二百來塊吧,我沒問過,聽說是好的二百七八,便宜的一百七八。可是不是有錢都能買到的,鎮里供銷社的自行車是常年缺貨的。」
姜粵:「???」
戚玉秀語氣裡帶著驕傲,說:「俺們這邊也不算窮的,公社裡有兩三家廠子呢,人家工人掙得多,要是家裡寬裕,那是怎麼都能攢出一輛自行車的。所以自行車是供不應求的。」
姜粵:「!!!」
戚玉秀又說:「再說,哪兒有那麼多自行車票啊,沒有票怎麼買車?」
這個買車,說的像是買豪車。
姜粵:「嘖。」
戚玉秀笑著說:「是不是覺得很不能理解?」
姜粵想了想,誠實的說:「知道是這樣,但是看到還是很吃驚。」
戚玉秀:「還好,我們都習慣了。」
姜粵:「習慣不代表這樣對,不過現在……也不是誰能改變的。」
她笑了笑,說:「你們這裡有電影院嗎?」
戚玉秀:「有的,繞過去這邊就是了,你想看電影?看電影不要票,我領你過去。」
姜粵順勢挽住了戚玉秀的胳膊,說:「走吧。」
戚玉秀:「……你放開。」
姜粵:「???」
戚玉秀:「咱們這邊不流行這樣走路,會被人盯著看。」
像是在那頭兒,有的是姑娘們手挽手一起逛街,女孩子嘛!這樣很正常的。甚至男女之間也挽著手,她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差點震驚到炸呢。
不過,他們這邊不是這樣的。
大家都是板板正正的,正式的場合,還要說一聲語錄呢。
姜粵:「……」
毫無見識的女同志姜粵跟著戚玉秀,兩個人一起奔著電影院,不過這邊的電影院就不是選片子的事兒了,在不是休息日的上午,電影院並沒有開門,今天只有一場,是傍晚。
姜粵:「……」
「那邊是我們公社的小學。」戚玉秀作為一個合適的嚮導,倒是事無巨細,她說:「我外甥就在那邊上學的。」
「學習怎麼樣?」
戚玉秀:「一般,現在大家都不在乎學習的。就算是讀了高中,也沒人……咦?」戚玉秀驚訝:「那是我外甥。」
姜粵趕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兩個小孩兒一起往這邊走:「哪個是你外甥?」
戚玉秀:「高個子那個。」
姜粵仔細看了看,真摯的感慨:「你家基因不錯啊,你外甥長得也可愛。就不說寶山,寶珠和寶樂都特別好看,簡直是繼承了你的所有優點。你這個外甥長得也好。」
戚玉秀:「……」
她看了姜粵一眼,說:「我姐姐是我們家長得最好看的。」
姜粵聽她的語氣十分驕傲,笑了。
戚玉秀看著姜粵,突然一個年頭就起來了,她遲疑了半響,說:「你能幫我個忙嗎?」
姜粵:「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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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寧跟自己的同學分開,蹦蹦跳跳的往家走。
他們現在也基本都是半天課,上學更是渾水摸魚,他一點都不想上學了,但是他也知道,他如果不上學,他爸媽能錘死他。他們是寧願花錢讓他去學校學點東西也不想他在家玩兒的。
小濟寧幽幽嘆息,他想去的二姨家玩兒。
他想抓兔子,他想抓山雞,他想……咦?
他看到前邊的阿姨掉了一個包,他趕緊跑過去撿起小包包,脆生生的叫:「阿姨,你的包掉了。」
時髦的女同志一回頭,驚訝的看向了的他,隨即視線落在他的手裡的包上,她三步並作兩步,飛快的跑過來,一把奪過濟寧手裡的包。濟寧抿抿小嘴兒。
她倉皇的打開包,濟寧一看,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還大,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年輕阿姨。
女同志攥緊了包,深深的喘息,趕緊就點了起來,當著的小濟寧的面兒,數一數,濟寧別她難看的臉色嚇到了,也沒走,看著她數著錢……
不過女同志也沒有細數,似乎只是大概數了一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這才看向了濟寧,說:「謝謝你小朋友。」
濟寧:「哎?」
他撓撓頭,說:「不用、不用謝。」
有點不好意思。
「怎麼不用謝?你幫了我大忙,這錢要是丟了,我怕是也沒得活了,這可不是我的,是單位貨款。」女同志嚴肅又認真,她面帶感激,真摯的說:「小朋友,你真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小濟寧又撓頭,還是不好意思。
女同志:「如果不是你叫住了我,我就要犯下大錯誤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換了一個人,如果心腸不好不還給我,我都沒地兒找人。」
她咳嗽一聲,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家裡住在哪裡?」
濟寧:「啊?」
女同志:「我現在還有事兒,你把住址給我,我稍後一定登門道謝。」
小濟寧:「不用不用。」
女同志:「怎麼不用?那必須的。」
濟寧:「真的不用……」
女同志:「這是應該的,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連登門感謝都不做,我還是個人?」
「那……我叫濟寧,我家住在廠區家屬院兒……」
女同志:「行,我知道了,謝謝你。我這還有事兒……等我稍後去你家好哈。」
她似乎真的很急,很快的走開,小濟寧看著這個阿姨的背影,搖搖頭,說:「真是個毛躁的阿姨。」
他雖然說了家裡地址,但是沒當回事兒,不過做了好事兒,心裡總是高興的,哼著小曲兒,溜達回家。剛一進樓道就聞到好聞的味道了,他高興:「奶,餓了。」
「你整天就知道餓,等你二哥回來在吃飯。」
家裡其他幾個人都有工作,都在單位吃,家裡就是老太太領著兩個小的,三個人中午做了糊糊粥,一人半個菜餅子,還拌了一個小鹹菜兒。
小濟寧大口吃飯,說:「奶,我今天做好事兒了。」
「哦?」
濟寧:「一個阿姨,她掉了錢包,是我撿到的,裡面超多超多錢。」
老太太驚訝的看著濟寧,說:「很多錢?」
濟寧點頭,驕傲的說:「是啊,我做了好事兒,她還說要登門感謝我呢。」
文子:「人家就是隨口說說的你也相信。」
濟寧:「才不是隨口說說,那個阿姨很誠懇的,我都說不用感謝了,她還是堅持問了我的住處。要是她不是真心,幹啥要問我?」
文子:「當時不裝模作樣真誠一點,你不讓他走怎麼辦?」
濟寧生氣了,氣呼呼的說:「二哥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遇到的人才不是那樣。」
文子:「好好好,不是,你別生氣。」
濟寧更生氣了:「你這樣說我就更生氣!」
文子:「……」
老太太笑:「好了,你們下午幹啥?」
濟寧:「我下午要跟狗蛋兒一起出去玩兒。」
文子:「我在家看書。」
老太太這麼一搭茬兒,兩個孩子倒是不爭了,濟寧說:「反正我覺得那個阿姨不是騙人的人。」
「好!」
這下子兩個人都不敢言語了,生怕這孩子再叨叨個沒完。
這個季節里,別說農村日子過得忙忙碌碌,其實城裡也不例外的,老太太是打算下午腌酸菜的,中午稍微休息一會兒,就開始燒水,來回的忙碌。
文子一看他奶幹活兒,趕緊出來幫忙。
濟寧本來是想出去玩兒的,十來歲的小子,正是活蹦亂跳愛到處跑的年紀,但是這個時候倒是也不走了,說:「那我跟狗蛋兒說一聲,不出去玩了。」
老太太笑:「去吧,用不著你們。」
濟寧:「我在家幫忙。」
他還挺堅持的呢。
二哥都幫忙,他也要幫忙。
小寶山都是男子漢了,他當然更是啦!
兩個半大的小子幫著老太太,里裡外外開始忙碌起來。廠區都是老熟人兒,來回的有人看到,笑著說:「奶奶好福氣的呦。」
老太太愛聽這個話,點頭:「我家幾個,最是懂事兒不過了。」
她們正開著門在家幹活兒,就聽到氣喘吁吁的上樓聲,濟寧不經意回頭一看,愣住了,隨即叫:「阿姨?」
這個來的女同志不是旁人,正是姜粵。
姜粵溫柔的笑,說:「小朋友,快來幫我提著。」
濟寧:「???」
不過還是上前幫忙:「往哪兒提?」
姜粵失笑:「當然是你家啊。」
她看向老太太,說:「這是……」
雙方一番介紹,老太太趕緊將人讓進了門。
姜粵提了兩個籃子,籃子上面還蓋了一塊藍底兒白花的布,倒是也看不出來裡面放的是什麼。
姜粵:「我這次過來是感謝這孩子的,多虧了這孩子,我才沒有闖禍。一點小小的謝禮,不成敬意。」
老太太:「這怎麼行,我聽孩子說了,孩子幫忙是理所應得的。怎麼能因為做了一點點好事兒就……」
姜粵打斷了她,說:「大娘,這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小事兒,但是對我來說真的是大事兒。」
她不好意思的撓頭,說:「這是我們單位的貨款,我要是真的給丟了,回去之後別說工作沒了,怕是傾家蕩產都還不起了。這哪兒是小事兒啊。」
老太太:「啊,不知道姑娘你是哪個廠子的?」
姜粵:「我是滬上運輸公司的。」
老太太:「啊???」
她還沒想到,這姑娘還是大城市過來的,但是再看她細皮嫩肉的,好像是也對。
「我們只是路過這邊,想著補充點供給,結果我就差點給錢丟了。」
說到這兒,還嘆息了一聲。
「那你們這趟是去……」
姜粵微笑:「還要往北走的。」
倒是沒說什麼具體地方,她伸手揉了揉濟寧的頭,說:「這小孩兒挺好的。」
有人誇獎自家孩子,總是讓人覺得高興的,老太太也高興,隨即又想到自己還沒倒水,趕緊說:「我給你泡茶……」
姜粵搖頭:「不了,我們還著急趕路,我這時間緊,我就不多坐了。這次你們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這離得遠,也而不能走動啥,只能說一句咱們以後有緣分再見。這點禮物,就當做我的感謝了。」
她並沒有久留,反而是站了起來。
老太太趕緊的:「你這個東西我們不能要……」
姜粵堅定:「這是給濟寧的,感謝他的幫忙,可不是給您的,您不能替他不要。」
老太太趕緊去提籃子,結果一下子還沒提起來,姜粵順勢趕緊對他們一家子擺擺手,匆匆跑了出去。老太太:「哎,不是,姑娘啊……」
眼看人都下樓了,老太太一把掀開籃子,叫:「快叫住她啊。」
文子和濟寧趕緊下樓,只是他們一下樓,就沒看見人了。
兩人饒了一圈兒,這樣的下午,廠區家屬院兒也沒啥人溜達,他們問一問都不成,沒看到人,兩個人又重新上了樓。只是這樣上樓,倒是驚訝了。
「我的天!」
別說是他們,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太太都震驚。
她提了兩個籃子過來,怪不得當時要讓濟寧搭把手兒,這裡面的東西,真是不少啊。
也難怪老太太一下子沒拎起來。
頭一個籃子里就有四瓶麥乳精,放在麥乳精旁邊兒的是幾袋子餅乾點心,看樣子,每樣兒都有三四斤了。老太太拎起來顛一顛,說:「差不多是四斤。」
再數一數:「一共六樣兒。」
濟寧她爸就是供銷社的小領導,他們家對供銷社還是清楚的,供銷社餅乾和點心加起來一共就六種。這應該是都買了。
而除了這個,幾種糖塊兒也都有,棗骨兒糖,橘瓣糖,花生糖,酥糖,奶糖……幾乎都有四斤左右。糖塊兒之外,還有兩包紅糖和兩包白糖。
在上邊,是十根兒糖葫蘆。
這一籃子,可謂是滿滿當當。
文子和濟寧都默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老太太又看旁邊的籃子,旁邊的籃子里是魚肉蛋,一塊肉足足有個五六斤的樣子,肉的旁邊用干葉子包了六條魚,魚有大有小,而魚的旁邊則是五十個雞蛋。
真是數得上的。
這些東西之上,是一些青菜。
如果按照大方向來算,這個該算是八樣兒東西。一個籃子算四樣兒。
老太太拉著兩個孩子,都處於迷茫狀態,他們不是沒有見過好東西的,但是卻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好東西。不是沒見過,可是誰家也不會買這麼多。
他們家已經是頂頂好的條件,家裡三個工人一個學徒,這可是相當於四個工人。
可就算是過年,也不會這樣大包大卷的買東西,這得多少錢?
四個人的工資都不夠吧。
「趕緊去給人找回來。」
濟寧:「我們下去就沒看見她了。」
「對,這……也太多了吧。」文子一個初中生,比弟弟還能更懂一點,但是這個時候也懵。
三個人就這麼看著手裡的東西,呆愣愣的也忘了腌酸菜……
戚玉玲下班的時候行色匆匆,雖說家裡有婆婆操持,但是做人家兒媳婦兒,特別是她的工作還是婆婆讓出來的。戚玉玲是很懂的伏低做小的。
人人都道她是靠臉籠絡住一家子,但卻不知,她腦子也是快的。
戚玉玲匆匆往回走,半道兒碰見她男人唐建業,兩人一起往回走,老爺們還跟自家媳婦兒說:「今天下午供銷社來了個姑娘,可真是引起轟動了。」
戚玉玲:「咋?長得跟天仙兒似的?」
「那倒不是,她是跟個財神爺似的。」
戚玉玲:「哦?」
唐建業:「聽說買了好多吃食,售貨員問,說是走禮的。不知道……」
兩人邊走邊說,一路到了家,雖然是傍晚,他們家卻沒有一點油煙氣,彷彿家裡沒人一樣,二人推開門,說:「娘,今天……咦?」
家裡的幾個人,呆若木雞狀。
「這是怎麼了?」
「這,這東西咋在咱家?」
這家人已經呆了一下午了,一看主心骨兒回來,忙不迭的就張口:「這是別人送給濟寧的,這個事兒是從中午放學的時候說起……」
巴拉巴拉,這樣那樣。
這說的很清楚了。
唐建業和戚玉玲兩個人都驚訝的呆了。
所以說,財神爺竟是來他家?
只不過……「這咱不能要。」
「是不能要啊,但是我們一時不查沒攔住,人就走了。」
唐建業想起剛才事無巨細的描述,這下子也愁了:「如果人只是路過咱們鎮子,那恐怕是真的不好找人了。」
「那咋辦?」
一家子陷入了濃濃的迷茫,不過倒是人小不懂的那麼多,濟寧睜大眼,帶著喜悅問:「娘,你看我還有點用吧?」
「你這是走了狗屎運。」
「什麼狗屎運,你這話說的,我們濟寧是好心有好報。」老太太可不依。
濟寧笑嘻嘻懟他二哥:「你看,你還說人家就是隨口說說不是真的感謝……」
文子望天,悵然的說:「是我沒見過世面啊!」
一家人沒忍住笑了出來……
唐建業:「這樣,東西先收著,也不能擺在這邊。我去打聽一下情況,最好是能還給人家……」
「那姑娘說是路過的,這能打聽到嗎?」
「試一下吧,打聽不到,我們會厚著臉皮收下這些,倒也是我們跟著濟寧佔了便宜。」
濟寧高興:「我樂意被你們佔便宜。」
家裡大人都笑了起來。
唐建業很快的出門……果然,沒有找到什麼人,甚至沒人知道更多。
他們公社的運輸隊不知道,除了供銷社別人也沒見過這人。
不過,倒是聽說今日黑市兒來了一個大客戶,買了好多魚肉蛋。
唐建業:「……」
而他們不知道,老唐家今天這一齣兒,是戚玉秀找姜粵幫忙的。姜粵倒是好奇很,問:「你為啥不直接給他們?」
戚玉秀指了指自己,說:「我有什麼收入來源?」
她笑了起來,說:「我要是幫襯我大姐,我大姐才真是要嚇死了。她會覺得我被人騙了。而且你信不?今天你買的東西,她也會送給我一些的。」
姜粵:「???」
戚玉秀語氣里難得的帶著幾分得意,說:「我大姐對我最好了。」
姜粵笑了出來,說:「那你剛才不給錢?」
他們的東西,一部分是在供銷社花錢買的,一部分是在黑市兒買的。
畢竟,沒有票。
戚玉秀搖頭,說:「給東西,是走禮,你給錢就說不清楚了。我們現在,錢財上的事兒還是謹慎的。而且啊,真要是給錢,他們估計就是收了也不會自己留下,保不齊都得送到公安局去。」
姜粵很是不太了解這個時代的人,但是她相信戚玉秀的話。兩人在公社轉悠了一天,雖然中間搞了一個小插曲,但是耽誤時間不久,戚玉秀還帶著姜粵去小樹林溜達了一圈兒。
據說這裡是他們鎮里「約會」聖地。
好多個相看對象的,都選擇這邊呢。
不過姜粵只看了一會兒就不感興趣了,樹葉都掉了,光禿禿的跟禿毛雞似的,有啥好的?
然而這裡又是很好的。
雖然在戚玉秀看來,他們公社很繁華很大,但是姜粵不這麼想啊,兩個人逛到半下午,連黑市兒都見識過了,這才一起往回走。姜粵過來了幾天,覺得自己也該回去了。
戚玉秀:「你是今晚回去?」
姜粵點頭:「嗯,我不能失聯太久的,不然我的經濟人找不到我都得發飆。」
戚玉秀聽了,說:「那我送你回去。」
姜粵雙手合十,說:「我不能幫你抬煤球兒了。」
戚玉秀失笑:「你本來也幹不了啥。」
這真是大實話了,姜粵念叨:「其實我是有點用的……」
不管咋說,戚玉秀他們都沒有耽擱,回去之後,略作收拾就送了姜粵。戚玉秀可不敢讓姜粵走山路,她一路將姜粵送到了山下,幾個小孩兒也都帶著了,一起在山下吃了晚飯才分別。
雖然姜粵去了一趟「錯位時空的六十年代」,也走過那條路,但是卻不知道,訣竅在寶珠身上。
戚玉秀雖然相信姜粵的人品,但是卻不賭姜粵的人品,所以她並沒有提這一茬兒,甚至沒有提訣竅到底是什麼。姜粵自然也沒多聯想,在她看來,這就跟蟲洞差不多?
一個有心瞞著,一個不求甚解,所以大家倒是都沒問題。
不過姜粵也跟戚玉秀說好了,稍後賣了郵票會給她換成金條。
至於說換成現金,她覺得暫時沒有必要,畢竟戚玉秀跟他們不一樣,她是苦慣了的人,就算是有錢也不捨得大手大腳,花錢十分的仔細,買東西更是不會去那種很貴的地方。
就說之前手裡有錢,就花了很久。
所以姜粵不贊成他們賣了錢拿現金,她覺得,還是拿金條更好一點,也好藏。如果拿了許多許多的他們這個時代的現金,一旦有一天過不來呢。
姜粵把自己的分析說給戚玉秀聽,戚玉秀再贊成不過了。
雖然姜粵在家事上十分不行,但是這些道理懂的不是一點半點,而且看事情也想的長遠。畢竟人的出身不同眼界也大不同。她只聽戚玉秀說了一次也有可能再也來不了。
她就記在了心裡,並且覺得戚玉秀他們不能在手裡留太多現金。
戚玉秀記得姜粵的好的。
幾人商量好了分別,此時超市還沒關門,戚玉秀領著孩子過去買了一些吃食往回走,回到家已經九點多,幾個小孩兒都睏乏的不行,小孩子沒有睡這麼晚的時候呢。
姜粵走了,戚玉秀也放心很多,姜粵在,她是很怕家裡來客人的。這要是有人,少不得要惹出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不過好在,大家還是忙著秋天的籌備,所以也沒有空串門子。
不過三三兩兩的老爺們一起上山,少不得要說起今次的好事兒。而婦女同志們就更是如此了,戚玉秀是獨來獨往,但是一些結伴上山的,那肯定要討論個不停。
即便是這個故事已經被大家嚼爛了,仍舊讓大家樂此不疲。
每次說起,都是分外的激動。
村小學的學生,每人還領到了一隻鉛筆呢。
據說這也是人家捐贈的,他們村的村小學,並不僅僅是本村的娃娃,也有隔壁村子的。他們大隊不是每個村都有學校,基本上沒有學校的村子,孩子都是分散了上學,他們豐收大隊不算是體面,所以外村過來的不多。可就算是不多,一個學校五個年紀,也有那麼二三十個。
既然姜粵指明是捐給學校,大隊長也沒把這些外村的孩子摳出來,一樣都有用一隻鉛筆。
一支鉛筆兩分錢,小孩子節省了用,能用一個多月呢。
小孩子們哪裡遇到過這個好事兒,一個個高興的不像樣。這個不是大隊長不照顧自己村,你都不上學,自然沒有必要拿這個鉛筆。只有學校的孩子才有。
所以說大隊長能幹三十年大隊長,還是因為這人真的有成算。
這事兒傳到了其他村子,有當爹媽的看著孩子拿出一隻沒用過的新鉛筆,自然是納悶又不解的。
一隻鉛筆兩分錢,孩子哪有錢自己買?
這孩子就說了:「我們老師說,這是有一個阿姨捐了一百塊錢給我們學校,說是給孩子們買鉛筆,我們每個人都分了一隻。」
一百塊錢在這個年代購買力還是很旺盛的,除了每個學生得到一隻新鉛筆,還剩下一些,校長就做主,一個班級買了一盒粉筆。現在太不重視教育了,也是真的沒錢,各個班級連粉筆都用的只剩下小小的粉筆頭,還得盡量想辦法省著。
這一次各個班級都配發了一盒粉筆,當老師的都高興。
孩子們不知道這麼細,但是能夠分一隻鉛筆已經高興的不行:「先頭兒分棉襖,咱們不是豐收大隊的,那自然還是沒有份兒,但是現在是捐給學校,俺們就有了。」
別看這個年頭兒的交通不行通訊也不行,但是有點消息,那可是十里八鄉都傳的賊快呢。像是他們有孩子在豐收大隊上學的,自然更早知道。
雖然一支鉛筆頂頂沒有辦法和棉襖比,但是相比於其他大隊啥也沒有,他們多少還沾了點光。這心情總是好的。
「你說咱們大隊怎麼就沒遇到這樣的好事兒。」
「那可不是這麼說呢嗎?」
小孩兒說:「他們的衣服可好了,女娃娃還都是紅色的呢。」
「好看?」
小孩兒使勁兒點頭:「特別好看。不過俺不眼氣。」
「咋?你心大?」
「俺不是他們村的,眼氣也沒用。不過……俺同桌偷偷告訴俺,她偷聽到大隊長跟俺們校長說話,大隊長說,那個閨女給的錢還剩了幾個,打算都買了鉛筆,獎勵給期末考的孩子……」
他抬頭挺胸,說:「俺學習好,哪能得不到?」
「哎呦喂我兒子有志氣,好孩子。」
這家子是有志氣的,但是也有旁的人家碎碎念:「咱們村咋就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人家村子里丟掉的閨女都能找回來,咱們村子也沒少丟女孩子啊!咋就不能回來的揚眉吐氣呢。」
「你想著好事兒……」
還有那別的人家再說:「你說,咱家丟掉的閨女,能找回來不?」
「當年我就說一口吃的就養了,你肯,你就是不肯,現在知道著急了吧?」
……
總之,各家有各家的說法。
不過吳屯大隊的老王家看著新媳婦兒回來,倒是納悶兒:「妮子,你咋了?怎麼失魂落魄的?」
新婚的小夫妻,正是蜜里流油的時候,男人擔心的問:「爹著急忙慌的叫你回去幹啥?是不是你爹娘說你了?還是你嫂子又不是人欺負你了?有事兒你說,我不能讓這欺負了你。」
當婆婆的看著老兒子這樣疼媳婦兒,撇著嘴,十分看不過眼。
這當婆婆的就沒看得中這個的,她陰陽怪氣的說:「這當爹娘的就算是說一說孩子,難道還能……啊!你幹啥!」
她一把被人抓住了,妮子就近抓住婆婆的手臂,說:「娘!!!我也有!」
當婆婆的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妮子又奔向了她的男人,激動的說:「大壯,我也有棉服,我們村子給孩子發棉服,我也有!」
「啥!!!」
這娘倆都叫了出來。
妮子喘息著說:「我我我,我戶口轉的晚,我爹那邊還沒往上報,我今年正好十六,所以那邊算了我的份兒。」
她將自己手裡的包袱遞給婆婆,說:「您看!」
幾個人趕緊進屋,這時妮子的妯娌也趕緊都過來了,老太太一打開衣服,這一下子就被鎮住了,她哆嗦著摩挲:「這好東西啊……」
妮子使勁兒點頭,她激動的說:「我爹說,那個姑娘是根據公社那邊的名冊準備的,我戶口不是剛過去辦理遷出嗎?材料還沒送上去,所以我就算是豐收大隊的人。這不,我也有份兒。因為我是一月末的生日,是最大的,所以我第一個選,我不在,我爹做主就給我選了最大的紅色。」
老太太眼睛都亮了:「親家公好人啊。」
關於孩子能分到棉服的事兒,雖然才發生兩三天,但是他們周遭幾個屯子就沒有不知道的。這樣的大事兒,她活了這麼大歲數都沒見過,可不是震驚?
誰人不震驚呢。
早就傳遍了。
結果啊,誰曾想,自家還能沾上便宜。
其實像是妮子這個年紀結婚也不算少,大隊十歲上工都開始算工分了,哪裡有說十六還是個孩子的?
可是,人家就是卡著十六。
老太太叫喚:「蒼天有眼啊。」
幾個妯娌更是羨慕的都要眼睛滴血了。妮子的二嫂也是跟妮子一個村子,她說:「妮子,你爹知道的多,那閨女啥樣啊!我大伯母家當年就是生了四個閨女,老四一生下來,家裡就說養不活了。扔到了山裡。前日我去撿柴碰見我娘,說是我大伯和大伯母現在一宿宿的睡不著,疑心那個姑娘是不是我那個被扔掉的堂妹……」
妮子搖頭:「我爹沒見著,我爹過去的時候人都走了。是大隊長跟她談的,王二奶奶還有他家小五子知道一些,他們都跟她見過,說是一個短髮高個子的颯爽姑娘,長得又白又好看,臉上帶著一些小雀斑,大概是文藝兵的關係,站的筆挺的。說話嘎嘣脆,口齒伶俐。估摸著二十來歲,但是說不好實際多大,畢竟大隊長也沒問……」
「二十來歲,十七八也算,二十二三也是二十來歲,這個就說不好具體的了。」
「是啊,所以好幾家都拿不準是不是自家。」
他們討論開來,這個話可不是他們家,那是許多人家都好奇的……都是少不得要多討論的。
這個事兒,越傳越遠,越傳越邪乎,據說公社都派人來調查了。
不過因為當時那個姑娘並沒有留下姓名,而全國想找一個文藝兵也不容易,這個事兒倒是不了了之了。在他們看來這個事兒很大,但是姜粵故事編的好,什麼消息也沒留下反倒是不給人奇怪的感覺,反而是有一種理所當然。
這期間,戚玉秀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可沒時間管這些了,一個女同志帶著孩子生活,要忙的可不少,她又給家裡地窖挖了挖,擴大一些,規整出來一塊地方,她買了小兩千塊錢的煤球兒。
這可是她花的相當大的一筆錢了,戚玉秀都要感慨,這煤球兒可真貴啊。
但是想到這個恐怕能撐下來一個大冬天,她心裡又熨帖了。
她不求旁的,就求著家裡人過的舒服。
而這個時候,戚玉秀倒是要感慨姜粵辦事兒果然有點東西,他家寶山寶珠,有棉衣換洗了,還不出挑。兩個孩子去年就有了一套,今年分了棉服,又多了一套。
戚玉秀又格外照著選得買了一模一樣的,就算是冬天髒了什麼的,換洗也沒人發現得了。
誰能想到,他們家的小孩兒,就不是一件兒呢。
兩件棉服一件羽絨服三件換著穿,乾乾淨淨暖暖和和,戚玉秀覺得,這樣真真兒好。
就在戚玉秀如同倉鼠一樣準備過冬的時候,戚玉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