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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局中局(五)

  繁華大街上北堂墨等人身影隨遠去的步伐逐漸消失在楚瀟瀟視線內,楚瀟瀟站在門庭處微微扼首,耳邊還回蕩著北堂墨離別前的特別囑咐。

  她雖身為千機閣分社長,但閣主向來通情達理,閣內不少姐妹也都能在覓得如意郎君后報備閣主以全金玉良緣。

  今日北堂墨所言加上墨北確實入她眼,倘若北堂墨能如約救回閣主,屆時憑著救命之恩與穹川聯姻,強強聯合,閣主未必不會同意。

  楚瀟瀟心裡想著,嘴角含笑,面上不經顯露動人緋紅,落入長思憶眼底。

  長思憶念及楚瀟瀟方才刻意看向墨北的神態,低眸目光隨思緒流傳由暗復明繼而看向楚瀟瀟,沉聲啟齒。

  「社長,人走了,咱們進去吧?」

  「恩,好」

  長思憶輕扶楚瀟瀟伸來的手臂,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內室,長思憶服侍楚瀟瀟落座后順勢摸了摸桌上的茶壺,感知到壺內茶水生涼,抬頭輕喚室外侍女。

  「來人,換壺茶!」

  室外侍女應聲快步走進室內,見長思憶遞來茶壺,侍女趕忙垂首接過茶壺,抬眸迎上長思憶深意目光,微微垂眸間跨出屋門趕去換茶。

  待侍女離去,長思憶轉頭看向楚瀟瀟,瞧得楚瀟瀟面上掩不去的悅色,輕言道。

  「社長,今日好像特別開心?」

  「你這察言觀色的本領真是越發厲害了」

  「那也是社長細心培養,思憶才會有今天」

  楚瀟瀟聞得長思憶謙虛回言,念及自己心中所想,伸手拉過長思憶的右手。

  長思憶自小與她一同長大,原也該是千機閣一社之主,只因其族犯下叛閣重罪受牽連淪為侍女。

  這麼多年陪著她寸步不離,不曾有過半絲逾越規矩,讓她著實心存感動,忍不住輕拍長思憶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道。

  「思憶,你覺得那墨公子如何?」

  「甚好」

  「是嗎?」

  長思憶迎上楚瀟瀟夾雜期盼與驚喜的目光,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她早就猜到了楚瀟瀟的心思,更明楚瀟瀟已對墨北上了心。

  如今楚瀟瀟開口坐實了長思憶所想,加深了長思憶嘴角的笑意,長思憶順著楚瀟瀟思緒,啟齒輕言。

  「社長正是好福氣啊!」

  「謝謝思憶」

  「社長不僅家世好連良緣都是由鼎鼎有名的穹川莊主出馬,當真是讓思憶好生羨慕啊!」

  楚瀟瀟尋著長思憶言語中隱約可聞的哀緒,加重了握住長思憶手的力道,將長思憶拉到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向長思憶。

  「思憶,我一定會給你找個好夫婿的,放心」

  「好,謝謝社長」

  長思憶看了眼楚瀟瀟握住自己的手,看著楚瀟瀟面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如一根根銳利銀針刺激著長思憶心底日益累積的怨念。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何她與楚瀟瀟都出自鳳陵名門,楚瀟瀟就能如願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不僅是千機閣其下八大社長之位,還有她一路親見楚瀟瀟成長所得榮寵。

  而她自出生起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就連遇見受傷的小鳥都會精心醫治後放飛。

  偏偏她族失信於千機閣,一朝打為階下囚,她亦無可倖免一併成婢,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她根本無法接收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代價,為何她要承擔長家所做所錯的一切懲罰,就因為她姓長嗎?

  執念牽引怨恨從長家承罪那刻起誘發她的不甘、她的怨恨在心裡扎了根發了芽。

  如是多年她步步為營謹言慎行,若非今日薛凌風前來,或許她還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而今楚瀟瀟既有心說動千機閣與穹川聯姻,那便說明楚瀟瀟站到了崑崙的對立面,而她也有了除掉楚瀟瀟的理由與機會。

  長思憶心裡的怨恨加深了嘴角溫和笑意,楚瀟瀟看在眼中愈覺開心,打定主意要為長思憶找個好人家,屋內兩人各懷所思,屋外換茶侍女已端著新泡好的茶走了進來。

  「長姐姐,茶泡好了」

  侍女輕言喚回長思憶思緒,長思憶轉頭看向侍女手中新泡好的茶,下意識的握緊了藏在桌下的左手,輕呡紅唇望向楚瀟瀟,許久揚唇淺笑道。

  「既如此那我便以茶代酒祝社長如願」

  「好」

  楚瀟瀟出於對長思憶的信任,即便方才她在長思憶眼中覓得一抹稍縱即逝的慌亂與遲疑。

  她也只當是長思憶與自己同樣,對突然而至的幸福感到不可思議,楚瀟瀟看著長思憶收回右手,兩手並做很認真的為自己倒好茶,再遞到自己眼前。

  「社長」

  長思憶見楚瀟瀟伸手而來,念及楚瀟瀟多年給予自己的溫暖,不經加重了握住茶杯的力道,導致楚瀟瀟尋著長思憶低眸落到茶杯上的目光,不由得一愣道。

  「思憶,你……」

  「社長」

  楚瀟瀟抬頭看向長思憶,見其眸中波光涌動,心下一盪甚是憐憫。

  「怎麼了?」

  「思憶身無長物,蒙你多年相護,如今唯此茶敬你,以示思憶感激之情」

  長思憶說完鬆開茶杯,楚瀟瀟接過茶杯朝長思憶點點頭,在長思憶的注視中小喝一口,而後緩緩放下茶杯,瓷身觸碰桌面傳來脆聲宛若此刻長思憶覓得楚瀟瀟喉結滑動間落下的心。

  「社長」

  「恩?」

  「記得小時候你總是失眠嗎?」

  「當然」

  楚瀟瀟看向長思憶,瞧著長思憶落在自己面頰上的目光,頭漸漸暈沉間回憶起幼時不免低眸淺笑道:「只有你會徹夜不眠毫無怨言的陪著我……」

  「那我陪著社長,您好好休息吧……」

  「好,你……」

  「社……」

  長思憶未說完的話截止在楚瀟瀟緊閉雙眸的臉頰上,從未殺過小動物的她第一次殺的人竟然是楚瀟瀟,長思憶始終不願讓楚瀟瀟受苦,所以她給楚瀟瀟所下的毒藥能讓人在沉睡中死去。

  這樣楚瀟瀟就不會死得那麼痛苦,而她就不會生出左右她決絕的愧疚,自欺欺人也罷自圓其說也罷,反正楚瀟瀟不會存在了。

  長思憶沉呤半晌,抬頭看向撕下侍女面具的守林人,接過守林人手裡事先模仿楚瀟瀟筆跡的信件。

  打開信件觀得其中內容,再聯想到今日只有北堂墨來過內堂,心下瞬息瞭然。

  原來薛凌風想將毒殺楚瀟瀟的罪過付諸到北堂墨身上,再借用阮玲馥之手殺了北堂墨。

  看來這世間比自己狠得人還真是隨處可見,長思憶如是想著起身走到楚瀟瀟身邊,取出楚瀟瀟懷中的印泥,在信件落款楚瀟瀟名字處重重一摁,隨後捲起信件交回守林人。

  「薛少主還真是誰也不信啊」

  守林人瞧著長思憶落到自己手中信件上的目光,他知道長思憶猜到了薛凌風的用意。

  這慶毓光突如其來,縱使明面說得冠冕堂皇,暗地亦必有所圖,薛凌風怎會不另做打算,只是那荷包終是薛凌風心中忌諱,守林人看向長思憶。

  「呵呵,崑崙想要北堂墨的命,北堂墨就必須死,不過那荷包.……」

  「還請薛少主放心,荷包外表我施了可以抹去千機閣刺繡紋路的銀粉,其效至少七天,縱使阮閣主也認不出」

  長思憶尋著守林人面上因自己話語而漸顯鬆緩的神色,念及事成之後她還得仰仗薛凌風,嘴角上揚刻意提醒道:「前提是薛少主不給北堂墨翻開荷包內里的機會」

  「我會將你的話如實稟報薛少主」

  「那薛少主準備好了?」

  守林人將信件收入懷中,抬頭看了眼長思憶,轉言其他。

  「你確定他們跟去了?」

  長思憶心知守林人所指為方霽和魏言書,當即明了守林人的意思,點點頭道。

  「當然」

  守林人尋著長思憶眸中肯定,轉頭看了眼死去的楚瀟瀟,回首望向長思憶。

  「想不到你還真乾脆利落,不留絲毫余情啊」

  長思憶聞得守林人嵌著諷刺的話音,低眸掃過楚瀟瀟,抬眸看向守林人,啟齒冷笑道。

  「當初誰又憐憫過我的無辜?」

  守林人看著長思憶,不以為然的揚了揚眉,這世間冤屈的、枉死的不計其數,能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誅九族滅宗門,多少盛極一時的宗派貴族被淹沒在血雨腥風中,這長家不過是那血河上不值一提的殘骸殘葉罷了。

  就連這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長思憶也不過如此,思緒至此,守林人收回目光,轉身消失在屋內。

  安靜的房間內長思憶遙望守林人遠去的背影,忽而抬眸盯了眼屋頂,屏氣凝神間聞得幾聲鳥鳴停落,而後風過無聲,方才鬆了口氣,緩步走到門前,突然五指握緊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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