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萬人之上與巔峰之極
夕陽落幕,夜空繁星下震雷穹川北郊最繁華的商街兩旁酒樓逐一點亮大紅燈籠,紅光照亮整條街道,過往行人交頭接耳繁華熱鬧間地處商業中心最豪華酒樓卻掛上了閉門謝客的招牌。
守在酒樓大堂的雲啟掛坐在橫樑上,低眸看了眼站在門口不動如山的雲楓,環視四周后無聊的撇了撇嘴,這家酒樓乃太子皇兄死時太子為避免古家遭受牽連所置辦,畢竟當年古家可是除了太子師父松韻仙人以外醫術最厲害的氏族。
再者穹川是古家祖籍故地,古家對太子的好意自然樂得接收,藉此獲機退隱多年,而今太子攜願前來,古家必然不會拒絕。
只是雲啟不太明白,臨江樓那夜太子明明可以踏上六樓去救北堂墨卻選擇了止步不前,眼下又親自動手做魚討好北堂墨,著實讓從未經歷過感情的雲啟莫名不解,不由得轉頭望向正忙碌不已的內堂膳房。
飄香四溢的膳房內賀君誠褪去外袍僅著單衣,擼起袖子露出兩膀子鼓搗著烤火架上的裕魚,一張俊臉被火烤得通紅,額間更是沁出些許汗澤,瞧得在旁等候多時的古思遠眉宇微蹙盡顯費解。
「太子.……」
「恩?」
「酒樓里有廚子」
「我知道啊」
「所以,你這是?」
「嘿嘿」
賀君誠翻轉著手中裕魚,抬眸瞟了眼古思遠,低頭看著快要烤熟的裕魚,心中想起桃花潭前吃魚的北堂墨,那張俏臉上洋溢的滿足與喜悅至今都映在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嘴角一勾:「我做的烤魚豈是你那廚子能比得上的?」
「呃……也對……」
古思遠邊說邊探頭聞了聞烤架上泛起的魚香,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論烤魚整個西嶼國確實沒人比得過賀君誠,在他未追隨父輩離開西嶼來到穹川之前,因著古家在西嶼朝堂中御醫首席的地位,他倒是經常進宮跟賀君誠一起同流合污四處搗蛋。
時至今日闊別多年的賀君誠突然到訪,他心中喜悅自不用說,只是高興之餘他搞不明白賀君誠一來就拉著自己往廚房跑,還特地帶了西嶼獨有的裕魚,更是親自動手下廚,難不成是為了慶祝與自己的重逢?古思遠想著忍不住湊近賀君誠道。
「太子這是給我準備的?」
「你果然……」
賀君誠抬頭瞧了眼靠到自己身邊的古思遠,呵呵兩聲,抬手一把推開古思遠,擼了擼滑下來的袖子,繼續鼓搗烤魚道:「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厚臉皮!」
「.……」
古思遠被賀君誠推了個猝不及防,下意識的呡了呡唇,瞅著賀君誠翻動烤魚間認真的模樣,不由得愣了愣神,在他印象中賀君誠性子絕非會隨便為了別人如此親力親為,除非這人對於賀君誠來說相當重要,否則別說親力親為,就說他不玩死你,你就應該感天謝地了,古思遠如是想著再次湊近賀君誠低聲問道。
「你今晚這般大張旗鼓是想做啥?」
「道歉」
「道歉?你居然也會道歉?!」
被賀君誠突如其來的曠世回應雷得半天沒回過神來的古思遠,見賀君誠說完拿起烤魚的同時細心挑弄起魚肉面的刺,瞬息僵了面上的神情,眉峰緊緊蹙成一個川字,只覺此刻眼前的賀君誠完全就與自己映象中判若兩人,而能讓賀君誠這番重視的必然值得自己深挖,古思遠琢磨著不經脫口道:「你究竟怎麼了?」
賀君誠尋著古思遠眸中好奇,將挑好了刺的烤魚小心翼翼的放到擺放好花瓣裝點的盤子里,盯著烤魚看了半晌,方才抬頭回望古思遠,啟齒嚴肅,瞬息正經了古思遠神情。
「古思遠」
「臣在」
古思遠雙手抱拳半伏身軀,他雖是敢調侃賀君誠,但自古君臣之間關係甚微,他心如明鏡亦深知何時是友何時為臣,再者賀君誠在他心裡可是西嶼國君的不二人選。
不僅僅是因為兩人打小狐朋狗友在陰溝里盪出的友誼,更是他在賀君誠眼中看得到西嶼未來的希望,亦如賀君誠冊封太子那日陽光下震撼他內心的君王威儀,沉思間耳邊傳來賀君誠堅定中不乏悵然若失的話音。
「我將一個人交給你」
「誰?」
古思遠微抬頭顱看向正盯著他的賀君誠,瞧著賀君誠低眸看了兩眼烤魚,再抬首看向他,鄭重啟齒。
「北堂墨」
「北昭國北堂世子?」
「替我保護好她,期間一舉一動不得遺漏」
四目相對間古思遠尋得賀君誠眸中暗藏的波光,那是一種觸目便可扎心的哀思,他多年未跟在賀君誠身邊自然不知賀君誠這抹愁緒從何而來。
但他清楚賀君誠能將如此重要的人交給自己,代表信任也代表對他古家的肯定,加之他本就不會拒絕賀君誠任何要求,眼下自然更授命於心,雙腿一跪朝賀君誠行了個久違的三叩大禮。
「請太子放心,我古思遠乃至古家並將傾力完成任務」
「好」
賀君誠瞧著古思遠行禮后抬頭看向自己目光,從懷中拿出一本他親自撰寫的配丹藥書連同酒樓地下藥室的鑰匙一併遞給古思遠。
「若有朝一日她用得上,傾力受教於她」
「是」
古思遠接過葯書和鑰匙,就著賀君誠允許的目光中匆匆翻了幾頁,見得其中所記心下一沉,他古家世代為醫,一目了然其中好幾位丹藥配方乃藥師一族非嫡不傳。
而今賀君誠居然將其記載下來,還要交給那個北堂墨,可想而知這北堂墨在賀君誠心中的地位,簡直比他想象中還要不可忽視,古思遠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抬頭只見賀君誠已轉頭看向膳房門口等待多時的白朮。
一見賀君誠看來,白朮快步走到賀君誠身前,抬手行禮后將事先按照賀君誠吩咐準備好的太子袍為賀君誠穿上,賀君誠低頭看著身上明黃龍繡的華袍,嘴角泛起一抹不自知的苦笑。
白朮看在眼中心裡清楚賀君誠如此行為已然是將最真實的自己呈現在北堂墨眼前,一朝為王百般無奈,亦如賀君誠種種迫不得已的選擇也如此時賀君誠眸中散不去的凝重。
萬人之上從不亞於巔峰之極,朝堂暗濤洶湧與武林血雨腥風,究竟哪一個更險象環生,哪怕置身其中也無人敢輕言,白家追隨西嶼皇室祖輩百年,所聞所見何止凄厲,怕是其下所掩蓋的血腥匹敵煉獄也不差分毫,思索間白朮抬頭看向賀君誠。
「太子,你.……」
賀君誠看著白朮望向自己夾雜痛心的目光,沉默的搖了搖頭,抬頭望向膳房外前來報信的雲啟,下意識的握緊了十指,低眸深嘆了口氣,抬眸笑意上臉亦如往初。
世人皆道皇權好,但對他而言卻是禁錮靈魂的枷鎖,他心中存有的情愫在護國重擔面前、在西嶼百萬性命面前由不得他掙扎抉擇,他只能盡其所能護她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