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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古英雄出煉獄(下)

  皓月當空夜幕之下除卻風聲徐徐,唯有兩人目光所達之處傳來的凜冽銳聲,不用眼觀但聞其聲便感劍氣鋒芒,半晌帝梓瀟收回視線,低頭見北堂墨依舊目不轉睛,刻意道。

  「想去看看我二哥嗎?」

  「我……」

  聞得帝梓瀟開口相邀,北堂墨一愣眼看帝梓瀟起身,心隨意動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躍上西郊石亭,北堂墨觸及到冰鋒四起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絕逸風姿,再到那張月光下反射銀光的面具。

  北堂墨看在眼中半天沒回過神來,彷彿沉溺其中瞬息回到鄴城蒼穹教授自己習武那晚,雖無景緻如花卻足以讓北堂墨內心震蕩驚為天人,也不知就這般痴痴看了多久,直至北堂墨耳邊傳來帝梓瀟聲音,盪開了北堂墨所思所想。

  「帥吧?」

  「恩……」

  「羨慕吧?」

  「恩……」

  帝梓瀟見著北堂墨不停點動的腦袋,揚眉勾唇,毫不避諱道:「我也覺得,所以我經常偷窺我二哥」

  「偷……偷窺?!」

  北堂墨眨了眨眼,帝梓瀟尋著北堂墨眸中詫異,臉不紅心不跳反而無比正經,因為事實本就如此,所幸直接蹲身跨坐到石亭上,偏頭看向北堂墨。

  「北堂墨你可還記得一句話?」

  北堂墨緩緩抬頭看向帝梓瀟,從帝梓瀟瞳孔中看到此時自己觸景震驚的神情,呡了呡唇道。

  「什麼話?」

  「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別人比你聰明,而是比你聰明的人比你更加努力」

  帝梓瀟說著望向石亭下叢林環繞的習武台,那裡有他渴望而不可及的巔峰亦有撼動他信念的堅韌不拔,餘光覓得北堂墨再次跟隨看來,帝梓瀟悠悠啟齒。

  「沒有誰生來就登峰造極,我哥曾付出的努力,你和我都無法想象,更別提那些個趨之若鶩的武林中人」

  聽著帝梓瀟低沉的語音,北堂墨望著習武台上不停揮劍的身影,感受著帝梓瀟話中深意,下意識握緊了十指,低頭看向坐在石亭上正抬頭盯著自己的帝梓瀟。

  「你……」

  「人都喜歡看表面卻從不去想風光無限下的窮凶極惡,不置身地獄不感地獄極險,踏破地獄方知世間至尊難得,想叱吒風雲就必須先被風雲盡虐」

  帝梓瀟尋著北堂墨眸中閃動的波光,心知北堂墨在聽且已入心,抬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北堂墨看了眼帝梓瀟再回望習武台,來回之間北堂墨咬了咬牙,乖乖坐到帝梓瀟身旁,帝梓瀟見北堂墨坐下,啟齒再聲道。

  「有時候我就在想人怎麼可以對自己那麼狠,狠到置身地獄還覺不夠努力,後來我遇見我二哥再到如今才明白想要拯救別人就必須先強大自己,當你做好選擇就必須付出與抉擇同等的代價」

  「抉擇?」

  「恩,抉擇」

  帝梓瀟點了點頭將視線移向習武台,斂眸凝神間敬意隨出口的話語油然而生,聽得北堂墨心下一沉。

  「你可知我二哥為練就百毒不侵將自己扔下燎原萬蠱蠱任由蠱中毒蠱撕咬,為練就封絕置身冰淵黑暗深處,那裡無聲無光完全喪失感官,為練就劍絕徒手雙拳應付瓊林內數百窮凶極惡的猛獸取其精髓淬鍊白玉蕭劍,以上種種還不說之後四國抗衡歷經的明槍暗箭,以及他身上無法卸下的護國重任」

  耳邊敘述話語中暗藏的情緒盪起北堂墨心中漣漪,牽引北堂墨呼吸漸生凝重,連同看向蒼穹目光也變得深沉,腦中浮現出由帝梓瀟話語轉換而成的絕地困境,心疼瞬息泛濫令北堂墨想起十年前冰淵崖初遇蒼穹時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啟齒隨心道。

  「確是.……挺狠……」

  帝梓瀟順著北堂墨的囈語,抬手輕碰北堂墨酒壺,在北堂墨迷茫的目光中仰頭喝了一大口,末了低頭看向北堂墨。

  「你說咱倆當真天生就是學渣嗎?其實不然吧?」

  「.……」

  「李白都說了天生我才必有用,所以從始至終真正的問題在於我們自身,俗話說得好自古英雄出煉獄,九天紈絝落凡塵,倘若時間重返兒時,你會甘心做個學渣嗎?」

  「不會!」

  這句話北堂墨回得很堅定,倘若時光重返她一定好好學習,因為從來就沒有人甘願做最後一名,她的理所應當也不過是自欺欺人,只為自己心裡好受罷了,如今被帝梓瀟揭開傷疤,她又怎會遲疑,如此回應完全順了帝梓瀟的套路,帝梓瀟接上北堂墨的話乘勝追擊道。

  「那就對了!」

  「對了?」

  「就像你說的只要活著就有重新再來的機會,而現在抉擇就在你眼前,你會如何選擇?」

  帝梓瀟說話間故意將北堂墨視線引誘到蒼穹身上,北堂墨看著那抹十年前就紮根在自己心底的身影,她再傻都能明白帝梓瀟今晚反客為主對自己說了那麼多,其目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做出抉擇。

  可就這一點恰巧是她搖擺不定的鬱結所在,她很清楚若選擇蒼穹,便跟蒼穹統一戰線,於四國來說如同勢力權衡的抉擇,她的每個選擇不僅關乎她自己也連帶她背後的北堂氏族,甚至是會動搖北堂氏族和北昭國之間的根本關係。

  驚蟄已經為她犧牲了,南宇湘也在因果中以死終結了南氏皇族的榮耀,如今南祁國慶氏當道,她面對的將是整個南祁國,而她背後北昭國臨南城敗依舊謎團重重令她前後不安。

  她記得那位老婆婆手上屬於赤練劇毒的紋路也清楚赤練出自西嶼國,可她就是想不明白赤練為何會出現在她北昭士兵的身上,更何況赤練發病需一年,就算是慶毓光獲得赤練毒也不可能將時間掐算得如此準確無誤,提前一年在北昭軍隊中無聲無息的下毒。

  再者當初那場臨南城戰也並非南祁挑起,除非有人早已控局並伺機而發,慶毓光頂多就是個幫凶,真正的幕後操縱者還藏在迷霧后虎視眈眈,所以她必須慎重再慎重。

  當感情涉及權力與世俗便會變得錯綜複雜舉步艱難,而此時的蒼穹與她之間何止是一段珍藏的感情,而是四國皇權紛爭下不可融合的鴻溝,思已至此,北堂墨深吸了口氣迎上帝梓瀟期待的目光,眼下她確實做不出決定,所以只能轉移話題藉助崑崙決,啟齒道。

  「所以.……那本崑崙決是你哥給我的?」

  「恩」

  帝梓瀟一聽北堂墨話鋒一轉猜到北堂墨此時抉擇不定,同時也為北堂墨突然漸漲的智商感到欣慰道:「想不到你不僅武功有所長進,連腦子也擴容了啊?!」

  「呃……呵.……呵呵呵.……」

  北堂墨尬笑兩聲,既然說到了崑崙決,今天她也親身見識到了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努力換來的成功,雖說只是上個屋頂,但這也足以令她挫敗之餘突感精神振奮。

  俗話說得好禍福相依,就算她眼下還做不出勢力抉擇,但最起碼妥妥的天下第一在自己身邊,她也不能浪費資源呀!越想越有道理的北堂墨收了笑,很是正經的看向帝梓瀟。

  「若無利益支撐,你哥會願意教我嗎?」

  「這個嘛……」

  帝梓瀟呡唇「嘖」了聲,頭朝左上方故作深思的想了半天,低頭對上北堂墨咧嘴一笑道:「你去問問他,不就知道咯?」

  「呃……」

  北堂墨想起今早那記響亮的耳光再到蒼穹離去的背影,心生懊惱的抬手拍上腦門,偷偷瞄向帝梓瀟,帝梓瀟一接觸到北堂墨盤算的目光,就猜到北堂墨在打他的主意,忙道。

  「誒!你別用這個目光看著我,反正我是不願意的!再說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啥事?」

  「嘿嘿」

  帝梓瀟賊賊一笑閉口不言,今晚北堂墨的亂入歪打正著解了他心中鬱結,眼看北堂墨這隻傻狍子都開始盤算抱大腿勤學武術,他好歹也是倒數第二可不能比倒數第一的傻狍子還自甘墮落。

  他不會武功這是天生的,可不會武功不代表就沒有出路吧?他沒北堂墨那樣的好運有他二哥在背後,但他有腦中絕學千百再加上從小對火藥的痴迷,這火藥若是發揮到極致,其威力一點可是也不差於任何武學。

  再說了蕭紅玉是他東臨國的將軍,戰場之上火藥可比風聞雪那身武藝更受用,好似瞬間醍醐灌頂,帝梓瀟面上眉飛色舞,北堂墨看得頭皮發麻眼皮直跳,拉了拉帝梓瀟道。

  「喂,你沒事吧?」

  「嘿嘿.……爺好得很呢.……」

  帝梓瀟說著朝北堂墨拋了個媚眼,滿腹勝利在望的神情落入北堂墨眼中心裡直覺瘮得慌。

  「你確定嗎?」

  尋著北堂墨話中質疑,帝梓瀟揚了揚眉,抬頭看了眼天色,再低頭回視北堂墨。

  「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

  北堂墨搖了搖頭,心知帝梓瀟是鐵定不會再教自己,所以她必須好好計劃下抱大腿策略,一旁帝梓瀟瞧著北堂墨眸中閃爍的精光,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轉身跳下屋檐,落地后抬頭看了眼盯著習武台目不轉睛的北堂墨,嘴角一勾拂袖瀟洒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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