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最純粹的情愫
通往南祁國的官道上,騎兵數千侍女數百緊隨前方懸挂金玉流蘇的馬車夜以繼日的趕往南祁國,馬車上赤紅錦袍男子左抬手扶額嘆口氣,右抬手扶額嘆口氣,一張比天下第一美女還要絕色的俊美臉頰上眉峰高低不一,緊緊蹙成一個「川」字,口中不停嘆氣,直嘆得驅車前行的墨驍腦門心一個勁兒的抽疼。
「我說三皇子你能不能別嘆氣了?你這一路從東臨嘆來,你說不能歇口氣嗎?」
「唉…」
又一聲調子幽怨纏綿,時重時輕,若非熟知三皇子性情,墨驍毫不懷疑三皇子瀕臨斷氣徵兆,忍不住打心眼裡翻了個白眼。
「…」
「你說我二哥咋想的?是琢磨著我在東臨國禍害俊男美女無數,所以變著法子讓我南祁禍國殃民嗎?」
「…」
「我的小翠昨個兒還約我吃飯,還有小嵐約我逛花燈節,還有那個東街上的教書先生硬是拉著我去驗身…還有那個…」
「二皇子!」
墨驍實在是忍不了了,一聲重音止了帝梓瀟的碎碎念,他也是打心眼裡佩服主上一家三兄弟個個都是人才,且不說東臨國君帝臨栩,就拿這位三皇子來說天天百花叢中過簡直是男女通吃月余不重樣。坊間傳聞三皇子常年卧病在床,可那是曾經啊!自打有次三皇子想不通跳河自殺被救起后就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紈絝風流不說,單是招蜂引蝶就夠皇城侍衛集體出動忙得團團轉,好在這三皇子怕主上,被主上暗中教訓了幾回也收斂了些,可饒是如此墨驍也好一陣才接受了這樣的三皇子設定,聞得馬車內帝梓瀟再次嘆氣聲來,墨驍只覺自己這張老臉都要被帝梓瀟嘆崩了,忍不住道。
「三皇子,你就不能表現得悲傷一點?好歹你是去認領…」
「認領啥?」帝梓瀟閑得長蘑菇,掀開車簾探頭蹲到墨驍身旁,他料定了墨驍不敢說自己二哥壞話,故意追問:「墨伯伯,你說認領啥?」
「…」
墨驍不傻自然也不會開口讓帝梓瀟揪著自己逗樂,瞟了眼帝梓瀟,從懷中拿出主上回萬焅山莊前交給自己的令牌在帝梓瀟眼前晃了晃,語重心長道。
「主上說這令牌可震住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看墨驍手中令牌,帝梓瀟黑了一張臉,他曾以為來了這個世界就可以開啟王者時代,沒想到自從遇見他二哥瞬間被碾壓成了青銅,如此數次直接被打回原形降成了廢鐵,果真應了歷史老師那句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眼下墨驍手中的令牌如同一道震妖符亦如雷峰塔,將他壓在西湖之上只想高歌一曲:啊~啊~千年等一回~我有悔~啊~啊~
「墨伯伯,就咱倆這交情一定要這樣嗎?」
「三皇子非「常人」,屬下只敢與你談令牌,不敢同你攀交情…」
「…呵…呵呵呵呵」
帝梓瀟心中哀嚎,面上一臉認命,瞅著墨驍收回令牌,反正車裡無聊,索性乖乖坐到墨驍身邊,單手撐著下巴看向夜空,出發前二哥給他來過一封信,就這信的內容他還是很感興趣的,想他二哥一個高冷禁慾系竟也會捨身救一女子,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猖狂到讓他德智體美勞文理雙科全面發展的二哥如此重視!帝梓瀟越想越好奇,越好奇就越來精神,連目光也不由自主望向僅剩百里的南祁國。
…
此時夜空繁星下的南祁皇城屋頂上,北堂墨抱著樑柱,伸手撈了撈發燙的耳朵,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圈,碎口暗罵誰大半夜這般放肆的念叨自己!害自己精力沒法集中了!
「…」
北堂墨瞅著距離下個宮殿樑柱還有兩個她那麼長的距離,心顫的噎了噎口水,她這不是今兒聽北堂玥說了半天,準備夜裡找南宇湘討個說法,畢竟南宇湘不傳書,北昭國君也不會嚴重到夜臨北堂王府,眼下她跳粉身碎骨,她退五體投地,橫豎都是大寫特寫的殘,真是傷透了腦子,瞧得跟在北堂墨身後的墨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索性上前抓住北堂墨的胳膊,還未等北堂墨反應就已跳上了另一處宮殿屋檐,只把北堂墨看得一愣一愣的,朝墨北豎了個大拇指。
「…」
「…」
墨北翻了個白眼,北堂墨咧嘴一笑,在屋頂上尋了個待會兒好下去的角落,畢竟她只是想找南宇湘討個說法,可沒想把南宇湘嚇得以為見了鬼,選定位置的北堂墨蹲下身,為避免自己滑下去乾脆直接趴在了屋檐上,如做賊般熟練的揭開琉璃瓦,還不忘嘴角上揚朝墨北得瑟,見墨北再次翻了個白眼,北堂墨嬉笑低頭看向殿內,嘴角笑意嘎然而止,眸中除了驚諤再無其他。
宮殿內葯香瀰漫,北堂墨一聞便能感知出此葯的藥效,心下一沉滿臉迷茫,敢情自己病了一場還得了個聞香知效的新技能?!
北堂墨猛地擺了擺頭,將頭繼續往下探,直到看清楚床塌上的南宇湘面色發青臉頰凹陷,北堂墨渾身一僵,才不過短短几日,好好的青春少年怎就成了這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墨北看著北堂墨趴在屋頂上的身體微微發顫,心有不忍蹲到北堂墨旁邊。
「世子…」
「怎麼會這樣?」
北堂墨抬頭看向墨北,墨北斂眸沉呤片刻回看北堂墨。
「世子被找到那晚,南祁國君就被連夜送回了皇宮,杏林院群醫會症后皆束手無策,最終只能以冥蘭香吊命」
「可這味道明明就是劇毒啊!」
「世子…你…」
北堂墨說得振振有詞,墨北詫異一愣,他知道冥蘭香有毒,可他沒想通自己都還沒說,世子就能猜到冥蘭香是劇毒?!北堂墨眼下哪管墨北震驚,連她自己都匪夷所思,琢磨著南宇湘的病再加上這冥蘭香,想來也是以毒攻毒純屬最後一搏,偏偏她許諾給南宇湘的九千歲又被自己給消化了,這感覺像極了自扇耳光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愧疚至極的北堂墨仍不住低頭看向殿內,只是這一次,她對上了床塌間正朝她看來的南宇湘,兩人遙遙相望,一個屋頂之上滿眸懊悔,一個病床之間欣然滿足。
「…」
「…」
夜風撩起北堂墨頰邊散發,颳得臉頰痒痒的,如同南宇湘此刻面頰上的笑容讓人心癢難受卻又捨不得伸手撫去,千言萬語於目光交織中盡數表達,北堂墨吸了吸鼻子,南宇湘搖了搖頭也紅了眼眶,可他實在太累了,方才醒來也是因為他聞到了不屬於冥蘭香的另外一股氣息,睜開眼就看到了北堂墨,他知道九千歲已經沒有了,但他一點兒也不怪北堂墨,因為從始至終在這座看似金玉其外傷痕滿布的皇城內,唯有北堂墨陪他肆無忌憚的說過話,聽他夸夸其談宣講自己的畫作,他看得出北堂墨不懂畫,但北堂墨那股神情中的尊重令他心裡說不出的開心…
…
屋頂上北堂墨守著再次入睡的南宇湘許久,直至天際即將露白方才緩慢坐正身體,看向墨北,墨北會意扶起北堂墨躍下屋頂,一落地北堂墨就蹲了下來,雙手抱頭將腦袋埋在兩腿之間,墨北也不吭聲看了眼如鴕鳥般的北堂墨,轉頭瞟向南宇湘所在的宮殿,師父曾說人各有命,尤其是這宮牆之內的人從出生開始,每一步都是萬丈深淵。
「回吧!」
北堂墨胡亂的抹了把臉,起身伸了個懶腰,一看墨北盯著自己,迅速轉身朝前走去,墨北也不拆穿靜靜跟在北堂墨身後,直到臨近棲院,北堂墨沿著牆壁偷溜到平時翻牆的地點,突然停了腳步,墨北一臉茫然抬頭望去,入目院內正面面相對的北堂玥和驚蟄。
初晨風涼,刮過北堂玥單薄的殘軀,看著驚蟄的目光中暗藏幾許不易察覺的情愫,落入驚蟄瞳孔帶起往昔回憶泛濫苦澀,時光匆匆,自八年前她到了北堂王府跟在北堂墨身邊,便再也未見到過北堂玥,猶記當初月下盛世共賞花燈,眉目傳情一心相通,而今四目相對形同陌路,驚蟄深吸了口氣,揚起笑容掩蓋自己內心的哀傷,啟齒道。
「大公子,早安」
「…」
北堂玥斂眸呡唇,抓著輪車扶手的五指在袖袍下緊握成拳,他很清醒自己來此除了北堂墨便是想要再看驚蟄一眼,這麼多年他知道驚蟄曾多次到他院外等過自己,但與他而言,無論是八年前的失策挫敗,還是如今的力所不及,他都無法坦然面對,更無法釋懷自己在北堂氏族與生俱來的責任面前所犯下的失責。
「…」
「…」
兩人相對無言,風聲簌簌涼透軀體,驚蟄咬了咬牙,眸中落寞內心苦悶,看著天色也該是為世子準備早膳了,既然八年來自己都等不到,又何苦再期望這一回,想著驚蟄就欲轉身,剛踏腳,跨越八年時光的柔聲灌入耳中。
「好久不見」
「…」
「北苓…」
「…」
驚蟄無法控制自己在聽到北堂玥輕喚的瞬間渾身顫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叫過她這個名字了,以至於她都快忘了這曾是她引以為傲的象徵,如今再次聽到,她卻五味雜陳難以言喻,驚蟄沒有回頭也沒有往前走,低頭輕聲言笑。
「大公子,可是一大早犯糊塗了?」
「…」
「奴婢叫驚蟄…」
「…」
驚蟄仰頭輕閉雙眸,畫面彷彿瞬息回到八年前那個晴空萬里卻壓抑血腥的清晨,她一睜眼還未來得及徹底清醒,便見一身血染的北堂玥朝自己衝來,拉起自己就往外逃,一路上宮娥侍衛橫屍無數,她只看到北堂玥緊緊護著自己,劍光四射腥血飛濺,染了她的眸落在北堂玥身上形成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驚蟄緩緩睜開雙眸,轉頭回望北堂玥。
「大公子放心,八年前你捨命相救,奴婢銘記在心,奴婢一定會替大公子護好世子,哪怕…」
「北苓…」
「…亦心甘情願」
驚蟄一字一字深情備至,看著北堂玥展顏盈笑,帶動淚光滑過臉頰,顫動了北堂玥的心,也攪起了北堂墨風中凌亂的思緒。
…什麼情況?
…八年前?
…難道我哥跟驚蟄有一腿?
…不忙!
…如果驚蟄不是驚蟄,那北苓又是誰?
…北堂玥為何要捨命相救?
…
北堂墨抬手一拍腦門,她真是越來越凌亂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堂墨深吸了口氣還未來得及換過勁兒來,更勁爆的消息從驚蟄口中溢出,如同末日隕石將北堂墨徹底炸了個神魂分離,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帝無羈沒了!
…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