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涉獵叢林內箭氣跋扈驚飛群鳥啼鳴,叢林深處眾人所念的終極目標出沒處,東西兩方間隔數米的兩支利箭於陽光下針鋒相對寒光銀銳,蓄勢待發釋放濃烈殺意。
「…」
「…」
慶毓光握緊手中長弓,箭指正對面同樣拉緊長弓卻異常冷靜的帝無羈,眸光暗沉肅殺,回想著方才自己剛來此處提弓上箭時帝無羈的蔑視,慶毓光嘴角冷笑,區區他國質子,手放箭飛幾乎一個眨眼的功夫,箭射穿樹榦,震落樹葉紛紛下墜,慶毓光卻愣在了原地,如此迅猛之間帝無羈竟幾乎同時消失無蹤,慶毓光環視四周,一拉馬繩驅馬奔至帝無羈剛剛所停留的位置除了頭上依舊飄落的樹葉,已無任何屬於帝無羈殘留的氣息。
…
與此同時叢林偏南處,帝無羈雙手負在身後,眉宇暗沉,掃視四周斷成碎渣的毒蛇,眼中寒光凜戾,一腳踏上臨近的蛇頭用力碾壓化成一股青煙。
「主上!屬下失職還請責罰」
「…」
墨驍跪在帝無羈背後已經很久了,一見帝無羈聞聲即來大開殺戒的模樣,心裡自是恐慌,可他也著實無辜,這北堂世子活脫脫就是一隻傻狍子,他中途提醒過幾次,誰想這北堂世子不僅不在意還跑出了令他都自我懷疑的速度,讓他都差點兒沒追上,再來時人都已經滾進了洞穴之中,再觀此處,他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傳音帝無羈。
「人呢!」
「稟主上,若屬下沒記錯此處就是當年文卷中所記載的獄赤穴,北堂世子…正在穴中…」
「碧鱗蟒?」
「正是」
帝無羈一聲冷哼,墨驍本能的縮了縮脖子,並非他當真膽小,而是他家主上一旦笑,要麼就是真開心反正這點他從未見過,要麼就是到了遇神殺神遇佛無懼的地步,墨驍愣了愣神,見著帝無羈往穴中走去,沉了口氣道。
「主上,這碧鱗蟒當年你…」
「…」
墨驍話還未說完,帝無羈已進了洞穴,他自然不會忘記當年他入燎原萬毒蠱盅時,就是這條碧鱗蟒在最終關頭險些令他功虧一簣,雖然這蟒最後也沒討到好處還險些被自己挖了內丹,但帝無羈向來恩怨分明,如今遇上了自然也得讓它奉上內丹才算得過,然而這個想法在帝無羈看到北堂墨被碧鱗蟒卷在蛇尾正準備送往蛇口時瞬息化為無有,他現在只想讓這隻蟒連同整個獄赤穴碎屍湮滅。
碧鱗蟒正欲吞下北堂墨飽餐一頓,自然也未注意到已站在它身旁多時的帝無羈,只覺視線邊角處白光一閃,魔音貫耳寒氣鄹降席捲整個洞穴,一時間血池震蕩腥血飛濺,洞**盡數石刃齊落而下受帝無羈手中白玉蕭所控射向碧鱗蟒,饒是碧鱗蟒身體靈活也被震得筋骨斷裂,頭昏腦脹間石刃直插入體污血奔涌,痛嘯悲鳴,蛇身狂擺撞擊洞壁,亂石齊飛塵灰仰天摻雜血池的惡臭氣味,熏得隨後趕來的墨驍險些將前天夜裡吃得食物都吐了出來,速點穴道封閉嗅覺,抬頭看向飛沙走石間站在原地屹立不動的帝無羈,心下一沉,再看沖帝無羈狂吐信子的碧鱗蟒身下奄奄一息的北堂墨,心中默哀,你說你好好的山大王,你吃誰不行,你偏偏要吃北堂墨這個傻狍子…
…
「嘶嘶嘶!」
「好久不見」
帝無羈說得風輕雲淡,看清了眼前之人的碧鱗蟒瞳孔放大猛地搖擺蛇身,朝著帝無羈又是一陣憤怒嘶吼。
「嘶嘶嘶!」
「…」
碧鱗蟒吼完見帝無羈不為所動,眉宇間是那抹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肅殺戾氣,狂擺的蟒頭一愣,順著帝無羈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下的血人,見帝無羈一直盯著此人,碧鱗蟒一甩蛇尾將北堂墨揮送至帝無羈腳邊。
「嘶嘶嘶」
「…」
帝無羈看著落至自己腳邊滾了幾圈渾身上下遍體鱗傷的北堂墨,抬頭看向碧鱗蟒,嘴角笑意越來越深,慎得碧鱗蟒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它曾因一時貪念險些被帝無羈挖了內丹,雖得逃脫卻也因此躲進這個洞中不敢出去,心中自是對帝無羈恐懼到了極點,眼看帝無羈緩步走來,碧鱗蟒抖動蛇身,又一陣嘶吼。
「嘶嘶嘶」
「…」
碧鱗蟒一邊嘶吼一邊後退直至毫無退路,碧綠瞳孔中帝無羈蕭中利劍已出鞘,薄如蟬翼寒光冰鋒激發出碧鱗蟒最後的掙扎,狂揮蛇身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帝無羈。
「嘶…嘶…………」
轟動!
巨響盪徹整座洞穴,震起碎石四濺塵墟飛揚,墨驍掩面揮散周身渾濁空氣,睜眸往前尋找帝無羈的身影,覓得一絲寒光閃現,一抬頭帝無羈一身純白不染迎面走來,墨驍愣了愣神低頭迅速扶起躺在地上的北堂墨,指尖探上北堂墨腕間脈搏,觀其已顯斷氣徵兆,迎上帝無羈冷戾眸光,渾身發涼。
「死了?」
「中毒至深,不…不過還…沒徹底死…」
這個「透」字墨驍不敢說,若說這世間誰最毒,怕也是自家主上說二絕沒人敢說一,當年為練就百毒之術帝無羈活將自己扔入燎原萬毒蠱盅,那盅內毒物數以千計日夜廝殺啃咬,半月之後全身血肉模糊的帝無羈成為其中最後一隻活下來的人蠱破盅而出,而這碧鱗蟒就是最後與帝無羈廝殺的毒物,其毒可想而知。
「…」
帝無羈瞟了眼低頭默語的墨驍,尋著北堂墨身上被樹枝劃破的衣袍,眸光突變深邃,看來除了墨驍還有一個人藏在暗處,否則以墨驍不應該會是如此結果。
「讓開」
「是」
墨驍忙順手將北堂墨交給帝無羈,起身間見的帝無羈掌心中一顆通體碧綠的蟒丹顯現眼前,墨驍雖是怕但更是擔憂,這蟒丹雖有吊氣緩命的急救奇效,但也必須是有毒功底蘊的人才能承受,這北堂墨不僅武功全失不說,根本就無半點與毒相關的血脈,除非以身為祭重塑經脈,而這世間除了帝無羈已無他人可以辦到。
「主上!」
「…」
帝無羈沉聲不語,墨驍也是急得脫口而出。
「萬一她不是當年主上遇見的那個北堂墨呢?」
「…」
「三皇子雖說過靈魂再次穿越並非不可能,但您如何能確定她就是那個北堂墨!」
「…」
「那個義無反顧扔掉驚翼的北堂墨!」
「…」
墨驍一聲吼出未得帝無羈回答,卻灌入了北堂墨耳中,模糊中北堂墨僅得一絲清醒全身疼痛泛濫只覺好疼好疼,像極了被貨車撞飛的疼,北堂墨忍不住渾身抽搐,即便輕微也讓遲疑的帝無羈瞬息回了神,忙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灌入北堂墨口中,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她,帝無羈前所未有的緊張連同一旁看在眼中正欲再次開口的墨驍也禁了聲。
「…」
「…」
耳邊突然安靜得連氣息也變得壓抑,令北堂墨忍不住睜了睜眸,恍惚中看向抱著自己的人,如夢似幻卻心中頓覺安慰踏實。
「我…終…終於把你挖出來了…」
「…」
「你說你…丫的沒事埋雪裡那麼深…干…幹嘛啊…累…累死我了…」
「北堂墨?」
「你這…這隻…死兔子…」
「北堂墨!」
北堂墨看不清帝無羈,意識混亂間只聽得有人在叫自己,那聲音像極了夢中被暴風雪捲入洞穴那晚自己拿著蘿蔔逗弄的那隻兔子,也是這樣深沉含著些許隱忍的急迫,越想越沉淪,北堂墨強撐意識,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哼出那夜她唱給那隻兔子聽的童謠。
「小白兔白了又白,兩隻耳朵…豎…嘔…愛吃胡蘿蔔…和…和…」
「…」
一句未完,北堂墨想再提氣唱完這首童謠,奈何啟齒除了不斷湧出口腔的濃血已無法再吐出一個字,可她好想好想唱完,正琢磨著老天爺也是無情,連最後想說的話都不讓她唱完時耳邊熟悉的旋律接應,一字不差亦如當初。
「和蔬菜,蹦蹦跳跳真可愛…」
「…」
帝無羈看著懷中露出欣慰笑容的北堂墨,冰封萬年的容顏顯現冰雪消融露出笑容,落入北堂墨迷離的眸中,她彷彿看到了滿天星辰,顧盼生輝亂了心神,張口已是無聲言語。
「兔…兔子…嘔…」
「北堂墨…」
「這一次…我可背不動…動你了…」
「…」
話語侵入帝無羈耳中,微微發顫的雙臂緊緊抱住懷中不停嘔血的北堂墨,看在眼中亦如瞬息回到十年前鵝毛紛飛滿地白雪的冰淵崖,通往寒陹殿的厚雪階梯之上,已是苟延殘喘的北堂墨緊咬銀牙一步對自己說一句「我不死!你不死!」,他看著她左手握著驚翼,右手抗著奄奄一息的自己,寒風刮過他聞得北堂墨逼近窒息的沉重呼吸,兩步腳下一滑,北堂墨猛地跪地膝蓋傳來脆響,但北堂墨亦是沒讓他觸及冰面一寸,階梯之上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到達殿門,如似天道無情,暴風雪呼嘯席捲,眼前黑暗逼近,他看到傳聞中視驚翼如命的北堂墨竟毫不猶豫一把扔掉驚翼,將自己緊緊護在懷中,不停的對自己說著…
我不死!你不死…
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
我不會死!你也一定不要死!
…
轉瞬回憶遠去,北堂墨蒼白的容顏映入帝無羈由遠至近再化為深邃的瞳孔。
「北堂墨,當年是你拚命讓我活」
「…」
「是你死也要拽著我爬上寒陹殿」
「…」
「既然當年你不讓我死!今日你也別想死!只要我還活著!聽明白了嗎?」
「…」
「主上」
「傳書東臨著三皇子帝梓瀟以質子身份前往南祁替我,令鬼卿候命啟封萬焅山莊,告賀君誠子時煉藥九千歲」
「主上你可不能…」
帝無羈看著懷中北堂墨,他當然不能死,嘴角一勾邪魅至狂,瞧得墨驍心肝一顫。
「是,屬下立刻去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