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怎麽，不樂意了？”
沈冬悠挑了挑眉，隻是一副她早就看透了的模樣：“你和簡暮熙之間，也不過如此嘛！”
眼看著沈冬悠又要做出傷害簡暮熙的事情，蘇沉也是複又向前一步：“不不不，我答應。除了第一條之外，你要求的一切，我都可以答應你！”
不……不要這樣！
簡暮熙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並不想讓蘇沉因為自己而答應沈冬悠的任何條件，隻要蘇沉會對小寧好，她即便是今日就死去，又有什麽呢？！
可她說不出話，蘇沉也不會再讓她出任何事情了。
一點點地靠近沈冬悠，蘇沉落在沈冬悠那張和簡暮熙一模一樣的臉上的目光，也越發溫柔了起來：“你這樣就很好！原本五年前我娶了簡暮熙，就是因為她和你擁有一模一樣的臉。如今你變了，你就是我心裏的第一無二，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
蘇沉也看出了沈冬悠的精神似乎有些問題了，便這麽一點點地引導著沈冬悠。
而沈冬悠的眼中，也出現了信息的表情：“真的嗎？！你真的……還喜歡我？”
這樣的對話，聽在簡暮熙的耳朵裏，隻覺得腹部的傷口，都沒有心中的傷痛來的更痛一些。
而沈冬悠在確認了蘇沉的話之後，竟然幹脆蹲下身子來，扯了一把簡暮熙的衣襟。
“你要做什麽？！”
蘇沉上前一步，但不敢太過於靠近沈冬悠，而且連語言之間都不敢太過嚴厲。
沈冬悠沒有聽出蘇沉語氣裏的警告，隻是自顧自地扯著簡暮熙的衣裳，仿佛要把簡暮熙的衣裳脫去：“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她簡暮熙的樣子！曾經我因為這樣的事情登上了H市的報紙頭條，我也要讓簡暮熙因為這樣的事情被所有人都看到！我受到過的恥辱，她也必須嚐一嚐！”
一邊說著，簡暮熙的衣襟已經被扯開了一半！
而此時此刻的簡暮熙，也終於再也撐不住了。
她看向了站在那裏的蘇沉，淚水從眼角滑落的時候，嘴邊卻勾起了一抹微笑。
這最後的話，她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同蘇沉說了出口的：“蘇沉……照顧好小寧。往後的日子……就靠你了！”
蘇沉，我愛你。
即便是已經時過境遷，我們之間生生地橫了這五年的時光，我仍舊愛你。
可蘇沉，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五年前，愛你太累。
五年後，恨你太累。
蘇沉，若我死去，你還會記得我媽？
蘇沉，我到底還是……等不住你了！
……
眼看著簡暮熙的眼睛，最終還是沉沉閉上，蘇沉的心，幾乎像是快要被什麽東西撕裂了一般地難受了起來！
他已經失去過一次簡暮熙了，又怎麽能忍受，再一次失去簡暮熙的痛苦？！
“不——”
蘇沉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便朝著簡暮熙這裏跑了過來——
而與此同時，沈冬悠也撿起了地上的刀，一手將那刀朝著蘇沉刺了過去，另一隻腳，也狠狠地踢上了簡暮熙——
這一場盛世的浩劫，終於要落下了帷幕。
簡暮熙仿佛回到了當年在那湖邊肆意奔跑的日子，她穿著媽媽新買的碎花裙子，沒有煩惱也沒有憂愁，就俺麽遇見了傻傻掉進湖裏的蘇沉。
這麽一救，就搭上了自己的一輩子啊！
“嘀——嘀——嘀——”
這是什麽聲音，在打擾她那美好的夢境？
抄的簡暮熙隻覺得有些頭疼，卻並不想睜開眼。
她害怕，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希望看到的一切。
腹部的疼痛持續傳來，讓她似乎終於意識到，她還沒有死。
可周遭的安靜，又讓她有些恍恍惚惚。她明明記得，她被沈冬悠拉上了天台，而後……一腳就踢了下去！
那失重的感覺，始終讓她印象深刻。她記得自己當時還在想，原來墜樓死亡，竟然是一種這樣的感覺啊！
可是後來……
不對！
後來，似乎有一雙手，拉住了她！那雙溫暖而寬厚的手，死死地抓租戶了她的手腕，讓她停止往下掉落。
她似乎還聽到，有一個人正在喊她。
他說：“簡暮熙，你一定要撐住啊！如果沒有你，不管是我還是小寧，都沒有辦法好好活著的！簡暮熙，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簡暮熙，請你活著，求你……活著！”
是蘇沉的聲音！
蘇沉……在求她嗎？
蘇沉……為什麽要求她呢？
簡暮熙有些不解，但又好像能理解。
可後來……她在模模糊糊之間，卻看到了沈冬悠那張猙獰的臉！
她舉著手中明晃晃的水果刀，朝著蘇沉狠狠一刺——
簡暮熙聽見了蘇沉的悶哼，而後便有粘稠而又溫熱的血液，滴落在了簡暮熙的臉上。
後來……她就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雖然累極了，但簡暮熙還是強撐著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在……醫院？
或許是時間該到了，又或許是她的動作讓外麵的人聽到了。
不一會兒，華昱就穿著一身白大褂走了進來，看著簡暮熙清醒的模樣，到底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可總算是醒過來了。失了那麽多血還能活著，簡暮熙，你真是個命大的女人！”
是啊，簡暮熙也覺得，自己是個命大的女人。本以為五年前就要死去了，結果因為小寧的到來，而讓她有了生的希望。
本以為五年後的今天又逃不過一劫了，卻到底……
“蘇沉呢？是他救了我，對嗎？”
雖然是問句，但華昱卻聽得出來，簡暮熙的語氣裏帶著肯定。
其實這件事本不該告訴簡暮熙的，畢竟……這也是蘇沉的意思。
但是簡暮熙當時還有意識，也看到了是蘇沉救了自己，華昱就沒有辦法隱瞞，隻能點頭：“我以為那時候你已經失去意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是蘇沉將你拉住了。”
果然……那並非是一場夢境啊！
簡暮熙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忽而就覺得那段記憶有些模糊了起來，
她複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似乎記得……蘇沉的血液，滴落在了她的臉頰上：“蘇沉救了我，但是卻被沈冬悠刺了一刀，是嗎？”
簡暮熙這般模樣，到底讓華昱有些心疼。
他沉默了一下，仿佛思考了一會兒，才對著簡暮熙搖了搖頭：“不是一刀，是三刀。”
警方趕到天台的時候，蘇沉已經被沈冬悠刺了整整三刀。
饒是他滿身是血，卻還是死死地抓著簡暮熙的手腕，他拚盡了力氣，隻為了救下簡暮熙……
華昱記得，在蘇沉被抬上擔架之前，嘴角的笑容，格外開心：“這一次……終於輪到……我救她了！”
華昱的話，讓簡暮熙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她從沒有想到，自己和蘇沉的糾纏，能深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你要告訴我，蘇沉死了嗎？”
簡暮熙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卻獨獨沒有做好麵對你蘇沉可能死了的這個準備。
她承認，她曾深深地愛過蘇沉，也曾深深地恨過蘇沉。
可不管什麽事情發生，她都從沒有想過，蘇沉有意愛你竟然會離開這個世界！
看著簡暮熙眼中的悲痛，華昱的心也悲傷了一下，卻到底輕輕搖了搖頭：“事情也還沒有這麽糟糕。其中的一刀刺到了一個很複雜的位置上，所以我們連夜將蘇沉送出去治療。我隻能告訴你，他現在生死未卜，我不能保證他是否能安然歸來。”
蘇沉沒死……那就最好了！
簡暮熙也是深深舒了一口氣，轉而才繼續問道：“那小寧呢？”
就在這一瞬間，簡暮熙似乎忽而意識到，在她的心裏，連小寧的地位，都比不上蘇沉！
到底，這一輩子，她就栽在蘇沉這男人的身上了吧！
華昱坐在了一旁，看著簡暮熙的模樣，到底還是低了頭：“小寧沒事，他就是嚇著了，也沒受什麽傷，你可以安心了。”
蘇沉還生死未卜，要她……怎麽安心？
或許簡暮熙本就是一條皮實的賤命，所以這一次即便是受了這樣嚴重的傷，也沒有傷到筋骨。連華昱都說，簡暮熙的身體條件很好，這恢複的速度簡直出人意料。
出院的這天，雖然心知肚明不會見到蘇沉，但簡暮熙仍舊希望，蘇沉能像是天神那樣忽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可很多時候，不切實際的希望，也不過就是奢望。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得到蘇沉的消息了，而蘇家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了蘇父和她這個定著蘇沉妻子名義的小寧的母親來解決。
公司的事情，簡暮熙一概不管。
可最後對沈冬悠的庭審，她卻必須參加。
再見到沈冬悠的時候，沈冬悠已經處在了一個幾乎癲狂的狀態之中。
她不停地拍打著她和簡暮熙之間相隔的桌子，仿佛要掙脫手上和腳上的鐐銬一般，那本就足夠沙啞的嗓音，越發嘶啞了幾分：“不，我不要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了，我說什麽都不要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了！簡暮熙，你不能害我，你不能就這樣害我啊！”
從頭至尾，她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沈冬悠越癲狂，簡暮熙的心裏反而越發平靜了下來：“沈冬悠，害死媽媽的那一天，你就該想到，你的報應，遲早會來。”
“嗚哇——”
聽了簡暮熙的話，沈冬悠幹脆一下子痛哭出聲：“不，簡暮熙，我知道錯了，求你了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再進去那個鬼地方了，簡暮熙，我受到的懲罰已經夠多了，求你了……放過我吧！”
她越是這樣，簡暮熙就越發覺得她可悲。
站起身來，簡暮熙的眼中，隻是帶了幾分憐憫：“沈冬悠，我們本來能是一對相處很好的姐妹。可從頭到尾，你都不曾把我看在眼中。沈冬悠，這一次，我希望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我會做我該做的事情，至於你和你的未來……你就……自求多福吧！”
轉身離去的那一瞬間，簡暮熙似乎聽到沈冬悠終於懊悔的一聲歎息。
最後宣布開庭的那一天，簡暮熙沒有去，隻是讓代理律師去了，她不想再見到沈冬悠。
抱了一束花，一路到墓園的時候，天是陰陰沉沉的。就像是五年前簡暮熙從這裏離開的時候一樣，明明陰沉，可那雨就是落不下來。
小寧似乎也感覺到了母親的肅穆，隻是跟在簡暮熙的身後，小小的臉上也嚴肅不已。
走到那墓碑的麵前，將那束代表著純潔的百合放了下來，看著墓碑上微笑的人，簡暮熙也笑了：“媽媽，我來看您了。五年了，也不曾帶過您的外孫來看看您，您可別怪我啊！”
墓碑上的簡安笑的慈祥，卻再也不會說出任何一句安慰簡暮熙的話了。
小小的小寧，也聽話哦當時地對著那墓碑上的人甜甜地叫了一聲：“姥姥，小寧來看您了！”
就在小寧說話的時候，簡暮熙似乎聽到了身後有響動。
轉過頭，卻瞧見了沈賀。他也手捧一束百合額，有些局促地站在簡暮熙的身後，似乎沒想到會碰到他們。
沈賀不敢往前走，他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就沒有來祭拜簡安的資格。
但到底，簡暮熙還是給沈賀讓出了一條路來。
她看得出，沈賀蒼老了許多。他鬢間的頭發已經花白，眼下也添了許多溝壑。他穿著的工作服上沾滿了灰塵，手腳也有些不大利索了。
他走到簡安的墓前，將簡安最愛的百合放在了墓碑旁，到底，還是說出了那憋在心裏一輩子的一句話：“簡安，是我沈賀對不起你！”
其實沈賀和簡安之間，本就沒有什麽感情所在。
可簡安到底為沈賀生了兩個孩子，她從前沒有得到應得的一切，這麽多年，簡暮熙卻也沒有在簡安的嘴裏聽到什麽抱怨。
簡安沒有什麽大本事，卻也從未讓簡暮熙受過任何苦。簡安總覺得，自己是對不住簡暮熙的，如果當初將她留在了沈家，就不會和自己受那麽多苦。
可簡暮熙卻感激簡安，這麽多年，有了母親，才有一個家。
在簡安的墓前，不僅僅是簡暮熙，連沈賀，都第一次流下了淚水：“簡安，對不起。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們母女，是我們沈家……當初沒有履行約定！”
沈賀在簡安的墓前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如今的他，再也沒有了從前那可憎的模樣，仿佛隻是一個需要傾訴的老人。
到底，沈夫人還是離開了沈賀。她養尊處優那麽多年，已然無法忍受和沈賀一起敗落那清貧的生活，跟著另一個老頭子跑了。
沈東景的病，也複發了。失去了勞動能力的沈東景，如今還要靠沈賀在外麵打工聊以維持那昂貴的醫藥費。
這盛極一時的沈家，終於還是走到了覆沒。
在沈賀離開前，簡暮熙到底還是給沈賀遞去了一張銀行卡：“這是我這五年來的積蓄，不多，不過足夠你們撐一陣的了。沈東景……他本是無辜的，等他身體好些了，我想蘇氏企業可以給他留個位置，我也會回去和公公商量一下的。”
沈賀知道自己本不該接下這銀行卡，可想到他和沈東景的處境，除了對簡暮熙感激涕零，他似乎再也多做不了其他。
看著沈賀離開的背影，簡暮熙的心裏，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