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了醫院之後，簡暮熙隻覺得，這頭頂陰沉沉的天空，好像要把自己壓死在這裏一樣，讓她喘不過氣！
而手機的再度響起，讓她仿佛受了驚嚇一般，瑟縮了一下，才接了電話。
電話的那頭，是蘇沉越發冰冷的聲音：“你來我公司一趟。”
簡暮熙現在隻想要回到家裏，在床上躺一會兒。
她知道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她應付，可她真的沒有力氣了。所以這也是第一次，她想要拒絕蘇沉：“我現在……很難受……想回去了，有什麽事，以後再說……行麽？”
簡安還有後事需要她料理，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快要垮了！
可是蘇沉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隻是那語氣也越發強硬了起來：“現在，立刻，馬上，到我公司來！”
說完，便掛了電話。
簡暮熙有些愣愣地看著電話屏幕沒過一會兒就進入了黑屏的狀態，心底忽而一片寒涼。如今沒有了簡安，她簡暮熙卻還活在這世界上，又到底算什麽？又到底……有誰會在乎？！
這是簡暮熙第一次來到蘇沉的公司。
這公司裏的每一個人都和蘇沉一樣，不苟言笑忙忙碌碌。
秘書已經在下麵等著簡暮熙了，看到簡暮熙進門，他便立刻迎了上去，張了張口，卻看到簡暮熙似乎剛哭過的通紅的眼睛，就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蘇沉在頂樓的會議室裏等著簡暮熙，會議室裏隻有蘇沉和簡暮熙還有一個保潔員。秘書將簡暮熙送進門之後，就離開了。
蘇沉沒等簡暮熙說什麽，便打開了會議室的電腦，裏麵是一段十天前的監控錄像。
錄像中，一個帶著棒球帽的女人，悄悄溜進了蘇沉的辦公室，是用鑰匙開的門，過了十分鍾，又從那辦公室出來了。
從頭至尾，這女人的麵容都沒有被記錄下來。但是監控錄像顯示，女人在走出蘇沉辦公室之後，遇到了一個保潔員。保潔員還看了那女人一眼，那保潔員便是現在站在簡暮熙麵前的這個大媽。
大媽知道蘇沉是總裁，所以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而蘇沉將視頻關閉之後，才看向了那大媽：“您那天看到的人，是這個女人嗎？”
大媽走到簡暮熙麵前，仔仔細細地看了簡暮熙的麵容，而後對著蘇沉點了點頭：“是她。”
蘇沉揮手，那大媽便自動自覺地出去了。
會議室中，隻留下了蘇沉和簡暮熙兩個人。
簡暮熙知道蘇沉的意思，他覺得，是自己偷了資料。
而蘇沉隻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似乎在提醒簡暮熙集中注意力：“把你偷走的資料交給我，我就不再追究這件事，放你安然回去收拾東西走人。”
這已經不是在交換條件，而是蘇沉單方麵的命令了。
簡暮熙咽了一口唾沫，隻覺得嘴巴裏麵都是苦澀：“那個人……不是我。我隻偷過你的投標資料和地產資料，沒有做過其他事情。而且……”
“不是你？！”
蘇沉打斷了簡暮熙的話，眼眸之中已然帶了幾分怒意：“簡暮熙，我給你機會，你就接著！你告訴我，十天前沈冬悠還沒有回國，如果這個人不是你，還會是誰？！”
他站起身，走到簡暮熙的麵前，耐心仿佛已經用到了盡頭：“簡暮熙，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你不把資料交出來，我會請律師，控訴你竊取上商業機密。”
要……告她？
忽而，簡暮熙就笑了。
她本以為，簡安的去世，已經是她這輩子最糟糕的事情了。卻沒想到，有時候老天爺就像是在戲弄人一樣，永遠都隻有更糟糕，沒有最糟糕。
簡暮熙仍舊低著頭，哪怕是笑著的，淚水卻也從眼眶之中滴落而下，砸在她自己的手背，那樣冰冷：“蘇沉，我說真的不是我偷的，你信麽？”
簡暮熙已經足夠低聲下氣了，她覺得，這可能也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對什麽人這樣低聲下氣了。
她還想要……留在蘇沉的身邊。
看到簡暮熙這般模樣，蘇沉的心也沉了沉。
可隻要想到沈賀的嘴臉，和今天一早簡暮熙想要離開的樣子，他的心，仿佛就像是石頭一樣，複又冷硬了下來：“簡暮熙，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機會了。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靠近我是要做什麽，但是那資料對於公司來說，很重要。簡暮熙，就當是為了我，你能把資料給我嗎？”
其實這份資料，給不給蘇沉，都已經挽回不了蘇氏的損失了。
但是蘇沉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為了什麽，他就是想要簡暮熙將資料交回來，仿佛那樣，才證明了些什麽。
簡暮熙的淚，一滴滴地落在手背上。
她知道，不管她說什麽，蘇沉都不會相信了。
她抬起頭，即便是噙著淚水，也是笑著看著蘇沉：“蘇沉，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偷那份資料。蘇沉，我現在隻想好好地過好我的日子，我沒有其他的想法了。蘇沉……”
“夠了！”
簡暮熙這模樣，讓蘇沉一下子就變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暴躁了起來：“你閉嘴！”
轉過頭不再去看簡暮熙，蘇沉的心裏，隻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簡暮熙，我曾想要將你留下的。我也以為……可我沒想到，你為了沈家，倒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連自己，都可以毫不保留了是嗎？！沈家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而我們蘇家，又到底，怎麽了你了讓你這樣來對付我？”
狠狠地一拳頭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蘇沉幾乎咬牙切齒：“簡暮熙，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可憐！你可憐，而且可悲！所以你永遠就隻能是沈冬悠的替代品，一輩子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了。簡暮熙，你讓我惡心！”
惡心？
這個詞，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簡暮熙的心髒。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晃了晃，方才苦笑一聲：“在你心裏……原來……我就這麽惡心？”
其實蘇沉已經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了，但是隻要想到簡暮熙為了沈家居然這樣對待他，他心裏的那股氣，就不打一處來：“是的，惡心！簡暮熙，沒有人能替代沈冬悠。你自己不自愛不自尊，我倒是要看看，那沈家日後能給你什麽？！”
再一次轉過頭來的時候，蘇沉看著簡暮熙的眼中，隻剩下了冷漠：“你既然這麽想離開，那就從我的身邊滾蛋吧！記住給我留下你的住址，方便你收律師信！還想做蘇夫人？你不配！”
他讓她……滾蛋？
簡暮熙幾乎覺得，自己好像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甚至連簡安的遺書都捏不穩了，隻是笑了笑，恍若僵屍一般地點了點頭，聲音幾不可聞地微弱：“好……我知道了……我……會滾的。”
轉身，簡暮熙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還有什麽臉麵，站在蘇沉的麵前？
她不配。
本就不該接近蘇沉的，卻為了那所謂的諾言，守著七年的誓約，等來了這樣的一個結果嗎？
簡暮熙覺得，即便是告訴了蘇沉她就是當年救了他的人，恐怕他也不會相信的吧？
回到蘇家之後，簡暮熙將保存了七年的那間花裙子撕了個粉碎。
看著紙簍裏破碎的遺物，她忽而就笑了。
心雖然仍舊被拉扯著疼痛著，可如果放下一個人能讓她輕鬆，她又何樂而不為？
隻收拾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背包，簡暮熙就出了門。
卻正好遇上了一起回來的蘇沉和沈冬悠，蘇沉替沈冬悠開了車門。
沈冬悠仍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走到了簡暮熙的身邊，卻伸手將她的包扯了下來：“你本就是鳩占鵲巢，沒資格帶走這屋子裏的任何一樣東西。”
簡暮熙本能地朝著蘇沉那裏看了去，隻見蘇沉雖然看到了沈冬悠的做法，卻一動不動，眼神冷漠。
“好。”
簡暮熙隻拿出連自己的身份證件之後，就將那包丟在了沈冬悠的麵前，卻感覺到眼前一陣暈眩，隻是強撐著朝著外麵走了去。
和蘇沉擦肩而過的時候，簡暮熙頓了頓，聲音雖小，卻態度堅決：“我暫時住在華嘉醫院，如果有律師信，你就寄過來。我做的事情我都承認，可我沒做過的，就是沒做過。”
簡暮熙離去的背影，帶著幾分決絕。
到底，蘇沉還是沒有給簡暮熙寄去律師信，隻是從那一天開始，他仿佛也徹底失去了簡暮熙的消息。
時間一晃，又是三個月。
自從簡暮熙離開之後，她的屋子就被封存起來，哪怕管家想打掃一下，蘇沉也沒有允許。
其實連蘇沉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將簡暮熙的東西都完好保留，好像……他還在期待著那女人有一天會回來。
那一次的商業機密的泄露，對蘇氏企業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不過對於實力雄厚的蘇氏企業來說，這一次的損失也隻是傷了皮毛。最終……還是要沈家來承擔這最後的後果。
沈家用這本以為的救命稻草，變成了壓死他們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沉親眼看著沈家的產業被查封，隻是站在那被查封的大門前，雙手合十：“媽媽，您在天有靈，可看到了？”
三年前，沈家害死了蘇母，以為這樣就能讓蘇父一蹶不振，然後吞並蘇氏企業。
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年輕的蘇沉，居然一手將蘇氏企業掌管了下來。
如今事情敗露，沈家夫婦也隻能拉扯著沈冬悠，跪在了蘇沉的麵前：“蘇沉，求你了，給我們一條生路吧！你不是一直想娶悠悠嗎？現在悠悠就在你麵前，你給我們一條生路吧！”
誠然，蘇沉從前是想娶了沈冬悠的。
可是此時此刻看到沈冬悠那諂媚的笑容，蘇沉的腦海之中，忽而就浮現出了另一個一模一樣卻眼神清澈的麵容。
查封沈家，他卻沒有見到簡暮熙。
那該死的女人，跑去哪裏了？！
當蘇沉終於意識到了什麽的時候，他轉身離開沈家，沒有給沈家任何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