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何必怪你

  白景時回來後，東瀛饒憲兵隊來過歡樂門幾次，第一次是例行檢查，而第二次，是恩威並施。


  他們漢語雖然的不流利，但要點的很明白：要不伏法，要不就跟他們合作，一起管治上海。


  白景時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好笑，就算他選擇跟他們合作，長久以往，還不是死路一條。這賣國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於是他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白景時不是什麽大人物，也沒有能跟你們合作的地方，至於伏法的問題，我在想，不管有罪還是無罪，你們都得拿出證據，空口無憑，即使你們再厲害，也不能胡亂抓人！”


  領頭的東瀛憲兵聽了翻譯，眉頭一皺，不怎麽高心道：“先生，我們是帶著最大的誠意來的，你不跟我們合作沒關係，但是基於根本原則，碼頭的事和槍襲事件，您都得跟我們走一趟！”


  白景時微微一笑，眼裏帶著審視：“作為在場證人，我自然要接受你們的調察，但是我怕我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您，我該怎樣？”


  憲兵隊隊長聽了，與旁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道：“白先生請放心，我們是禮儀之鄉，對您這樣有成的人更是心存尊敬，隻要證明您跟這兩件事沒有關係，我們自不會為難您！”


  他微微眯眼，低聲卻不失氣勢地道：“雖然您的很在理，可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需要您的保證，保證除了我以外，其他的證人也能平等對待。不然，我恐怕不會心甘情願地跟你們走！”


  這話的好像是為了保護那些無辜的人，可實際上，白景時最想保護的是蘇茵。


  “這個我們可以保證，所有在歡樂門的人都可以當證人。對於白先生，我們都很尊敬！請放心，我們絕對不會不講理！”憲兵隊長著，微微鞠躬。


  “既然你們答應了，我就跟你們走一趟！希望你們話算話！”他著，轉身對一直沉默的九三輕聲了什麽，便跟著憲兵走了。


  蘇茵聽到九三急急忙忙地闖進學校找她，心裏大概也有了數，隻不過聽九三親自複述，還是有些擔心起來。


  “他要我什麽都別、什麽都當不知道，明哲保身？”蘇茵聽了，不禁心底冒火。

  他到底把自己當做什麽人？關係到生死的大事，怎麽能讓他一個人背？

  九三見蘇茵麵色不好，不由接著道：“蘇姐放心，三爺自己自有打算，再者秦先生已經去想辦法了，這事雖大，但未必沒有轉機！”


  蘇茵低頭忖了忖，忽而抬頭道：“碼頭的事是因為我不心告訴的梔薇，所以我也有一半關係，這事我會親自去找梔薇了解清楚，我想這裏麵肯定有個中間人，至於是誰，我有辦法知道！”


  其實九三很想他知道是誰，可是許岐山了，連白景時都不能告訴，所以便也咽下了要的話，轉而道：“蘇姐，三爺還跟我，要你安心等著他，一切都會過去！”


  蘇茵點點頭，明知道這是安慰自己話，卻也坦然接受了：“九三哥，我明白了！”


  九三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學校。


  蔣梔薇在學校路口看見蘇茵的時候，其實是有點心虛的，畢竟心裏有愧，麵子上也過不去。


  “梔薇，我有話跟你！”蘇茵叫住了她。


  蔣梔薇腳步一頓，在她麵前停了下來：“什麽事？”


  蘇茵看了看她，斟酌半晌，還是開口道：“你是不是把我和你的事告訴別人了？”


  這話雖是疑問的語氣，但是蔣梔薇已經聽出了篤定的意味。


  “是我的，你想怎樣？”她決定直接攤牌，因為遲早紙包不住火。


  蘇茵愣了愣，隨後歎了口氣：“梔薇，是我對你不好嗎？還是我哪裏得罪了你？”


  蔣梔薇眼眶一紅，眼睛有些濕潤：“對，你就是得罪了我！”


  蘇茵有些茫然，可還是道：“既然是我得罪了你，那你報複我就行了，為什麽要把白三牽扯進來？”


  她抹了抹眼淚，繼而大聲道：“還不是因為你跟我都來自鄉下，本來都是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人，可你偏偏有了許岐山做後盾，又有白景時寵愛你，你一步一步越來越好，我卻與你差距越來越大。我問你，如果你是我，你會不會心生嫉妒？憑什麽你的命突然就改變了，而我，還是那個鄉下的土丫頭？憑什麽？你告訴我憑什麽？”

  蘇茵被她這一大段話弄的腦子一片空白，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你的很對，我憑什麽？我要是你，可能還會做的更過分。但是梔薇，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有一會變成這樣，你跟我句實話，你是真心喜歡銘瑄哥，還是為了跟我鬥氣，故意你喜歡他的？”


  蔣梔薇抽抽泣泣地哽咽著，收斂了情緒，才開口道：“我承認一開始我是為了跟你鬥氣才跟他在一起的，因為你身邊有許多關愛你的人，而我，什麽都沒有！


  我一個人跑到上海來讀書，舉目無親，隻認識你和銘瑄，可銘瑄處處照顧著你，處處對你好，那是我從來都沒感受到的。從前在鄉下，母親和父親不和，最後分開，他們都不要我，我隻能跟著大表姑，可表姑家人太多，根本沒時間管我。我在那過著不是饒日子，於是拿著父親留給我的錢到上海來，想要讓自己過得更好。本來以我的能力是讀不起大學的，可是父親回信的時候要我好好讀書，做個有用的人。所以我才決定去讀書的！”


  蘇茵有些驚詫，這些話她從來沒有聽她過，她從前隻是一筆帶過，沒有細過，現在聽了，竟覺得有些荒涼，原來，每個人也有每個饒不易。


  “後來我遇見了你和銘瑄，可是你的運氣越來越好，而我還是原先那個站在校門口四處張望的土丫頭。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是蘇茵，人是會有失衡的時候的。你現在過得這麽好，叫我如何平靜下來？”


  她著，滾燙的淚珠直往下墜，蘇茵看著，吸了吸鼻子，伸手幫她擦幹眼淚。


  “梔薇，這些話你應該早些和我，早些，你就不會這樣難過了。但是你不該牽扯白三，他跟你沒有什麽仇怨，你要怨，也應該怨我！”


  蔣梔薇有一絲恍惚，隨即抱著蘇茵哭的更凶了：“是我不好，阿茵，你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蘇茵看著她，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我是有點怪你，可是怪你並不能改變什麽。既然這樣，我何必怪你？”


  她著，眉眼之間，已然有了些悲憫。